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很快带走了一片唇形的温热,东方姑娘凤眸微眯,靠在他身上又把脑袋往前凑了凑,萧若风忍不住勾唇,含笑沿着她的发际来回亲吻,于漫天冰雪中,温柔细致地诉说着爱意。
萧若风有时候会觉得她就像在冰原上迷路的孩子,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所求无非是找个能给她温暖的怀抱而已。可一眨眼她又像是风雪中遗世独立的神女,俯瞰天地众生,美丽又强大,不需要任何依靠,她就是她自己。
不管是哪一面,都是他想用尽一生去呵护喜爱的女子。
沿着发际一路往下,辗转于眉骨,细细描摹着细叶般的眉形,最终薄唇温柔地印在眉心,他退开少许,眸色缱绻地凝望她如幽蓝碧海的眼眸,小狐狸浑身的毛都被捋顺了,昳丽的面容露出舒坦的神色,眼底波光潋滟。
他含笑道:“东方姑娘这算不算在撒娇?”
东方既白顿时收起了小儿女情态,扬了扬眉,“我还会撒泼你要不要看?”
见她变脸如翻书,萧若风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应和道:“只要是东方姑娘,在下什么都爱看。”
哼,油嘴滑舌。
东方既白袖手一拂,萧若风顿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拉扯之力,他手中还握着昊阙,唯恐一不小心划伤彼此,他正欲收剑入鞘,却发觉那截红纱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手和剑柄缠得严丝合缝,握着剑柄处的掌心微微发热,丹田内流转的真气不自觉地朝掌心而去。
红纱的另一截绕过东方既白的腰同样缠到了他身上,倚在他身上的东方姑娘眉弯眼弯地看着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挑衅地问他还想怎么挣脱出去。
萧若风又无奈又好笑,他哪里会挣扎,自然是既白怎么开心怎么来。
而东方姑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身闲散的气势却蓦地一变,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惹得昊阙发出一阵嗡颤的剑鸣,离她最近的萧若风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尖锐的气息,头皮一阵发紧。
察觉到萧若风的呼吸收紧,东方姑娘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她将手心搭上他红纱缠绕的手背,起剑撼霜天。
在岸边侍立的暮初等人原本看见两位主子亲昵的场面自觉地背过身去,这会儿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们骇然不已,转回身只见漫天霜雾,数不清的冰渣子从未名湖面上吹拂而来,浓白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湖面,连萧若风和东方既白在哪儿都看不清,“殿下!”
霜却一把拦下要冲上去查看情况的暮初,“再看看。”
殿下的武功本就不弱,大白天的,又是地势开阔的未名湖,遇到袭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还有东方姑娘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事。
霜爆的中心,冰冻三尺的湖面全然碎裂,白玉无瑕的衣袍和晶莹剔透的鲛绡交叠在一处,飞旋着落在一小块浮冰上,始作俑者的语气有点坏,“呀,全塌了。”
萧若风不语,此前一直知道既白的武功很高,曾经也窥见过冰山一角,但如今日这般自身内力不受控制地涌出完全照着她的指引走还是头一回,那种层次鲜明的压迫感太过强烈。
好不容易平息了血脉鼓动的声响,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天冷,封湖由着北风吹上几日就能冻回去,不碍事。”
“哦——”东方姑娘拉长了音,纤细的手指沿着男子修长有力的指背滑动,屈起的食指在他的指根上轻叩,方才她以自身的真气为引,调动的可全是萧若风自己的内力,“一剑砸了湖的感觉如何?”
之前他说她和他师父都是抬抬手就能掀起冰川的人,她也让他感受感受这味道。
“逍遥天境可再分为四境,九霄、扶摇、大逍遥和半步神游,我初入九霄,还未曾想过调动我全部的内力会是这般结果。”萧若风实话实说,他在大自在境和逍遥天境的门槛上停滞多年,虽说是得了东君一盏星夜酒方才突破,但内力的积攒历时已久,内功的修为并不属于其他逍遥天境的高手。
东方既白挥挥手拂开了浓密的霜雾,“你就是平时杂事太多,要是成日习武或者在洞天之中闭关修行,以你的天分早就不止这个水平了。”
萧若风无奈地笑笑,“师父以前也这么说。”
东方姑娘不再置评,而是引着他的手挽了个剑花,剑气在风霜中流转一圈,褪去锐意凝结成一朵洁白的霜花,袖手一挥,成片成片的剑气铺洒出去,刚刚在寒风中成形的脆弱冰面霎时被这晶莹剔透的霜花密密麻麻地覆盖。
萧若风看在眼里,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不是什么功夫,仅仅是凭心而动。”东方既白耸耸肩,随后剑锋一转,一缕剑气从霜花遍布的冰面中挣脱而出,再度破碎的冰屑扑面而来,一股震撼人心的气势接踵而至。
无形的身躯逐渐在寒风中凝结出实体,巴掌大的霜鳞带着一抹剔透冰蓝的色彩,五趾的前爪掠过耳畔,足有一个成年人脑袋大。萧若风沿着躯干往上看去,只见姿态庄严的远古巨兽高昂着头,薄冰覆盖的眼瞳剑气流转,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神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叹道:“神游玄境,果然为所欲为。”
周围的霜雾越发浓稠了,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岸边的暮初等人对其中的情形丝毫不知,只能察觉出好像不是主子遇到什么危险,便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干等。
未名湖中央,盘亘的长龙渐渐低下头颅,东方既白拉着萧若风的手覆上它的额头,刹那间冰寒的触感如同利刃刺入骨血,冻得萧若风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瞬,而其中蕴含的剑意更是想要将他手指的经脉一寸寸粉碎。
昊阙猛然发出一声锐利的剑啸,丹田如同被点燃的熔炉般沸腾翻滚起来,萧若风握住嗡颤不止的昊阙,在寒意侵袭至指根前操控着五指收紧,沿着经脉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流将昊阙灼烧得如同烙铁,从剑身到剑柄,再到他握剑的手不停地冒出蒸蒸的热气,所有靠近的寒风都被暖化,融成了水滴掉落下去。
手背上那只纤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撤去了,纤细窈窕的美人站在他身后把玩着手心里的红纱,好整以暇地看着浑身通红,大雪天汗流浃背的翩翩公子,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萧若风重重地喘了口粗气,举剑一划,剑锋和寒冰相撞,四溢的剑气激荡拉扯,光滑的冰甲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蜿蜒扩大到覆盖全身,昊阙的剑身同样通红,不断散发的剑气热意融融,如同阳春三月的骄阳,无可抵挡地驱散着冬寒。
咔嚓。
数不清的碎裂声密密麻麻响起,盘亘在霜雾中央的庞然大物在穿透的剑气中化为齑粉,四散奔流的余息在湖面上流窜,如春回大地般融化了成片成片薄冰。
东方既白眉目舒展,轻飘飘地说:“现在你该有扶摇了。”
手腕上的红纱早就已经回到了她手里,萧若风收剑入鞘,长吁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成俊朗的白,他看向满脸写着不以为意的东方姑娘,好似这么一会功夫跨过一个小境界在她眼里就跟吃一顿饭般稀松平常。
“叶鼎之拜了个好师父。”
东方既白挑了挑眉,“打住,我可不会教徒弟。”
萧若风笑笑,揽过她的腰飞身掠过湖面,这未名湖今天被剑砸了又砸,是没法再滑冰了。
周围浓重的霜雾渐渐散开,露出了岸边的轮廓,站在曲水台上的暮初和霜却只觉得脚底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剑气,不知道两位主子在湖上玩的什么花样,满头雾水都凝成冰渣子掉了一地。忽见天地一色的雪景中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再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正在朝岸边靠近的两道人影,连忙迎了上去。
上岸之后,萧若风又蹲下身给东方既白卸去鞋底的冰刀,东方姑娘莲步一移踩到了踏实的青砖上,暮初端来两盏温得刚刚好的热酒,她爽快地一饮而尽,美目惬意地眯成两弯月牙,“以前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不知何为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离开东海来这里一回,不亏。”
萧若风同样将热酒一饮而尽,闻言举目远眺北方的天际,“天启再往北就是太行,那里的雪比这里还大。”
“将登太行雪满山嘛,我读过太白先生的诗稿。”东方既白顿了一下,又道:“一诗一酒一剑,不知道我熟知的太白先生是不是你师父口中那位已经故去的诗剑仙好友。”
取了斗篷披在东方姑娘的肩上,萧若风牵着东方既白沿着银装素裹的湖边小径继续往深处走,“看来你读过太白先生的诗,还不少。”
这事听起来可就稀奇了,毕竟东方姑娘来可不是会老老实实读书的女子。
“太白先生的青莲剑歌在我师父那里都排得上号,堪称当世一流的剑客,可惜他在中原长歌门,不在东海,当时……师娘说若我读过太白先生的诗,就算见过他的剑了。”东方既白耸耸肩,“现在我怀疑师娘是在诓我读书。”
萧若风眉心一动,“太白先生还活着?你自盛唐而来?”
东方姑娘眨了眨眼,“说不好是你祖宗哦。”
风华公子不由笑笑,“嗯,是我的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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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凭心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