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荇向来自诩机警胜人一筹,昔年更是能辨得周遭物事,此番听得黄药师之言不由得心下一紧,慌忙朝门外张望果真见着个妙龄女子搀扶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缓步而入。
只见那老妪约摸七八十岁的年纪,苍老的脸颊上沟壑遍布,眼睛却如鹰一般雪亮,一身青曼色织锦袖口处早已被浆洗得泛了白,而在她身边搀扶的不正是先前桃林中所见的女子么。
“哼,没想到这两个贼人能耐不小。”那女子用脆生生的语气说道,“只不过,入了这间屋子便休想再安然脱身了。”
黄药师看着二人,负在背后的手缓缓伸出,托在手中的赫然是根一寸长的铁销。
一老一少见状顿时沉了脸色,黎荇望着双方便知黄药师手中的定是这屋内机关的插锁,这屋子显是有人长期居住,若没有钥匙只怕早就深受其苦了。
她亦汗颜不已,自己竟大摇大摆进了屋子,若不是黄药师只怕吃亏在所难免,怎的自己身边一旦多了个黄药师平日的机灵劲竟荡然无存了。
“你……!”那女子气不打一处来,说罢手就要探往腰间摘下那暗藏剧毒的银铃铛。
“水青。”老妪终于发了话,声音却沙哑得如同被烟熏火燎,“不可无理,他二人若有心取你性命,只怕十个也不够他们捏的。”
那老妪话毕走近了两步,一双眼睛却盯着黎荇从未离开过,黎荇被瞧得不自在,黄药师岂会视若无睹,脚步微移便小挡在黎荇身侧瞧着,搭着她的肩膀望向对方。
“老婆子这厢有礼了。”老妪瞧出黄药师眼神不善,这才回过神堪堪一笑道,“敢问姑娘贵姓,哪里人士。”
“晚辈黎荇。”黎荇心下狐疑,却也不失了礼数身子微欠作揖道,“晚辈长于江南。”
“黎荇,黎荇……”那老妪忽地失了神,后退几步喃喃自语,“你姓黎,你竟姓黎……”
黄药师亦眉头微蹙,仿佛有事呼之欲出却犹抱琵琶,他只好凝神盯着面前二人,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师傅!”那女子见老妪神色异常,便疾步跨到她身边扶着胳臂低声地询问。
“老婆子只是区区草鬼婆,深居简出难免礼数不周。”老妪思绪被猛地拉回,又将笑容堆在脸上笑道:“这位是我的徒弟忆水青,年纪尚浅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宽恕则个,也不知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黄药师腕子一翻便在指间捻了根七冥草,瞧了瞧那已有些枯槁卷曲的细叶开门见山问道:“那欧阳克可曾居住在你处。”
师徒二人断然不会料到黄药师会提此问,面面相觑一瞬后缄默不语,可忆水青见自家师傅一再吃瘪心下恼火,再也不顾师傅的劝阻甩开那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挡在她面前冷言道:“原来你是那登徒子的朋友。”
“哦?那你便说说,你同他又是何关系。”黄药师也不瞧她,转动着手中枯草道,“西域距此何止千里,那厮腿脚不便若无人照应又怎会到此,可是那老毒物?”
“什么老毒物小毒物。”忆水青仰着头,不甘示弱地瞪着黄药师道,“那人轻浮油滑,死了倒好,还能省些饭钱。”
正当黄药师欲趁机追问是何人将欧阳克带入此地,那草鬼婆突然大声喝止,将忆水青吓得浑身一颤变了脸色,瘪瘪嘴极不情愿地退至自家师傅身旁,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再言语。
“老婆子只是一介草鬼婆,只怕帮不了二位许多。”草鬼婆赔笑道,“那瘸了腿的公子也只是老婆子受人之托代为照料,而那人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黎荇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黄药师的衣袖,她本就对何人将欧阳克送至此地毫不关心,现如今师徒二人面露难色更是让她不愿再追究。
黄药师只朝她瞥了一眼便知她心思,只好暗暗吁了一口气,又望着那二人问道:“那你们可知,冥家旧址又在何处。”
孰料那师徒二人更是眼神为之一振,纵然极力压抑着面上表情,可又怎能逃过黄药师和黎荇的眼睛呢。
“二……二位。”草鬼婆罕见地打了个磕绊,一贯和蔼的笑容亦显得有些僵硬,“这冥家……只怕早已绝迹江湖数十载了,这旧宅只怕也早已变为废墟不复存在了。”
黎荇听后自是有些伤感,她出生后便随父母入了中原,对母亲家族一脉更是不甚了解,虽说谈不上感情深厚却仍是护短得紧。
而黄药师则看向一旁的忆水青,只见她脸色有些泛白,抓着衣摆的指节也失了血色,全程不朝自己和黎荇瞧上一眼。
忽地,自己手臂被黎荇抓住,愈渐沉重的力道使他忽地觉察到对方的异常,不动声色地托了黎荇手臂,又见她朝自己皱眉微微摇头,二人相处多年早已心意相通,黄药师知她心思便将握着藕臂的手收了收。
“既是如此,那便不叨扰了。”黄药师一如既往地冷淡,微微施礼后便牵着黎荇出了房门,这看似轻而易举的动作实则暗藏玄机,此刻他与对方手心相抵,柔和又不失刚韧的内力正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
“师傅,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头,怎的追问起……”忆水青的表情愤愤不甘中夹杂着一丝不舍及半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言语中满是嗔怪,像是责怪着自家师傅不是,“不过我瞧那姑娘家的面色倒不像身体健壮,她究竟如何了。”
“不愧是东邪,竟能循着那小子身上的草药寻到此处。”草鬼婆望着门外早化为一点消失不见的人影,终究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莫要再去招惹他们便是。”
许是太过专注,草鬼婆竟未瞧见忆水青时不时瞥向自己的眼神,陌生得就似一面。
“感觉如何。”黄药师扶着黎荇坐在桃林中的假石上,伸手替她掖了掖额前的薄汗后诊起了脉。
“无碍。”黎荇调动着丹田处的气息,扬起嘴角微笑,这已是她每逢此类变故都会做出的表情。
“你倒变得快,怎的又不愿问家里的事了。”黄药师感到对方脉象已不冲撞得如此猛烈毫无章法才稍稍放心。
“不愿问了。”黎荇发现自己大限将至总能放下些平日里执着之事,她也不多言,伸手握住黄药师的手撒娇般笑道,“不是有你么。”
“你啊。”黄药师无奈,只好在那透着苍白的脸颊上捏了一记,摇头苦笑。
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自远处幽幽传来,黄黎二人同时向远眺望,果然见一个人影小步朝自己跑来,正是忆水青。
“黎姑娘——”忆水青弯腰撑着自己双膝小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杆断断续续地说道,“方才,方才师傅她有事瞒了你。”
“哦?是何事?”黎荇自然不怕她发难,歪了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是冥家旧宅。”忆水青咬了咬薄唇,仿佛下了大决心似的炮语连珠,“师傅她骗了你,那冥家府邸并未被夷为平地,只是废弃老旧无人问津罢了,它便在向南十里的地界上。”
黎荇皱眉,心下思绪万千,若说先前不知老宅在何处还则罢了,现下知道了哪里不会想着去呢。
“那……我便告辞了。”忆水青侧头瞧了黎荇背后的黄药师一眼,别过头去又道,“二位可千万别同师傅说我来过啊。”
“走罢。”黄药师瞧着那动物脱兔般远去的背影,勾嘴轻笑一声携了黎荇的手便朝桃林外走去。
“去哪儿。”黎荇有些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脚底步子却一刻未停。
“冥家旧邸。”黄药师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宠溺,眼中的笑意毫不掩饰瞧出她心思的得意之感。
“可那姑娘说的真假难辨,若是真的那草鬼婆又为何不告诉我们。”黎荇疑窦丛生,与好奇夹杂变成了一只猫爪不断挠着她的心。
“有何惧,难道里头还有食人的猛兽。”黄药师傲道,二人出了桃林便见生烟焦急等待,他抚上马颈安抚它的情绪后拥着黎荇跃上马背。
“怕只怕那姑娘拿咱们寻开心,竹篮打水一场空。”黎荇嘟囔道,“我可不愿将剩余时光浪费在这般无趣之事上。”
“不是有你么,又怎会无趣了。”黄药师将环在怀中之人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调笑道。
“你……”黎荇语塞,笑骂道,“你倒是现学现卖。”
“你倒是才知道,那今后我经常这般便是了。”
二人说笑着策马而行,却无人察觉方才忆水青走时目光中露出的阴戾之色。
若说她方才说的并无实话有失偏颇,至少不能让草鬼婆发现之事却是不假,可她由草鬼婆抚养长大,眉宇间的变化怎能逃过她人的眼睛。草鬼婆察觉异常便逼问出个中缘由。
“你!”草鬼婆脸涨得微红,抬手便是一巴掌掴在忆水青脸颊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打那二人主意,你竟还如此行事!”
忆水青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草鬼婆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眼神,她只能转过头去不再对视。
“他们走了多久。”草鬼婆冷声问道。
“二三个时辰了。”
“畜生!”草鬼婆低声咒骂,起身便朝门外跑去,只留忆水青独自站在原地暗自流泪。
可她仍旧想着草鬼婆出行没有马匹牲畜,待赶到时只怕那二人早已遭了横祸,只可怜那俊俏男子要陪着他的知己暴尸荒野了。
正当忆水青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屋外传来的一阵低沉短促的嘶吼声惊得她忙不迭出门查看,可屋外烟波碧草丝毫不见异样,草鬼婆却早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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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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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他乡故人 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