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青王沉吟良久,“叶鼎之,只能在这个时候杀。错过这个机会就晚了。”
郑虎跟了青王许多年了,虽然没有额外委以重任,但也算是他的心腹了。
这些日子虽然苏长安帮着青王府做了许多事情,也越来越受他器重。青王府里很多人都开始对苏长安阿谀逢迎了。
但是赞誉太多,根基未稳。越是这样,青王心中总还是怀着一份警惕。这时候,郑虎、韩老这些不太看的惯、甚至还要献计杀苏长安喜欢之人的人,就让青王格外放心了。
一切究其根本,不过只有两个字。
制衡。
凡事过犹不及,人是很会产生逆反心理的。人也罢,势也罢,喜好也罢。均是如此。
“是的,王爷。”郑虎低眉恭顺的应声。
青王在大堂间走来走去,忽然右手握拳,猛地锤了一下自己手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苏长安善谋略,又进了学堂是学堂弟子。她为我所用,是因为跟百里东君和萧若风之间因为温络玉和大考有了龌龊。但是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叶鼎之。叶鼎之钟情于她,她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别的不谈,若是本王欲杀叶鼎之,苏长安一定会敏锐的提前发现然后反手捅本王一刀。”
“若是此次不能杀了叶鼎之。往后任有苏长安在一天,本王只怕就永远别想干脆利落地动叶鼎之、束手束脚。”
“呵,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苏长安也会被叶鼎之说动一起来对付本王。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青王抬起头,眼中闪过冷光,恶狠狠的道,“他二人,一人多智,一人善武。合在一起,太难拿捏了。
现在好处我们已经拿到了,我青王府之后则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而手中失去控制、不能再拿捏着死穴随时杀死的一匹恶狼,不如一匹死狼。”
“所以王爷,这次当真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时机啊!”郑虎躬身,一言一句都仿佛在蛊惑着人心。
正如戏本子里向来进言奸计的小人。
但谁又能知道,进言奸计的小人又只是背后之人的提线木偶呢?
“如今好处也得了,苏姑娘也日渐跟韩老一起担任了谋士职务。在那叶鼎之万众瞩目之时请太安帝动手戳破他的身份,这又怎么能怪我们呢?毕竟,一个叛臣之子,在天启城里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被朝堂注意到才是正常的。就算他不死,苏姑娘怎么也可不能当场跟那叶鼎之去流亡吧?”
好似戏谑的笑了一声。也笑到了青王的心坎儿里。
“这正是去一留一的好法子。况且,太安帝动手,苏姑娘再怎么也只能怪命运无常,甚至还可能怪叶鼎之隐瞒逃犯身份,如果叶鼎之还没坦白过自己身份的话。绝无可能有什么理由怨恨到王爷身上。”
青王刹那心动。
甚至已经喜形于色,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真实的情绪。
飘飘然间野心**膨胀。还故作姿态的以为自己掌控着全局,极其厉害。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鼓动,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眼前微微发亮:“郑虎。但还有一个问题……近些日子前来投奔的门客——”
青王担心,把叶鼎之这颗棋废了之后,因为他前些日子挑战学堂而为青王府招来的门客,会出现什么变故。
郑虎完全了解他的想法,苏长安也跟他提过如何应对:“那王爷就更不用担心了。叶鼎之一但身份败露便是有门客为其不平随之离开,那也就是逆贼同党了。”
“愿意成为逆贼同党的人可不多吧?再者,我们青王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郑虎眉眼间微微冷肃,言语间几分谄媚也像是被指点过一样恰到好处,“便是他们有什么层出不穷的借口,镇压就是了。属下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见得多了,也自是该知晓,收服人还是得软硬兼施。咱们堂堂青王府镇压收服一群门客,难不成还是什么难事?”
于是青王欣欣然进宫。
但青王想不到的是,投奔青王府的门客在他进宫回府之后,便似是听到了消息,有一部分人,一个个借口中毒,惭愧于生命更重要,便来言辞恳切的辞行离开。
青王大手一挥直接**。
但是青王怎么也不会知道,中毒这件事是真的。
一点点小手脚,甚至不需要真的投毒。只是煽动一点情绪和露出些许迹象。苏长安便让门客们真的以为自己中了毒,而青王又绝不可能查出中毒。误会一触即发。
很简单的手段,也是格外好用的手段。只要把控好时机。
苏长安甚至可以完美隐身。
一而再,再而三。青王刚愎自用、短视自大,容易偏听偏信。把青王这些真实而致命的缺陷切实落在投奔来的门客身上。不堪明主,就会让失望尽数在曾抱有期待的人心上积累。
最终,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楼倾覆。
而在苏长安手中设计,还不止如此。她更让这一点精确落到几个最关键受用的门客身上。总会有人不愿离开的。但当原本最不愿离开的人都彻底失望了,那有的时候,这几个人的离开便是代表着拥趸散尽。
百花阁里。
苏长安一场小宴在此时结束。而此时,青王还在皇宫之中,脸上藏不住的流出些许难以抑制的得意。
御林军、大理寺、甚至父皇连影宗影卫团都动用了。三方合力。这一次,叶鼎之一定插翅难飞!好处已经得到,再除掉这个隐患,便是最完美的结果。
可惜,他没有看到太安帝眼中的冷光。
太安帝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蠢的,但也是把好用的刀。
本想让他在兄弟几个之间做个磨刀石。宠爱多给一点也无妨。谁知这人竟真这么拿不出手。一把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刀,彻底收服都做不到,甚至连利用都没利用到极致。就像是拿着神兵利器,只是炫耀的转了一圈收回了一圈别人的恭维,就因为惧怕其锋利而转身扔掉了。
叶鼎之这件事情,易地而处,在太安帝看来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要是他是青王,至少能让老九先泥足深陷,然后因为牵扯叛国案让老九栽一个大跟头。也同样让老三断掉一条臂膀。
蠢。蠢死了。太安帝都做好要拿这件事来治一治萧若风重情义的这个毛病了。
结果青王还在为丢掉手中的刀而洋洋得意。
太安帝不动声色的思索开,也许可以换个人入局了。
钦天监。
国师齐天尘正在院内打坐休息,忽然听闻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应是人踩在一片落叶的声音,眉毛微微一挑:“谁?”
“听闻你前段时间被李先生给揍了,当场吐血三升,到今天都没缓过来?这可有一旬了。”来客轻笑道。
齐天尘睁开眼睛,看了看来客。
“山前书院,陈儒?”
“国师不愧是一步仙人的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陈儒笑了笑,“国师演技不错,半分力气没出,反而还在这里休养了多日。”
齐天尘叹道:“不容易啊。听说李先生出城访友去了?也听说陈儒先生来天启是要还债的?”
“来还旧债。还债之前有些人需要提前见见,打打招呼,书上说这叫拜山门。李先生天下无敌,自然不用管这些,我在山前书院那种偏僻地方还能撑门面,到了天启城,还得弯着腰走路。”陈儒笑道。
齐天尘一愣:“拜山门?”
“不过虽然来天启城不怎么情愿。来了之后嘛,倒是真有几个颇为有意思的少年。国师就一直缩在这钦天监闭门不出去看看吗?”
齐天尘呵呵笑道:“坐在钦天监也可以看啊。前些日子跟李先生动手就已经很难了。我可不想再跟一个没比李先生差多少的雨生魔打。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不是。倒不如我在钦天监关起门来逍遥自在。”
“这倒是。那便不打扰国师逍遥了,这便告辞了。”陈儒叹了一声。
“不忙。陈儒先生想不想手谈一局啊?”齐天尘忽然拂尘一甩拦住了人。
招招手唤了个小童到身边来,让把来找他的人都打发走。
“若有人来,便说我有友至,不见客。”
陈儒拂了拂衣袖落座,摆起棋局:“这天启城里大约是正在风起云涌,你我却在这里安于一隅,是国师怕惹麻烦上身,还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啊?”
“有李先生在,怕什么?”
“李先生走了。”陈儒幽幽开口。
“那你我仍在。”齐天尘却骤然笑得意味深长。
“而除你我之外,还有一位董太师也在。”
天启城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