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朝旭于江东 第52章 第九回：孙翊卒

建安九年（204年）

“朝旭，准备一下。明天随我去椒丘，那群贼寇差不多安静些，我不想给黄祖太多修养生息的时间。”

“明天？这么快吗？”

朝旭放下手中的《汉书》，这是陆议离开前给她分出的适合当故事书来读的书籍，陆议临走前说：“我想你对历史书可能会有些兴趣。就从最近的历史书开始读起如何？”

于是恢复兰台令使的工作后，朝旭在闲暇时间就会读一些史书。

实际上她完全是当成话本在读。

“公瑾兄已经在协助我召集各地的军队前往椒丘，吕范帮忙计算了目前可以征用的余粮数目，但是那个防守还是个很大的问题，”孙权说道，“我想先到椒丘去研究，那里离江夏近一些。”

“好。”

朝旭立刻放下书籍起身。

陆议离开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陆绩一起坐上兄长星泽驾驶的马车往返于家和幕府。星泽有时候需要回自己家，或者在他夫人的陪同下去看医师，他*不起来始终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当他夫人想要孩子之后。每当这个时候，陆绩就会主动承担起驾车的任务，还会很有自信地来一句：“伯言让我照顾好你，你就放心吧。”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好像可靠了很多。

陆家依然住着朝旭、陆绩和陆瑁，少了陆议之后，她有时会不习惯身侧没有人入睡，于是陆绩就会打着“我替伯言陪你睡吧”的名义，抱着枕头跑进来。——对此，朝旭有些困扰，她依然觉得陆绩是个孩子，陆绩一旦要求了，她就很难拒绝，但陆绩确实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都该娶妻了还整天和姐姐睡，这不太好吧。可陆绩一出现，她就不忍心拒绝。

好在有时她的事情太多，会干脆住在孙府里——孙权倒是巴不得她呆着——也给了她不回去的好借口。

谢启与孙权和离后回了娘家，徐琼带着小羊回娘家守孝，袁昼平日就喜欢呆在屋子里逗猫、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孙府现在相当于是没有女主人在的状态，朝旭又兼顾处理孙府的总管事务——当然这部分的俸禄与曹令使的并不重叠、完全是另一份俸禄。这下仆人私底下是真的完全把她当女主人了。

“童夫人，这是今日的清单。”

“放桌子上就行，我收拾完东西就看。”

“是。”

朝旭费劲地从衣柜的角落拔出自己出行的几套衣物，孙权有一个爱好，是给部下送衣服，她原本以为这个是自己特有的，直到她听见周瑜来幕府找孙权时，说了一句：“我夫人都快以为我去吃哪个女人的软饭了，一年几百套新衣服。”(1)

好吧，送衣服是孙权的爱好。

但是她衣柜都被塞满了，严重耽误收拾速度。

但是周瑜都阻止不了他，她能阻止吗？

次日，朝旭骑在马上，前面是孙权和周瑜。征讨黄祖回来之后，孙权将得力将领都分派到各郡县处理叛乱，让周瑜跟他一起回吴郡镇守。

“......那个地形要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就好了。”

“确实，那个城本身不大，那个设计完全就是为了作为军事要地。”

那两人在前方谈论着继续攻打黄祖的事宜，朝旭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她侧过头，忍不住去打量周围的树林。

江南地区的落叶的时间往往比江北要迟，到了春天时也还能看见落叶，马匹踩在落叶声，发出脆响。

他们头顶浓密的树叶遮挡了天空，仅有几道光束找到了树叶间的缝隙，照至地面。

天气暖洋洋的，小鸟在鸣叫，松鼠从地面上“嘶溜”一声跑过，趴在树干上警惕地盯着他们，甚至与朝旭对上了视线，直到他们离开，才放下心来。

朝旭试着用一只手勾住缰绳，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笔，大胆地在马背上记录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

她甚至想哼首歌。

椒丘近在眼前，可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准备好的大军，而是一则经过快马传送的噩耗。

“孙将军，孙太守被暗杀了。”

……

“……原来如此，所以您骗他们您愿意服侍他们，实则是诱敌深入，暗自计划复仇。”

“是的，那两个贼人死了，我夫君泉下有知又能安息了。”

得知弟弟的死讯后，孙权就让朝旭坐到他的背后，终止本次的试探，他带着朝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孙翊家中。

孙翊的妻子徐夫人与孙翊生前的亲信一起，谋划了这场复仇，徐夫人穿着丧服，亲自带着那两个贼人的首级去了孙翊墓前祭拜。

据说在孙翊被害前，徐夫人也通过占卜得到了他将要遇害的结论，并提前劝告了孙翊，若是孙翊当时听了她的话，或许此时，也不会与他的夫人天人两隔(2)（3）。

杀弟之仇已报，整件事情的条理脉络都很清晰，孙权到达之后，立刻就与孙翊生前的亲信们会面，并立刻下令抓捕参与杀害他弟弟的余党及其亲属，诛杀其亲属以此泄愤，同时赏赐所有为他弟弟复仇的人。

至于朝旭，她现在正在记录下整个故事的经过。

等到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听完，并针对几个细节进行追问后，她收起手中的小竹简，朝徐夫人行礼。

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孙权已不见踪影。

“孙将军独自去孙太守的墓前了。”

一名孙翊的亲信说道。

孙翊的墓距离住处不算太远，朝旭顺着山坡一路行走就到达了目的地，孙权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独自站在那里。

“朝旭，”孙权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我好像已经有点哭不出来了。”

最初是父亲，然后是兄长，紧接着母亲、表兄，现在终于轮到了弟弟。

“你还好吗？”

“不太好。”

孙权摇摇头，但他确实没有在哭，或许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哭不出来。朝旭相信更大的可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离世得如此快。

“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是啊，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抢糕点了。被母亲教训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在事后和我一起出去玩了。”

朝旭敏锐地察觉到，他快要哭了。

“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

这一句话后，那个与朝旭同龄的少年，拉过朝旭的身体，像前几次那样，如同孩子一般，在她的怀中哭泣。

（注释1，参考文献：《吴书》孙权每赐周瑜衣，寒暑皆百领，诸将皆不及。）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建安八年，以偏将军领丹杨太守，时年二十。后卒为左右边鸿所杀，鸿亦即诛。）

（注释3，参考文献：《吴历》妫览、戴员亲近边洪等，数为翊所困，常欲叛逆，因吴主出征，遂其奸计。时诸县令长并会见翊，翊以妻徐氏颇晓卜，翊入语徐：“吾明日欲为长吏作主人，卿试卜之。”徐言：“卦不能佳，可须异日。”翊以长吏来久，宜速遣，乃大请宾客。翊出入常持刀，尔时有酒色，空手送客，洪从后斫翊，郡中扰乱，无救翊者，遂为洪所杀，迸走入山。徐氏购募追捕，中宿乃得，览、员归罪杀洪。诸将皆知览、员所为，而力不能讨。览入居军府中，悉取翊嫔妾及左右侍御，欲复取徐。恐逆之见害，乃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时月垂竟，览听须祭毕。徐潜使所亲信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说：“览已虏略婢妾，今又欲见逼，所以外许之者，欲安其意以免祸耳。欲立微计，原二君哀救。”高、婴涕泣答言：“受府君恩遇，所以不即死难者，以死无益，欲思惟事计，事计未立，未敢启夫人耳。今日之事，实夙夜所怀也。”乃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馀人，以徐意语之，共盟誓，合谋。到晦日，设祭，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更於他室，安施帏帐，言笑欢悦，示无戚容。大小凄怆，怪其如此。览密觇视，无复疑意。徐呼高、婴与诸婢罗住户内，使人报览，说已除凶即吉，惟府君敕命。览盛意入，徐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便大呼：“二君可起！”高、婴俱出，共得杀览，馀人即就外杀员。夫人乃还缞绖，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以为神异。吴主续至，悉族诛览、员馀党，擢高、婴为牙门，其馀皆加赐金帛，殊其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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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九回：孙翊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