[神话]大巫不易，真君叹气 第9章 红枫泣露

金麒麟的名字不到一天时间就在部落里传开了，任何人，见了这只传说已经开了灵窍的小黄狗，都不由感叹几句，然后想尽办法上前围观。

可惜小黄狗的反应速度更上一层楼，人们刚要上前，眨眼间它已经没影儿了。

但是“金麒麟”这三个字就这样深深地镌刻在它心里。

“金——麒——麟——”独自努力了两天，这是它最初学会说的三个字。

“金麒麟！”它说得更流畅了，意识到这一点，它不由开心地在草地上翻来覆去，然后跑去找金雪柳，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却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她和杨戬、梅志奇已经离开部落了。

它重新趴回屋顶，百无聊赖地晒太阳。

远处的天空，一只巨大的红腹锦鸡扑棱着翅膀飞着，它飞得不快，但是特别稳。

他的背上载着金雪柳和杨戬。金雪柳揉揉他背上的羽毛，惊叹道：“梅志奇，没想到你的本体那么大，羽毛这么好看，所谓的山鸡，居然是只红腹锦鸡！”

“咯咯咯……”梅志奇最喜欢别人夸他好看，心情特别好：“那是当然，人人都说我长得像凤凰！”

梅志奇在金部落待了一个月，吃好喝好，感觉都还不错，但还是住自己的听风洞最习惯，现在只希望快点将那只雪人送走。

他双脚收紧，向下俯冲，在低空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风风火火地来到听风洞。

小雪人羿秋听到声响立马从洞里飘出来：“你们终于来了，我好无聊啊！”早知道就让梅志奇留下陪自己好了。

羿秋抬起橘红色的长鼻子，见到杨戬是个陌生的面孔，它也没多问，径直飘到红腹锦鸡身上，落在金雪柳身旁，催促她：“我们快去找我主人！”

金雪柳突然发现小雪人还将它自己变小了，如今只比她的手掌大那么一点。明明看上去是个笨重冰冷的小雪人，飞起来却那么轻盈、飘逸，像童话里的雪精灵。

“这样子消耗的法力少。”被金雪柳盯着，羿秋知道她迟早会问到它的样子，于是顺口解释一声。

金雪柳朝着梅志奇示意一眼，梅志奇抖抖翅膀，优雅地起飞，再次向红枫林出发。

梅志奇大概飞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红枫林，也终于结束了羿秋在他耳边的聒噪。

“你行行好吧，小祖宗，我已经尽量飞快了，就别念叨我了——”一路上羿秋没少嘲讽他的飞行速度。

梅志奇原本喜欢边飞边欣赏风景，悠然自得，在羿秋的“鞭策”下，他卯足了劲飞翔，翅膀都快抬不起来了，毛还簌簌地掉。

落到地上，羿秋仍是摇摇头：“太慢了，羽毛也胡里花俏的，不顶用。”

“！？”吐槽他的速度可以，但是绝不能说他的羽毛，梅志奇忍无可忍，变成人形，揪着小雪人的脑袋：“我羽毛怎么了？你快闭上你的臭嘴！”

“你是不是又想被揍一顿？”羿秋幽幽说道。

梅志奇想起被他打压的的记忆，顿时蔫了声，给它的脑袋顺顺毛，但是心里仍不甘心，默默看向金雪柳，希望她能出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金雪柳轻声咳了咳，在天上飞的时候，她和杨戬也不是没帮梅志奇说过话，结果差点被羿秋冻成冰块。羿秋的暴躁和任性，她也是深有体会的。

“行吧，阿秋，我们先找你主人要紧。”金雪柳将羿秋捧在手上。

想到要找自己主人，羿秋总算安分了点，在她手上挪了挪身体，郑重说道：“过去之前，我要先和你契约，是平等契约，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行行行。”金雪柳满口答应，她其实期待已久，想要试试跟神器契约是什么感觉，但是仍旧强调：“在寻找你主人的事情上，我一切都听你的。所以我们要怎么才能契约？”

羿秋摇摇圆滚滚的身体，两只手比划着，空气中浮现一片雪花的幻影，金雪柳还没看清楚雪花的形状，幻影便融入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随后身体试着活动了一下，喃喃道：“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呀？”

就好像根本没有契约一样，她怀疑地看向羿秋。

羿秋眨眨眼：“因为你现在太弱了，如果你能有我主人那样的法力，随时可以感知我的动态、使动我去做任何事。当然你想达到那种境界，还得再修炼几百年。”

说到自己主人，羿秋微微抬起长鼻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但是转念想到现在自己换了个主人，它内心气馁，又发出哼唧的声音。

“那好吧。”金雪柳也不生气，它说的是几百年，又不是几百辈子，在神话世界里，时间的刻度被无限拉长，算一算几百年也不过眨眼之间，这也算是小雪人的特殊肯定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忍不住上手捏捏它的鼻子，忽而惊道：“等等，我有了感觉。”

羿秋正将长鼻子缩回去，听到她这话，第一反应不信，但也被吓到了，毕竟也不是谁都能跟它契约，当初要不是认出她完美符合自己的择主标准，也不会主动提出跟她契约……

它心里的想法翻来覆去，不料，她转头翻开行李，拿出一块干饼啃了起来：“其实是我感到饿了。”

“……”羿秋转过身，不想理她，真是的，害它紧张了那么久，凡人真是太狡猾了。

金雪柳再次拿出两块干饼分给杨戬和梅志奇，然后掰开自己干饼的另一半给它：“阿秋，来你也吃点东西。”

羿秋转过头，郁闷道：“阿秋不需要吃东西。”

“那行吧。”金雪柳早就猜到它不吃，飞快收回去，粮食宝贵，她可不想浪费了。

红枫林里面梅志奇没办法飞行，他们只能在羿秋的指引下往前走。

即使仍然是只是夏末，还未入秋，地上却全是枯败的红枫叶，人踩在其上，只觉得脚底软软的，像踩在什么活着的野兽上似的，轻轻一跳可以蹦得老高。

忽然一阵风吹过，红枫叶落了下来，金雪柳顺手接住，红枫叶出乎意料的柔软，凝眸一看，红枫叶上渗出晶莹的水珠，混合着清凉的冰霜形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附在红叶上的糖霜。

“梅志奇，你知道红枫林的来历吗？”金雪柳忽而问道。

梅志奇除了做山神，业余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奇闻趣谈，这世上很多事可以问他，在金雪柳眼里是能跟某度某红书相媲美的存在。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然不是很自信，挠着后脑勺良久才断断续续道：“红枫林的来历……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在这里了。但是我听说，这里是某位上古大神的眼睛所化，这里的枫树就是那位大神的眼睫毛，所以这些枫叶时时刻刻都在流泪。我猜那位大神陨落的时候肯定很不甘心。”

金雪柳点点头，又轻轻戳了下羿秋：“阿秋知道吗？”

羿秋抱着双臂，夸张地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了。”

“那是哪位大神？和梅志奇说的一样吗？”金雪柳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那位大神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呢？这样太无礼了！”羿秋看了眼梅志奇，对他更为不满，尤其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来。

梅志奇被它看得背后发凉，这个小雪人长着法力强怎么就那么针对他呢？他只是把自己听说的内容说出来而已啊，用得着那么愤恨吗？

不过，看它话里的意思，没否认自己的话，反而指责他把大神的事情说出去……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害怕归害怕，但他追索八卦之魂又被点燃了呢嘿嘿。

他擦擦鼻子掩饰自己的兴奋。

梅志奇正胡思乱想着，金雪柳听到羿秋的话却异常地沉默下来，不再追问了。

她低头按捺下心口的愤怒，同时竟然诡异地感受到一阵悲喜交加，她的情绪感受从未如此丰富，是因为这些全是从羿秋身上传递过来的。

那位大神，莫不是与它的主人关系格外密切？

她后悔提起红枫林的来历，揉揉羿秋的脑袋，将话题转移开：“我只听说很多人喜欢来这里寻宝，比如补天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比如枫魂浆，可以收获千年法力。不过从来没有人真的遇见过。”

羿秋的心情轻松了些，它顺着话头说道：“我主人就见过，不过觉得名不副实，随手就赏赐给别人了。”

“那你主人还真是家大业大。”金雪柳笑道，不由更加期待见到它的主人。

“也没有家大业大啦，我主人普通出身，很多宝物都是辛苦积攒的，可惜世事无常。”羿秋晃了晃脑袋：“唉？我和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它仿佛像是刚醒过来，又摆出一副吾本高贵，凡人勿扰的模样，还加速往前飘。

“我们现在是盟友的关系，跟你了解一下你主人的事迹不行吗？”金雪柳笑嘻嘻地追上去，不过这地面绵软的触觉随着她的跑动越发明显。

羿秋幽幽地飘着忍不住回头往后看，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追来的身影，它动作不变，倏忽一下碎成一团银光，只留下一句话：“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我们还不熟！”

看不到羿秋的身影，金雪柳只得停下，在一棵枫树旁停歇，不过是逗了下它，就躲藏起来，还真是小气。

她嘟囔着：“想交个朋友还真不容易。"小雪人有时候说话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但有时候戒心又很强。

在她身后，杨戬和梅志奇也追了上来。

“这地面又软又滑，真恶心，跑起来太费劲了。”梅志奇拨弄着发冠，取下落在他头顶的落叶纠结地抓在手里，猛然心想，完了，这句话估计又被小雪人听到了，他说地面恶心，不就是在说某个疑似它主人的朋友大神眼睛恶心吗？它可会记仇了。

梅志奇哀嚎一声，颓丧地望天。

正在这时，杨戬眼睛睁大，忽然指着金雪柳脚底的方向喊道：“大巫，你旁边那棵枫树下，好像有什么在钻出来！”

听到这话，金雪柳心里一惊，抬起脚往后一跳。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条链子般形状的东西从树根里钻出来，金黄色的，往地势低的方向蜿蜒。

“不是活的，是水液，像是流动的黄金。”杨戬好奇地盯着这股流水，水不知疲倦地冒出来，流淌在枯枝败叶上，流经的枯萎枫叶瞬间变成暖绿色。

他不轻易用手去触碰这些液体，随手捡起一根断枝蘸上去，很快断枝长出了新芽。他转头看了一眼金雪柳，想到红枫林的传闻，他们心里不免冒出一个猜测。

然而，没等他们说出口，便听到有人粗着嗓子大叫：“快看呐！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补天露？”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人，这伙人长得奇形怪状，秃头的秃头，长疙瘩的长疙瘩，穿的也是衣衫褴褛。

其中一人长相尤为凶神恶煞，也是他们这伙人当中身材最为魁梧的，他手持斧头，背上还背着一个浑身缠满白布条的人，那人脸色昏黑，嘴里被塞着东西，不知生死。

金雪柳数了数，包括那个被背着缠满白布条的人，他们一行总共有七人。

“嘿嘿呀——传说中的补天露当真存在！真是不枉我等日夜苦寻！总算能对东家有个交代了！”凶神恶煞那人的身旁是个颇为瘦弱的，头戴褐色斗笠，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流淌的补天露。

“补天露珍贵，我们快拿个水囊接住。”头上长着疙瘩包的男人看上去最为稳重，一张嘴便说出他们眼下最紧急的事。

“可是大哥，他们比我们先来，只怕不会轻易让我们拿到。”说这话的男人黑色长发中分，还梳着许多小辫子，正伸出手指着金雪柳，面露敌意，手上抓着长刀，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打架。

梅志奇同样感受到了这人的恶意，嘴角往下弯，向前一步。

不过，金雪柳心里权衡过后，对他说道：”梅志奇，他们应该是想要用补天露医治那个缠满白布条的人，我们用不到，犯不着起冲突，我们先避让吧。“

”如此，便多谢这位姑娘。“头上长着疙瘩包的男人抱拳说道，他是他们一行人当中的老大，行事稳重，对着金雪柳说完话，他才转头看向扎着小辫子的男人：”老六，小心说话，不要鲁莽，不要树敌，公子性命要紧。“

老六不说话，老大也没空再理他，金雪柳让了道，他便连忙带着他的兄弟们跑过去，拿出水囊凑近枫树树根。

路过的时候，金雪柳终于将那位全身缠满白布条的人口中塞着的东西看清了，是一只玉蝉。

金雪柳一下子便确定，此人已死，估计白布条里面包裹的是一具干尸。

金蝉脱壳，获得新生。

古人会在墓葬中放上玉器，而玉蝉通常会放置在死者的口中压住舌头，同时希冀着逝者灵魂不会出窍，而且能像蝉一样能够出壳获得新生。

这人是什么人？值得这伙人拼死进入红枫林，只为让他起死回生？

眼看着快要接到补天露，他们一个个激动得不得了，欢欣喜悦得围着枫树细看。

却不料，看上去十分富足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汨汨流出的补天露突然就停止了，原先流出来的也瞬间干涸。

老大长大嘴巴，不停地用水囊捅着枫树，手指扒拉着树底的杂草，但是怎么也看不到再次冒出来的补天露。他睚眦欲裂，对着枫树猛捶一顿，但是最好的收集补天露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他爹的！为什么？”老大仰头怒吼，其他人嘴里也愤愤地骂脏话。

“该不会是他们三个人搞的鬼吧？”仍旧是扎着小辫子的老六，他眼角微红，转身就将锅扣在金雪柳三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