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见过国师,太师。”跟在它们身后寸步不离的霜却见到两位重臣连忙行礼。
齐天尘微笑着问道:“王妃可是还在歇息?”
“已经醒了,但皇后娘娘的状况不好,”在说到不好两个字的时候霜却微微顿了一下,“卑职就带小殿下先到外面逛逛。”
董祝看着狮背上笑得天真无邪的凌尘,心中不免戚戚,皇后娘娘还是景玉王妃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好了,没想到新帝登基才这么短的时间,唉……可怜刚出生的小皇子了……
到了胡错杨下榻的院落,齐天尘和董祝分开去看了胡错杨和小皇子,董祝看着摇篮里刚生下来不到一天的小婴儿,暗自有些发愁。齐天尘被东方既白领着去看了胡错杨,“王妃给皇后娘娘渡了太多真气,自己要多保重身体。”
看出东方既白眼底有悴色,齐天尘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
东方既白不答,她没能睡上一个安生觉,真气的躁动显而易见。
齐天尘思虑再三,“贫道为卜北离国运,特寻天启城中龙气旺盛之处,不知道王妃娘娘可否容许贫道在王府中小住几日?”
董祝得知国师要留宿王府,忍不住沉声问道:“皇后娘娘还有多久……”
齐天尘摇头不答,“从娘娘出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皇后娘娘了。”
封后大典未办,据说皇后的册宝也未收,如今连皇子都是生在宫外的,董祝颤了颤唇,“那小皇子呢?”
齐天尘仍旧摇头,两个老臣都有些发愁。
有国师的帮衬,东方既白总算能睡上一个好觉,过午之后她醒来,敏锐地发觉身边有人,一偏头,就看到旁边趴了一个撅着屁股的奶团子。
揉了揉作痛的额角,她支起上身看了看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仔细地擦了擦他嘴角流下的口水,月份越大越活泼了,睡觉的时间逐渐减少,一醒来就和飞禽走兽疯玩,累了困了就一定要找她,找不到就哇哇哭嗷嗷哭。
她轻轻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黏人的小青蛙。”
晚上,凌尘再度面对霸占了他小床的小不点,丢了一整天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指着那家伙啊呜啊呜地喊,东方既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嗯,这是弟弟。”
“弟弟!”凌尘抓住了关键的字眼,气呼呼地拍了拍手。
“对,弟弟。”东方既白随口应了他一句。
凌尘急了,挥着拳头猛猛就要去砸床,“弟弟的!”
奶娘连忙把小床推远了点,生怕小殿下伤到手又生怕好不容易睡着的小皇子给晃醒了,这两个都是祖宗,哪个都伤不起。
小床一下子就去了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凌尘呜哇一声就要哭,“弟弟……”
奶娘有点费解,怎么嘴上这么卖力地喊弟弟行动又这么凶呢?
“他在喊他爹,这是他爹给他做的床。”东方既白解释了一句。
“爹——”凌尘顿时对着床上的小不点嚎啕大哭。
为了防止儿子再哭,东方既白决定带着儿子睡,可刚把儿子放到大床上,他又窸窣窸窣地朝小床爬,扑通一声从床沿上滚了下去,原本的泪痕还没干呢这下更加飞流直下了。
劫海在旁边发出公鸭一般的嘲笑,东方既白有些头疼,拎起儿子放到自己腿上,她一指那张小床,然后又一指自己,“小孩子不要太贪心,二选一。”
“弟弟……”凌尘哭得一抽抽,“弟……”
东方既白便把凌尘放回小床里,然后抱起了小皇子放到大床上,紧接着在旁边一躺。
凌尘一开始还有点委屈得到安抚的小满足,然后就见他的亲亲娘亲和抢他床的小不点睡在了一起。
琅琊王妃眼睛都还没闭上,那惊天的哭嚎又来了,“娘——”
哭爹喊娘的小琅琊王最后和小皇子换了床,痛失爱床的凌尘扒着娘亲的衣服埋胸哭泣,东方既白闭着眼摸了摸儿子的头,“爱哭又黏人的小青蛙精。”
她转念一想,儿子肯定不是随她的,萧若风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爱哭?
想了想缩小版的萧若风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后背打了个哆嗦,不能想不能想……
胡错杨生下孩子后便陷入了昏迷,东方既白和齐天尘交替给她渡气,太医们每天绞尽脑汁地调配药方。
萧若瑾来了几次,因为太师的提醒他想把胡错杨母子俩带回皇宫,这样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妻子和儿子了,但被东方既白以胡错杨的伤口不能挪动为由拒绝了,他说要把小皇子先带回宫里,东方既白又以胡错杨醒来看不到儿子会难过为由拒绝了。
妻子带不走,儿子也带不走,萧若瑾气闷得很,可看到胡错杨缠绵病榻时日无多的模样,成婚十几载终于有了嫡子的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没有心思和东方既白去争辩。
胡错杨整日昏迷,没有人赶他离开,也没有那疏离的目光刺痛他的心,萧若瑾终于能在她身边待上一段时间,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胡错杨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他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变得暴躁易怒,凌厉的眼神一个个扫过那些太医,每一个对上他目光的人都畏惧地低下头。
坐上皇位的时间还不长,萧若瑾身上属于帝王的压迫感已经很明显了。
齐天尘隐晦地提醒小皇子生下来这么多日还没有取名字,萧若瑾回去想了想,写了好几个名字,却不知道该定哪个好,刚想找人问意见,却发现身边挑不出人选,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孤寂。
要是若风在就好了。
念头一起,萧若瑾在御案后是长久的沉默。
琅琊王府里,东方既白也被奶娘提醒小皇子还没名字,大名正式一点可以缓缓,但乳名也该想一个了。对于取名字这种事情东方既白一向不太擅长,萧凌尘的大名是一早就定好的,儿子生下来之后就凌尘凌尘的叫,没叫过小名。
凌尘这几天一反常态地醒来之后没有跟他的非人类兄弟跑出去玩,成天扒在小床边盯着呼呼大睡的小皇子,好像生怕他一眼漏看这小不点就要抢走他的娘亲。
东方既白摸着儿子软乎乎的头发,忘忧大师当初给了凌尘一个尘字,她顺着意思想了想,不如……“萧大水?”
奶娘:……
当她没提过这事儿。
第七天的时候胡错杨终于醒了过来,看着她在翠珠的搀扶下缓缓坐起,面色红润,东方既白沉默了片刻,随后吩咐人让奶娘把孩子抱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胡错杨看到东方既白眼底的青黑,温柔的眼眸满是歉疚。
“不碍事。”东方既白不着痕迹地摸了她的脉象,但很快就错开位置,握着她的手腕捏了捏,“就是萧若瑾天天往这里跑,我不好拦他。”
胡错杨笑了笑,问道:“他还在吗?”
“不在,我让人帮你去叫。”
其实不用东方既白吩咐也已经有人飞快骑马朝皇宫的方向去了,东方既白这几天不拦着萧若瑾,也是想着万一胡错杨到最后生了什么遗憾。
胡错杨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掌,“这么多年,他失了本心,做了伤害你和九弟的事,我一直没有替他向你道歉,今日先把这句话说了,不然也许就没机会了。”
东方既白咬了下唇,“我要你替他道歉做什么,你是你,他是他,我可从来不把你们混作一谈。”
胡错杨轻轻一笑,“夫妻一场,我替他向你道歉,心中的愧疚少一点,才好拜托你接下去的事。”
知道她要说什么,东方既白把头一别,“我不会带孩子的,你看凌尘那样就知道我不会带的。”
正说着,奶娘就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从隔壁房间过来,旁边还跟着随时要监视小不点的小琅琊王,糯米团子一样的身量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小雄狮的背上,奶萌奶萌的。
一看到娘亲,凌尘立刻抓了抓凌泉的鬃毛,小牛犊似的冲到了东方既白身边。
把儿子捞到自己腿上坐好,那厢奶娘也抱着小皇子来到胡错杨跟前,刚生下来的孩子成日睡觉,少有清醒的时候,胡错杨想伸出手去抱一抱,却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不得不靠在翠珠身上缓一缓。
她目光贪恋地看着酣睡的孩童,视线一寸寸地抚过他小巧的五官,“他都好吧?”
“回禀娘娘的话,小皇子很健康,声音洪亮,吃奶也有劲。”
胡错杨面色柔和,“好……好好……”
不枉她拼死生下他,她天生弱症,还好给了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东方既白低头捏着小凌尘的脸蛋,似乎没在听胡错杨和奶娘的对话,直到胡错杨喊了她的名字。
“既白,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胡错杨言辞恳切地望着她,“我这辈子都被困在这天启城里,如笼中囚鸟,他是我的儿子,我想他代替我出去看看。”
去看看她未曾见过的风景,去过一段她羡慕不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