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解决这件事倒也不复杂,要么如逢泰所说找“痛痛飞飞”这名网友了解情况,循着当事人的线索找到这奇怪铃音的始作俑者;要么找到这异常“高调”的灵猫,让他证明自己和这件事情无关。
可是天庭并没有切确的证据指向这件事就是灵猫所为,也没有动用核心搜捕力量,知霜和端端这个一没证据二没执法依据的编制外小队,实在师出无名。
况且灵猫神出鬼没,小心谨慎,从未出现于人前,要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
“端端,你看啊,大家都是妖怪对吧?也都像猫咪对吧?灵猫一族怎么也算得上是你亲戚吧,说不定800年前还是一家呢。你就没点办法能找上这座城市的灵猫聊一聊吗?”虽然大概率没戏,但是问一问总是可以的吧。
端端斜眼看了一下他,哼唧哼唧:“我从出生以来,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而且据说灵猫被发现踪迹后就会马上离开这片区域,现在说不定根本就不在这儿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那还是只能从网友“痛痛飞飞”这儿来找突破口了。
知霜拿出手机,打算给这位劫后余生的小姐姐留个言,虽然感觉发完就会被淹没到互联网浩渺的信息海洋中,但万一呢。
屏幕解锁刚出现先前使用的操作界面,一颗白团子的头就跟打地鼠似的突然冒了出来,将他的视线挡得死死的,知霜叹了口气,将眼前这颗圆滚滚的脑袋往旁边推。
“这密密麻麻糊成一片的黑色东西是啥?”端端回头看他。
“好稀奇,难得有你都不知道的东西。五线谱啊。”这可是知霜目前最头疼中的最头疼,即使昨晚中国好舍友傅旸不厌其烦地教他,他还是似懂非懂,脑袋跟滑滑梯一样,知识灌进来又偷偷溜走。等到傅旸第三次问懂了没的时候,他终于败下阵来,心虚地点了头。
其实并没有啊!但是怎么好再继续打扰人家!毕竟已经三点了,傅旸不睡他还要睡呢!
所以……只能在手机上疯狂刷题了。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刷题软件都有,别说,做着做着好像真有种“其义自见”那味儿了。
“端端,你说……我怎么给‘痛痛飞飞’发信息好呢?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快别秀你那老掉牙的网络流行语储备了,小心被乱棍打死。”端端白了他一眼,从知霜腿上下来,开始清日常、整理毛发。
知霜:“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微笑] [微笑]”
两人盘算了下,感觉还是伪装成有着同样问题的病患最妥当,毕竟网友最开始发帖就是想找有着同类经历的病友一起交流病情,虽然帖子后面的评论越来越歪。
给“痛痛飞飞”私信完后,知霜又刷到了她新发的帖子。手术后她恢复得还算不错,身体好转不少,已经出院回家,没有大问题的话之后定期复查就可以。可哪怕是回到家中,入睡前还是能听见那奇怪的铃音,她还隐隐感觉到在那声音背后有什么人在说话,可仔细回忆时那感觉又像袅袅的云烟一样飘远了。
虽然知霜给自己描述得很惨,人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要怎么相信自己呢,网线那端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知霜真想在脑门上贴上大大的“好人卡”,求“痛痛飞飞”回复他一下。
令人惊讶的是,没过多久,“痛痛飞飞”还真的回复他了。
主要是在沟通病情,也说已经在接触心理医生了,心理评估量表、生活事件量表之类的也填了不少,目前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医生建议她如果不影响生活可以尝试着忽略这声音,听些舒缓的音乐入睡。“痛痛飞飞”建议知霜也可以试试。
试,都可以试。知霜赶紧回复,从医院的选择到日常的饮食,天南海北说了很多,“痛痛飞飞”回复不快,但也陆陆续续在回。
等铺垫到差不多了的时候,知霜提出能否见面详聊,公园、商圈、菜市场……总之哪里人多就可以选哪里,自己不是坏人,只是也受铃铛之声的困扰还想再挣扎看看。
从此以后,消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复了。
该。冷不丁提出要见面,怎么看都是渣男行径。
怎么办啊啊啊啊。让我去学五线谱,去学跳舞,24小时不间断练习都行,知霜望天呐喊。
“你还是悠着点吧,”端端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容易联系上,当心人家给你拉黑,就连消息都发不出去了。”
知霜一把拎起端端的后颈脖,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别说的好像就和我有关一样,这任务完不成你一毛钱灵气也别想从天庭拿。”
端端:坏了,真忘了。
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你去和她说,就约警察局门口。”端端头脑风暴,“对了,你不有身份证吗?拍个手持身份证的照片给她,咱实名上网,身正不怕影子斜。”
……
虽然不靠谱,但好歹是个办法。
知霜kuku一顿拍,拟好了话术,又发了几段60秒的长语音,情真意切,男默女泪,主要论点非常鲜明:
我是好人。我有病。你是好人。救救我。
知霜:怎么感觉还是渣男发言……为了任务为了任务,大家可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每刷完一套五线谱题目,知霜就会去看“痛痛飞飞”回复了没有,每次又都没有。等到单声部旋律的题库刷完,进阶到和弦多声部了,“痛痛飞飞”终于回复他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坏人,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可是我生病以来,收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和祝福,有时候我就在想他们都不认识我,从我这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为什么还要选择帮助我呢,哪怕是发一句早日康复也要浪费几秒钟呢。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想通,只是觉得如果别人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也想要试试看。】
【看你那样难受,我觉得你最应该做的,不是找我,而是去找医生。可是我也生过病,生理的心理的,我也知道有时候心里难受和别人诉说看看,会好很多。】
【你如果真的需要聊聊,可以明天下午3点到凌空路832号的公园门口,我会和朋友一起过来。】
成了。知霜赶紧回复,这就约定好了时间地点。
“你知道凌空路832号对面是哪儿吗?”端端问。
“警察局呗。”知霜说。
端端惊讶:“不是,你刚查的?”
“没有啊,咱们不是就和人约的警察局门口吗?”好奇怪,干嘛明知故问。
“……”
“那我告诉你,公园对面是x市最大的警察局,旁边就是x市最大的男子监狱!”
“哦。”
“‘哦’是什么意思?”端端跳脚。
“‘哦’是咱又不进去谢谢端端关心的意思,是端端真厉害什么都知道的意思。”
***
春天的凌空公园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游人如织。
柳枝抽芽草长莺飞,不同颜色的月季花按照色系被园丁修剪、打理、排列,宛若一件件小小的精致的艺术品。
只在门口,就感受到了满溢开来的张扬的春意。
知霜来得早了些,在公园的建筑大门口处等待,等的无聊了就在门口随便走走,不然就在四处望望。他没有见过“痛痛飞飞”的样子,只能等着有人来他。倒的确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上前来找他说话,不过都说的都是“模特”“画报”之类他一知半解的内容。
还好她们都看不到端端,不然说不定要被摸秃噜皮,为了任务隐身的端端“逃过一劫”。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短发女孩停在知霜十步外的地方,向知霜这边张望,犹豫一阵后终于走上前来。
“你好,你是论坛里的‘知霜’?”女孩干净清冽的声音里满是怀疑。
“你好,我是知霜,‘痛痛飞飞’,很高兴认识你。”知霜笑得温柔。
“那边是我的两个朋友,我想着你可能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你的病情,就拜托他们跟在后面了。别看他们年纪不大,男生可是跆拳道黑带4段,女生也是运动员,都很厉害的。”女孩偷偷看知霜的表情,他神色不变,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女孩名叫木木,今年也不过16岁,却因为疾病的原因辗转于各大医院,像今天这样的春景她竟也是很久没见过了。
最开始发病还是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那会儿,夏雨太急,跑着去避雨,脑子却突然一黑走路都磕磕绊绊起来,最后还是摔倒在雨里,连怎么回的家都记不太清了。去医院也没查到什么,家人也以为是贫血多补补就好了,可之后情况却越来越糟糕。
在病床上的千万个日子里,木木也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甚至预约了人体器官捐献,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想去环游世界,却连小时候最爱去的外婆家都去不了。
手术的成功率不算高,但是幸运的是这场豪赌,她赢了。
手术后逐渐清明起来的脑子首先听见的不是爸爸妈妈的呼唤,而是一阵清澈的铃铛声,轻轻柔柔,叮叮咚咚,似温柔低语把她卷入另一个梦境,在那里她看到了外婆家低矮的房子,掉漆的蓝色木门,木门旁边的石头缝里探出来的黯绿色顽草,小小的她牵着谁的手,耳朵边灶台上水壶正唱着低沉的歌。
那铃铛声将她唤醒,又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梦。
后来她再也没有梦见过外婆家的矮房子,只是那铃声似乎有所依恋,每到入梦时分便如约而至。
这铃音带给她的,欢乐比疑惑更多,温暖比焦虑更甚。
只不过父母听到她的话,害怕因为脑肿瘤或者手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其他危害,所以能查的科室和能做的检查都去了做了个遍。为了让父母少操心,木木就在网上发了这个帖子,评论她都有看,有些搞笑的内容还让她笑了几天,和她一样情况的病友却一直没有见到,直到知霜的出现。
老实说,从聊天里的那些信息看,木木对知霜的印象很好,说话很有礼貌,不曾说过什么冒犯的话,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好法子。木木也希望他俩都能早日康复,直到知霜提出要线下见面。
傻子才去见网友呢!木木再也没有回复过他。
谁知道,这人竟发来了手持身份证的照片,和好几条老长的语音条。
好帅的一张脸,好悦耳的声音……
……更像骗子了。
走,重生一次,就让她来会会这骗子!
于是木木对聊天记录进行了取证,和知霜约在x市最大的警察局对面的人流量最大的公园门口,找到了她最能打的朋友,并且制定了一整套手势动作,稍微打个手势朋友们就会连同聊天记录速速报警。
结果……知霜好像真的是个人,不是,她的意思是知霜不是骗子,确实有一个叫知霜的人。
“我也时常能听见铃铛的声音,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小猫或者和猫咪很像的小动物?”眼前的青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表情柔和,俊美地仿若神明。
铃铛的声音木木当然是能听见的,至于猫咪嘛……等等这上下文之间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