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拾月者 第2章 第 2 章

从楚砚的视角来看，这个向导有一双太像那人的眼睛。

这令他不快。

“我是……”江浸月无意识用虎牙轻碾下唇，碾出珊瑚色血珠后才会惊醒般松口，他本能的感觉到对方的精神体正露着獠牙，凶狠的抵在自己的喉管，似乎自己只要说错一个字，就完蛋了。

“我是深蓝舰队第三舰队所属……咳咳……”随着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江浸月感觉到越发呼吸困难，但他还是挣扎着报出自己的身份：“中尉江浸月，与同舰队所属的下士莱恩·瑞克在返回地球港途中遭遇异种潮，不得不采取紧急——”

话还没说完，他被人一把扔出去。

“退后。”

联邦的首席哨兵只说了这两个字，随即，冷眼看向不断试图涌入舱内的异种。

怎么还有这么多！

江浸月心中叫苦不迭，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乘客和还抬不起头的莱恩，只能用最后力气，实体化出精神屏障，把除了那个疯子哨兵之外的所有人都包裹起来。

当异种潮涌入舱门的刹那，楚砚的军靴踏碎舱体甲板。黑豹精神体化作暗物质粒子缠绕右臂，空间裂缝从指尖蔓成蛛网状光痕。

"坐标G-119，清场。"

低哑指令混着骨骼爆裂声，五指收拢的瞬间，三百米外的异种母舰如同被揉皱的锡纸，金属撕裂的尖啸中迸发出蓝紫色电浆。

同一时间涌入舱内的异种发起自杀式冲锋，以人耳难以理解的高频尖叫着冲楚砚袭来。

“呵。”楚砚冷笑一声，终于摘下抑制耳钉，银质耳钉落地的脆响中，所有声波感知通道轰然洞开。数以万计的虫足叩击声在他脑中构筑起立体沙盘，每个敌人的运动轨迹都化作发光的红色丝线。

他迎着虫潮最密集的锋面突刺，作战匕首在超音速移动中拉出等离子态光尾。空气电离的焦糊味里，楚砚的移动轨迹开始出现视觉残留。在场唯一还保留清醒意识的江浸月只能看到十二个重影同时在虫群中绽放刀光，每道虚影贯穿的路径上，异种都保持着扑击姿态僵立，直到0.7秒后沿着光滑的切口错位崩解。

当S级哨兵给人的巨大压迫感终于消散时，楚砚正用刀尖挑起最后一只飞蛾异种的翅膜。被钉在空中的虫翼还在反射虹彩，他对着监控镜头吹落刃尖蓝血，滚烫的液体在合金纳米符文匕首表面蚀刻出沸腾的蛇形纹路。

随即，这个疯狂的哨兵冷冷地看了江浸月一眼。

然后说道：“你，跟我走一趟。”

时隔近二十年未曾出现的异种潮再次出现的消息已经成为地球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那些与江浸月和莱恩同乘一架飞行梭的乘客们足够幸运，在这罕见的大规模灾害之中竟然保住了性命。

而最大的功臣江浸月，此时却与他的同僚莱恩下士分开，被带到了单独的观察室。

尚处于懵逼状态的向导，只是依照命令温顺的坐在那，因为太累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他鸦羽色碎发按军规修剪至耳后三厘米，发梢却总有几缕叛逆地蜷在苍白的后颈。

眼尾天生晕着淡红，仿佛被泪水浸透过一般，然而最叫人心悸的，却是那双琥珀色的温柔眼眸。

单向玻璃的另一面，有人正用野兽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江浸月，A级向导，孤儿，天赋觉醒后由白塔回收，在接受完整的白塔教育后，以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服从分配在深蓝舰队服役至今。”

冰冷的机械女声正在读取江浸月的人生档案。

他的过去实在太简单太干净了，以至于一两句话就能总结完。

“考虑帝国我为‘量身定制’的间谍这种可能性。”楚砚的拳头上爆出青筋，金色的竖瞳几乎成为一条线。

“可能性基本为零。”智脑根据推演，给出可信的答案。

“哈、”楚砚似乎不相信智脑的判断，他一拳把智脑中端砸了个粉碎。

单向玻璃的那一边，向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隔着看不到对方的单向玻璃，静静地看向楚砚。

哨兵的呼吸一窒，差点再一次陷落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他有一双太像他的眼睛。

莫名其妙被关押——不，自己大概可能或许在本次事件的应对当中违背了那么几条规章制度，但是如果我有罪请让军事法庭审判我而不是把我拘在这。

已经两天了。

江浸月情绪低落的屈腿报膝靠墙角坐着，放在他身旁的餐盘他是一动都不动，因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感到惶恐，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没有一点胃口。

他应该是被一个独立单位带走了，但是截止目前，他并未被审讯，而他提交的报告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就像被刻意晾在一边，刻意被无视了一样。

想回家。

好累。

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在柔软的床上睡到大下午……

本来他应该在好好享受难得的休假，睡醒之后可以去水星街逛一逛，然后吃点好吃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陌生的高阶长官拘禁起来。

向导的精神图景里，他的精神体白隼正无聊的扒着羽毛。

忽然，白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警觉的一扬翅膀，如箭一般冲出，飞停至高处，警戒地看着下方。

现实里，一双纤尘不染的军靴几乎就要踩到放置在地上的餐盘，随即，穿军服的男人蹲下，强行掰起江浸月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为什么不肯好好吃饭？”低音炮混着砂砾感，说话时胸腔共鸣明显，与初次见面时相比，眼下对方的语气里更添了一丝江浸月无法理解的愠怒。

在被迫仰头的这个瞬间，向导的睫毛如孱弱的蝴蝶微微颤抖，但他的嘴比他看上去的模样要硬得多，江浸月简单回道：“与您无关。”

黑豹怒吼一声，将意欲挣脱的白隼压制在利爪下。白隼拼命地挣扎然而于事无补。

两个人的精神对抗，看上去是向导输了。但是显然，向导并未使出全力。

因为江浸月知道这个人。

联邦最锋利的刀，最负盛名的战争英雄，将军之子，还有……目前唯一已知的，还活着的黑暗哨兵。

他不想惹到这种大人物，于是连白隼都放水一般，忍气吞声地被钳制在黑豹的爪牙下。

“看着我。”

偷偷扭向一旁的脸被人不客气地掰回来，英俊又危险的哨兵像是淬炼火的刀，让人畏惧，此刻对方拧眉看着自己，于是江浸月也只能无奈地看回去。

“你……”

在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江浸月奇妙地感觉到这柄战刀似乎没有任何理由的软化了，连带着哨兵的口气也变得不易察觉的柔软，宛如轻轻飘扬的雪，对方说：“你还没有绑定哨兵吗。”

这是个很冒昧的问题，江浸月皱眉。

而当他微微蹙起眉头时，那一汪春水般的眼眸，也带上了一些不愉，一瞬间，这让哨兵似乎从某个美好的梦中惊醒，男人顿了顿，神色恢复正常，他站起身，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这是你的新调令。”

一份加密过的电子文档在江浸月的虹膜全息投影屏上弹开，以江浸月现在的权限无法查阅，但是很快，江浸月似乎得到了新的权限，直接来自军方高层的命令在他面前展开。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专属向导。”

男人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他。

江浸月则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仰视对方。

古希腊雕塑般的锋利下颌线，眉骨与鼻梁形成完美黄金三角区，右眉骨有道半指长的旧疤。191cm的倒三角体型，黑色制服下隆起的肌肉裹着旧战场留下的爪痕。

江浸月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这个传奇哨兵有什么瓜葛，因此直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对方单方面宣布自己成为他的向导后。

江浸月眨眨眼，眼尾的那枚痣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宛如一尾小鱼。

“我？”

他指指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没错。”

像是为了说服他，一份基因匹配报告出现在江浸月面前。

报告显示，他与楚砚的匹配率为71%

——他是截至目前，与楚砚匹配度最高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