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狄]不窥天光廿三年 第9章 第九章

来到青州不过一月，一切已经像袁天罡计划的那样发展。

我成功的打入了狄仁杰内部，现在每天就负责假装自己很有用，假装自己弃暗投明。

可是也许是叛逆心作祟，也许是因为我根本也不希望袁天罡的计谋得逞。所以有的时候我在狄仁杰面前假模假样，心里觉得十分好笑，面上也就干脆笑了出来。

于是在今日第十二次莫名其妙笑出声的时候，这位胖嘟嘟的狄大人终于忍不住问我——

“小梅，你整日暗自发笑，到底是在笑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

我仍是边笑边回答。

“我只是想到了一点好笑的事情。”

“哦？”

我摇头，故作隐秘又羞涩地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心里想的是什么，能告诉你才怪呢。

狄仁杰带队在山里搜了许久的蛇穴，寻找着进入蛇灵总坛的入口。我当然知道怎么进去啦，但是我不说。跟着大部队在外面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挥汗如雨，我有时也会扮作焦急的样子站在队伍外面督促进度，狄仁杰分给我一些人手让我带队，他看起来真的很信任我，可我知道那些人未必愿意听我的话，所以也从不催促他们做些什么。

显儿和虺文忠现在在肖清芳的手里，狄仁杰这边自然是有人要担心的。可肖清芳待显儿如何我怎么会不知，唯一有危险的也不过是虺文忠而已。狄如燕是有人担心的、李元芳更是有人担心的，至于虺文忠吗……

我又想笑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格格不入的。此刻在蛇灵外唯一会想起他的人，大概也只有正在发笑的我吧。毕竟我们这种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在狄仁杰这里卧底摸鱼的日子是漫长的，我“忙”得很，不需要跟任何人汇报消息，所有繁杂的步骤已经结束，在袁天罡和我的计划里，我也只需要等到他们找到蛇穴以后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闲日悠悠，我突然很希望狄仁杰慢一点找到总坛，当然，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那就更好了。

但是很显然，狄仁杰并不会这么愚蠢。

他找到了袁天罡留下来的蛇穴入口，也看见了李元芳留下来的一地尸体。蛇灵的命就是这么贱，就算不死在自己人和李元芳手里，也要因为自己人的算计而死在李元芳手里。

也不知道我到时候又会死在谁的手里。

想到这儿，我抬头看了眼狄仁杰。

“小梅，你有话要说吗？”他问。

“啊，”我好像走神才反应过来一样，恍惚道，“大人，此地危险，不如由我带领一队人进去先探探虚实？”

他同意了，我也开始行动了。一路上我漫不经心，蛇灵总坛我来过千万遍，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正确的入口。可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前蛇灵分堂堂主，且早已叛变，只能一路缓慢前行。

也不知道显儿和虺文忠在干嘛，我突然想到。

恰在此时，我踩上机关，箭雨和落石滚滚而下，我飞身倚靠在墙壁上躲避，可千牛卫们躲闪不及，死伤惨重。

是了，人命就是这样廉价的，永无休止的阴谋算计，永无休止的血流成河。所以无论是武皇还是蛇灵的两个互争的头领，这一切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只觉得无比厌倦。

就在千牛卫死的差不多的时候，李元芳和袁天罡出现了。我实在很不想看见这个老主人，可我跑又跑不了，走又走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机关解除了，可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了。这些天我尽量避免和他们相识，可我仍是不自觉的记住了几个名字。

也许我不适合做个杀手，因为杀手不该如此厌倦死亡，在无数人的期待中，我应该迷恋血腥，可恰恰相反，我只觉得疲倦。

一路赶到祭坛，李元芳有病，非要和我两个人包围数百人的护卫队。我斜他一眼，在他短暂的片刻疑惑眼神中飞身而下。

我想离开，可我走入了蛇灵总坛。

我想要自由，可我必须执行袁天罡一个又一个的计划。

我不想再杀人，可我手起刀落，刀锋穿透皮肉的闷响令我作呕。

这世界上的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我想换个活法，可我……

行了行了，认命吧。

低头杀杀杀杀杀，李元芳大概是认为和他处在同一个战场的都必须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战神，所以对蛇灵单方面的屠戮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地进行着。直到肖清芳终于带着人质姗姗来迟，我这才时隔三年，再一次看到我的好友苏显儿。

哦，不对，是如燕。

李元芳在叫她如燕，肖清芳在叫她显儿。那我应该叫她什么呢？我大概是不配叫她如燕的，毕竟我现在实质上依旧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犹豫一瞬后，我很快找到了一个于我而言合适的称呼。

“显儿。”

我淡淡地，当然也并无急迫之意。

可现在任谁也没时间注意我的语气，肖清芳忙着骂我是个叛徒，我倒是真怕她叫破我血灵的身份，因为到时候会有很多事情不好解释，更没法圆回来。不过我又想，就算她真叫破了，我也大大方方应下来就是了。是啊，我是血灵，所有新仇旧恨，大家一起上吧。

肖清芳以显儿的性命威胁我们放下刀，我不太想放，可李元芳放的比谁都快，所以我也不好意思不放了。我扔了刀，看向一旁穿的灰突突还在拿着刀的袁天罡，他没有看我，似乎很是胸有成竹。是了，他不在意苏显儿的死活，他当然胸有成竹了。

变故在此刻发生，显儿抢刀欲要自尽，今夜终于出现了第一件令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我大叫一声“显儿”，语气倒比上一次要情真意切的多。

可她终究是太幸运，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狄仁杰一箭射穿了肖清芳的肩膀，形势骤然逆转，双方开始混战。

我捡起刀，想去一旁角落里站着躲一会儿，可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团战的时候被人发现我在偷懒，总归是不太好的。

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不，其实并非意料之外，他会在这里，其实也是袁天罡计划中的一部分。

“虺文忠。”我快步走了过去，“你……”

我和虺文忠终于还是再见面了，可不是在洛阳，而是在蛇灵总坛。

当日你我立下誓言，此次行事皆是为了蛇灵中那些昔日同心的兄弟姐妹，可今日事态早已不由我们决定，看看这满地的尸体，当日所愿难道不是个笑话吗？

我们四目相对，皆是沉默，片刻未过，便又各自转身向着自己要做的事情走去。

命数如此，早已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