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艾希的地狱 第5章 第5章 驱魔人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街区窄巷里空无一人，雨水滑落常春藤的叶片浸润了砖墙，从巷子那头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打闹声。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巷子通向的是一片废弃的军工厂，离市区仅仅十几公里。

北城区曾经是城市里最先发展起来的区域，但比不上水草丰美的南方，常常受风沙侵袭，严重时因为雾霾城区里几乎是一片灰色，没人愿意住在这里，所以污染严重的化工厂修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环保人士出来叫板。也正因如此，城区的环境越来越差，餐厅、歌舞厅、美发沙龙这些服务产业也少得可怜。

伊斯此时正坐在一块生锈的铁皮上，带着一顶水泥灰色的鸭舌帽，斜倚着堆起来的轮胎，眯着眼睛正在看对面的小孩涂鸦。

“呜呼！”不远处一群玩滑板的青少年从楼梯口滑下来。

这个军工厂是这些辍学少年的游乐场。

这小孩明显是个涂鸦新手，手抖到每条线都歪歪扭扭，给喷枪下的每个小人都上了一个抖动特效。伊斯啧了一声，脱下帽子，理了理头发又戴了回去。他从坦克上跳下来，插着兜慢悠悠地晃过去，一把抢过小朋友的喷枪。

“看好了，告诉你什么叫艺术。”伊斯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他画得正起劲，衣服兜里一阵嗡嗡的响声，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是“老头子”。他有点不耐烦，接起电话没好气得说：

“不是说干完上次那活给我放两天假吗。”

“这次不一样，快点过来，我给你发地址。”

“唉不是，什么事啊这么……”还没等伊斯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挂了。随即手机弹出一条消息，点开是一家医院的地址，离这里不远。

伊斯按灭屏幕，“一天天的把我当什么，再不信这老头给我放假的鬼话。”

他忍不住在墙上画了一个中指。

把喷枪扔给那小孩，套上外套，伊斯就往医院赶去。

伊斯冲进医院的病房，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面色憔悴，额头有一片淤青。

“这次是怎么回事？”伊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向一旁的老人问道。

老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奇怪，除了严肃和担忧竟然还有些……恐惧，这是伊斯这些年来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的，心里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肯定不同寻常。

老人约克是一位驱魔人散户，没有教廷的编制，那些受恶魔作祟困扰的人们常常更愿意找正规编制的神父处理，而他只能解决邻居们的一些“小打小闹”，比如房东罗德太太的小猫怀疑是被恶魔吃了，隔壁的实习生亨利半夜见到自己已故母亲的鬼魂，小姑娘罗莎的兔子会跟她说话等等，邻居们都夸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绅士，伊斯信了，直到……

伊斯十七岁那年，别人刚上高中，而他因为父母的原因已经进入社会这所学校里摸爬滚打整整一年了。在餐厅里端过盘子洗过碗，给有钱人家修过草坪刷过泳池，一年来也算有点积蓄，一直盘算着租一间房子，不用再和那些人挤一间臭烘烘的小宿舍。

直到有一天他做社区服务的遇到了罗德太太，一个独居的老人，名下有一栋公寓，只不过儿女都在南方，都不愿意回来继承。

伊斯边做工边观察着公寓内部，虽然房子是老了些，但是水电齐全，他一个人住完全绰绰有余。只是房租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高昂，他算了算，如果租下里面最便宜的一间，再加上自己日常的开销，他还要再多打两份工才行。看来还是不得不挤那间宿舍，如果有人能和他合租就好了。

“小伙子，再帮我打扫下地下室吧。”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说，“那里就住着约克一个人，他妻子走得早，又没孩子，我怕他照顾不好自己，你下去看看，顺便打扫一下。”罗德太太把钥匙给他。

“好嘞。”伊斯心不在焉的下楼去了。

伊斯推门进去。

屋子里虽然有些乱，但是好多地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银制的古董刀剑，有些甚至镶了宝石，看起来价值不菲。没想到这老头还挺有钱的嘛，那还住什么地下室？不过他没再多想，开始整理起来。

打扫到一半，他忽然被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半人高的小门吸引了注意力，门外贴着写满密密麻麻符号的封条。

这是什么字？伊斯歪着头观察。

但这符号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不等他反应，他的手已经伸向了那张封条，一把扯了下来。

打开门，似乎有风吹过，伊斯打了个寒颤，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恐惧，门那边是一个小隔间，只是衣橱吗？干嘛还封上？不过既然打开了，他干脆扫了扫里面。

约克回来了。

他发现屋子里的陈设变了不少，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只要那个东西还在。

这样想着，他看向角落里的门，发现门上的封条已经没了踪影！瞬间老约克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裂开了。

门边上还站着一个红发青年，还把掸子伸进去扫了扫。

伊斯抬头，正好对上老约克愤怒的眼睛，他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只见老约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来了一套正义执行。

这是干什么！？他就是来做个义工的，不就是撕了个封条，至于这样吗！而且这老头不是平时挺好说话的吗，被打到眼冒金星的伊斯深深地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我干什么了！好心给你打扫卫生还落得一顿打！”伊斯挥着拳头想要打回去。

老约克认出伊斯穿着义工的衣服，适时收了手，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东西都跑了，打一个孩子，那玩意儿就能自己回来吗？他看向旁边满脸淤青的年轻人，点了一根烟开口道歉：“对不起，里面的东西太重要了，我心里一急就……”

伊斯一个白眼，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又转念一想，如果和这个老头一起合租这个地下室会不会便宜一点，他看到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他试着开口：“欸，租累个地下室多少钱？”伊斯被揍得口齿都变得不太利索。

老约克有点疑惑，这么大的孩子不应该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吗。

“你父母呢？”

“洗叻。”就是死了，回答得很决绝。

老约克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一些怜悯，突然他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都难找到一个接班人，这孩子没父母，没啥挂念，不如……他看向伊斯的眼神又有一丝欣赏。

伊斯被他看得打了一个冷战。

“李想干嘛？”

“想不想当驱魔人？”

“跟李一样？”

“嗯。”

“不要，李都住地下室，看起来很穷诶。”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爆栗，伊斯从此就跟着老约克作为驱魔人了，这一跟，就是三年，他现在已经十九岁了。

驱魔人眼里的世界另一番景象。

也许世界上并没有天使，而恶魔却常伴人类左右。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地狱，游荡其间的恶魔吸取着人类的恶念，引诱人类犯下罪孽，等他们强到一定地步就会出现，来收割你的灵魂，即使你现在还活着，但灵魂已经受着他们的奴役，将他们当主人一样侍奉。

在这三年里，伊斯经历过太多，被恶魔附身的可怜人，伊斯当然也想拼命捡回他们的一条命，但对于那些心甘情愿受恶魔奴役的人，他们也只是冷眼旁观。大多时候，约克都是游刃有余地指导他怎么面对这些恶魔，或在他力不从心的时候出手，一起绞杀恶魔，直到今天，他第一次看到约克露出这副表情，恐惧的表情。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老约克欲言又止，他走向病床上的女孩，撩开她的头发，给伊斯展示了女孩耳后的印记：一颗倒五芒星。伊斯皱紧了眉头。

“也许这还跟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系？”伊斯觉得莫名其妙。

“你和记得你四年前扯开的小门上的封条吗？”伊斯脑海中想起了，四年前撕下的那张封条，可想而知他那时无意间释放了一个多棘手的恶魔。

伊斯忍不住担心，“这么棘手，为什么不让教廷的那帮人来？”

“正因为棘手，万一失败，他们也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

“况且……这个孩子家里没那么多钱去请他们帮忙。”老约克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忍。

“她父母呢？”

“和你差不多，她母亲去世了，她父亲……”一阵尴尬的沉默，伊斯已经了然女孩的家庭情况。

“我来吧，本来就是我闯的祸，要怎么做。”伊斯说得好像和喝水一样简单。

老约克神情复杂。

“需要进入地狱，把她的灵魂带出来，但是……你知道地狱有多凶险，如果她一旦死在里面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实在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徒弟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失去生命，“不行，我去。”

“你一把老骨头，死在那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我活着的概率更大一点，当然我去。”

老约克这个徒弟哪哪都好，人机灵又勤快，就是这个嘴真的很欠，他手痒了不止好几回，最后还是忍住了想要撕烂他嘴的冲动。

老约克思索了很久，想到这几年来伊斯学什么都很快，从来不需要他过分担心，也许他和自己不一样，也许他真的可以救回这个女孩。

最后在伊斯的软磨硬泡之下，老约克同意了。

约克和医院院长是多年的朋友，在战场上相识，关系很铁，非常了解对方的为人。在听说问题后他也允许约克把昏迷的女孩带回去。

他对外说情况特殊，要把女孩送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市区医院，只给约克一星期的时间，时间再长他就瞒不住了。

约克布置好法阵准备开始仪式。他向伊斯反复叮嘱道。

“记住，她真名叫艾希，她在那里也许会成为另一个人，但容貌不会变，注意仔细辨认，同时你也会变成另一个人，不过无论是谁，千万记得要随机应变，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尽快带她回来。还有这把剑。”老约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剑。

这佩剑虽然是古董，但剑刃仍锋利异常，剑托处用黄铜鎏金雕刻着火焰花纹如同熊熊燃烧，剑柄的母贝触感细腻温润，柄身顶部雕一枚太阳纹标志。

“给你防身用。”

接过佩剑，摸了摸剑柄上的太阳花纹，伊斯忍不住赞叹，“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

“刚才说的你都记住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多少遍了。”

老约克叹了一口气，“那就去吧。”

他念动咒语，法阵里的伊斯便不见了。

而艾希的地狱里出现了一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