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坐回了马车里休息,猛灌了几口壶里的热水才缓过来,东方既白随后也上了马车,又成了刚出城的时候那懒洋洋的模样。
“师父原本打算去哪儿?”
东方既白没有回答,一炷香后叶鼎之看着前方出现的一片连绵的营帐,营门上飘着一面神鸟大风旗。
他们跑到天启城百里外的京畿大营来了。
军营中,萧若风正在校场督查士兵训练,京畿大营里有两万王离天军,那是直属于皇帝的部队,负责守卫天启城的安全,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自几年前攻打琅琊城开始便收编在自己名下的琅琊军。
他身披甲胄站在看台上,身后站着三个人,一人拿着一杆长枪,一人背着弓,一人拿着两柄□□,三人都很年轻,活脱脱的少年郎模样。
“今早咱名下的人和王离天军为了场地的事起了些冲突,那姓叶的小子莽得很,提刀跟人打了起来,一刀下去就见了血,虽然劈川和斩江最后把人架住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挨一顿军棍,这下子几天都爬不起来了。”
萧若风揉了揉眉,“啸鹰性子冲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多看着他一点。”
“我们哪里拦得住?”说话的人苦笑道,“能压住他的人就两个,一个是王爷,还有一个就是雷哥。他直来直去的又不听劝,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王爷不在,这段时间没少吃暗亏。”
萧若风对他们提到的人也是有些头疼加无奈,正打算去探望一下屁股开花的叶啸鹰就见暮初急匆匆地朝看台走来,“殿下!”
“怎么了?”
暮初一口气掠到看台下,“姑娘来了。”
姑娘?什么姑娘?
三个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就见他们前方的人一步跃下高台,“底下可有人怠慢?霜却陪着吗?”
“姑娘还没到,留在学堂的侍卫先一步过来传话,霜却沿途护送着,同来的还有叶鼎之,凌霄和那一窝大大小小的全出来了。”
萧若风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又惊又喜,他飞快上马穿过大营,营门处几名白衣侍从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他到的时候刚好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到营地门口。
“天呐,那是老虎吧?后面那两只是什么?”
“这些人是稷下学堂的打扮,学堂的人来军营干什么?”
“九殿下来了!快让让!”
霜却在营门前勒停了马,车帘一掀,先出现是两个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估量着面前的雪地和离地面的高度,后头的雄狮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来,低低地吼了一声,凌珑立刻跳到父亲的背上,滋溜一滑落了地。
脖颈上围了一圈鬃毛的小雄狮跃跃欲试地弓了弓背,飞身一跃就栽进了险些把它淹没的雪堆里,咕噜噜打了个滚,站稳了脚步又朝凌珑的身边蹭了过去,还没挨着它的尾巴就见刚才体型健壮的雄狮一口叼住了凌珑的后颈,迈着大步丢给了它一个你还差得远的眼神。
凌泉嗷嗷叫了两声,扭头去看自己的老父亲,却见人家根本没分给它一个眼神,倒是很想就地卧下来睡上一觉。
车上又下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人,顺手摸了摸白虎的额头,“这两只雄狮弟子是真分不清,到底哪只是劫财,哪只是劫色?”
凌珑和凌泉好分辨,因为母狮子和雄狮子长得不一样,但是两只雄狮一般人总觉得长得一模一样。
“它们俩声音不一样,你若学了唤灵术,就能分出来了。”车厢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劫色的音调要稍微低一点,就是要打瞌睡的那只。”
萧若风下马之后快步走到车前,马车的窗帘一垂,随后一个绝色女子出现在了车门处,蓝灰色的眸子在雪地的光芒里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她挑眉看着一身
甲胄的男子,见过他穿蟒袍时的华贵威严,穿襦衫时的温文尔雅,这么一看,还是穿着战甲的时候最具气势。
东方既白优雅地拎着裙子起身,“军营有没有不准女子入内的规矩?”
“有。”萧若风伸手扶住了她纤细的手臂,“但将军夫人除外。”
来之前她问霜却,她若去军营合不合规矩,霜却说不妨事,她就来了。
她就着他的手跳到地上,有些好奇地摸了摸他胸甲上纹着的虎首,“没成亲的也算吗?”
“算,我说算就算。”萧若风握住了她发凉的指尖,掌心的热度顿时驱散了指尖的寒意,“怎么想到过来?”
这几天雨停了,她应该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才对。
“我不出来走走,某些人指不定夜里还要翻多少次院墙。”东方既白挣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胸甲上敲了敲,沉闷的声响回荡,“就你这身手哪来的自信觉得不会把我吵醒?不安好心。”
萧若风瞥了眼周围全被只狮子和老虎吸引了注意的军士,略略尴尬地低咳一声,“怕你还不高兴同我说话,所以……”
本意只是看看她就走。
东方既白哼了一声:“晚上回去我就把房门和窗户全部上栓。”
“别……”萧若风捏紧了她的手,刚想说什么就对上了她笑盈盈的眸子,心里顿时长舒一口气,还有心情作弄他,看来是真的不生气,“锁个院门就好。”
院门锁了顶个屁用,就那一丈高的墙,随随便便一个轻功菜鸟都能翻过去。
萧若风牵着东方既白的手进了大营,劫川寸步不离地跟在东方既白身旁,在门口打闹的几只狮子见他们走了顿时排成一小队紧随其后,这一群不是人的仪仗,可比天子车架更威风。
“王爷,这位是谁?不介绍介绍吗?”背着一杆长枪的少年从路旁凑出头来,清澈的目光背后是无数叠加在一起的揶揄视线。
“劈川,不得无礼。”一旁略显老沉的少年薅了一把那人的头发。
萧若风笑笑,指着先前出声的人道:“这是王劈川,这是薛断云,这个……”
“肖斩江。”最后被点到的少年抱拳行了一礼,自报姓名。
萧若风点点头,“他们是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现在是我在军中的副将,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位,”他看向饶有兴致地在打量几个少年的东方既白,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她姓东方,将来时候到了,请你们喝喜酒。”
“什么时候?”
“对啊,什么时候?”
前面那三人问还好,可这跟在后面附和着问的人就让他有些无奈了,薄唇抿了抿,他看着她蓝灰色的眼眸,“我心里自然是想着若是尽快最好今夜就成亲,那是最求之不得的事。”
东方既白挑了挑眉,“可以啊。”
本打算试探一下的萧若风顿时噎住了,大概是她的回答太过让人措手不及,不光萧若风怔住了,周围一圈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劫川在她脚边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花飘进了鼻子,它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低吼了一声。
这一吼,把人吼回了神。
萧若风悄悄捏了把手心里的汗,“你若是同意,我回去就跟父皇请旨赐婚。”
“嗯。”东方既白觉得成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换身衣服磕个头,她敢嫁,萧若风还敢不娶不成?
暮初惊得快掉了下巴,之前主子爷还问他怎么和女子求亲来着,结果是这……这么草率的吗?
叶鼎之脑海里有根弦险些要断裂开来,耳畔嗡嗡地响了一阵,忽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循着视线望去,只见东方既白正轻皱着眉望他,他心底顿时浮过思绪万千,连忙敛去失魂落魄的神色。
待萧若风带着东方既白往前走以后,王劈川挠挠后脑勺,“咱这位未来的王妃,看着……格外豪爽。”
一点忸怩作态都没有,果然不似普通姑娘,怪不得他们王爷会喜欢。
某处营帐里,趴在床榻上的少年不敢相信地问道:“王爷带了个姑娘进军营?”
“是啊,那姑娘可美了。”给他上药的小兵把药粉倒在他被军棍打过的屁股上,脑海中回忆起那张窥见的绝色容颜,“我就没见过那么美的姑娘,九殿下牵着她的手从我跟前走过,那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腿也好长,又细又长……”
小兵的手按着少年的屁股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揉着,满脸桀骜的少年顿时觉得一阵恶寒,他一把推开小兵,拽了拽裤子就要起身,“再乱说话小心老子砍了你!”
小兵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迎着少年那要吃人的目光讪讪一笑。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军营里怎么可以进女人?王爷最重军纪,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我看看去!”
“欸!欸!”小兵慌忙拽住他,“您这刚挨过军棍,要是养不好……”
“闪开,老子挨过的打比你吃的饭还多,那几棍子就跟挠痒痒似的,顶个屁!”少年冷哼一声,将衣服披上了肩,然后一瘸一拐地用和乌龟比肩的速度朝帐门挪去。
没走几步,那龇牙咧嘴的脸就扭了过来,“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