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对他们的组合并不友好,死亡行程让桑托斯这样的体力怪物也叫苦不迭,更别说其他身体弱一点的成员了。每天起床去化妆室的明浩被所有人呵护着,他现在的脸色是哪怕用厚重粉底也掩盖不住的病态,桑托斯不放心的每天都要用手去摸他的脊背,仔细丈量手下的骨头突起确认他身体恢复程度,但很可惜,明浩始终胖不起来。
“净汉,你怎么样,还顶得住吗?”
去公司的路上,桑托斯在副驾回头这样问道,他浓黑的眉毛担忧地皱起,后座的净汉脑袋歪在靠背上,虚弱应了一声,一副不是很想详细回答的样子,桑托斯没逼问更多,只是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小瓶矿泉水往后递过去、附带一个呕吐袋子:“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吐进去,没关系的。”
看着大哥也精神不济的面色,胜宽犹豫再三才开口:“哥,你身体怎么样啊?”
“还好,我这什么时候都比你们强,跟小强似的、倒是你、感冒好点没?”
“哦……好多了好多了…”
桑托斯嘟嘟囔囔:“什么嘛,听声音就没好。”,他从胸包里掏出感冒药抠出两片,又从扶手箱里翻出最后一瓶水全部递给后面的弟弟:“赶紧吃了、严重就不好了。”
“胜澈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你们正常该训练训练,但身体问题我也会向boss反应争取休息,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桑托斯低头鼓捣手机,苹果自带的键盘噼里啪啦敲击音在保姆车内旋转,和催眠曲没区别,他们这些当弟弟的听到大哥这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们也想为哥哥们分担。”
Vernon看着车外,他素面朝天,桑托斯极好的视力让他能用后视镜看清弟弟脸上痘痘消下去后留下的红印,这显得他是那么稚嫩可爱,一个还在长青春痘的孩子。
“等你再大一点,那时候你自然就会管理这些事。”
但桑托斯话锋急转直下:“不过我不是韩国人,不需要服兵役,又是年纪最大的,你们永远逃不脱我的掌心。”
“哇——哥这话可真是了不得啊……”
净汉额头贴着玻璃,皱紧的眉头让他看上去还是十分脆弱,但能说俏皮话就证明缓和一点了。
“这是事实啊,我不用服兵役就可以一直看着你们啊……您说是不是啊经纪人大哥?”
大型团需要很多人管理,但除了seventeen,每个人都是不能被完全信任的外人。
“哦!是啊!哈哈哈……是啊……”
桑托斯的笑维持了很长时间,嘴角完美弧度让他看上去似乎不再美丽:“那就好。”
2.
被隔离,在网络世界一直都是负面词语居多,比如:“不自由”“痛苦”“绝望”
但对桑托斯是不可言说的“解放”
因为他能借着隔离来合理化自己的隐退行为。
但硕珉却十分不安,他在过去的几年已经察觉到大哥逐渐低落的生命力,他不是没尝试过介入:带他回自己家;陪着他在难得的休息时间谈心;亦或是尽可能陪在他身边。
……但一切都好像是无用功,大哥的生命力如手心里的流沙,越握紧拳头、流失得就越快。于是他不得不焦躁,虽然他询问了队长;询问了净汉哥和知秀哥,但得到的结果都是摇头以及无可奈何,似乎相处的这些年他们从没找到过属于“桑·托斯”的解药。
“哥,吃饭吗?今天的饭已经送过来了哦。”
敲开哥哥的房门,迎接他的只有黑暗中,背对他,躺在床上裹紧自己的大哥。
“哥,还在睡吗?”
他几乎听不见桑的呼吸,不得不惊恐地睁大眼睛仔细辨认,悚然发现甚至连被子的起伏都看不见。
“哥?……”
这下桑托斯终于回应了,但也只有简短的:“不吃了,谢谢…”
在被无限期正式隔离后他的大哥就像一条陷入冬眠的蛇,哪怕是不厌其烦的打扰、也丝毫唤不醒一点精神。
手机放在床头,硕珉觉得那个手机貌似没换过地方…
可是,这是第几天了呢…?
……啊,完蛋了,桑哥似乎真的完蛋了。
“…胜澈哥?!我好害怕!如果桑哥哪天想不开怎么办啊!……我已经把水果刀筷子都藏起来了!……”
男人的哭腔在洗手间门掩盖下模糊不清,但也足够听见了。
桑托斯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劝他不要哭了,我还没死呢。
“我好担心啊!……”
本来准备敲下去的手停在半空,桑托斯觉得他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迟钝生锈的神经后知后觉让他去抚摸自己干枯的脸颊,是啊,我吓到硕珉了。
“嗯、好!我会努力的!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哥,酒精口罩够不够?……哦我这还够、我们也出不去……是啊我天天消毒……嗯!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胜澈哥——大哥就交给我好啦!嗯嗯嗯!拜拜…撒浪嘿……”
刚推开厕所门,硕珉就看见大哥的房间门大开、瞬间兴奋起来,边走边大声问:“桑哥?吃饭吗?今天有鸡腿哦!”
他的哥哥坐在床上,昏暗的房间内,男人的脸隐藏在迷雾一般的环境中。硕珉无知无觉地走近,像无畏的阳光,桑托斯仿佛也感受到了温暖,于是在硕珉打算再说点什么暖暖场子时、他主动抱了上去。
大哥的拥抱一如既往地结实可靠,硕珉笑着问怎么了的同时也抱紧他。大哥现在就像个没电的小机器人,拥抱的是他这个充电桩。
“……吓到你了硕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怎么会呢!啊哥说的什么胡话啊!”觉得肉麻似的,他扭了两下把哥哥抱得更紧。
Seventeen的大哥很好哄,因为他对绝大部分几乎不设防。心事、仿佛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能察觉到他始终会自己留一部分不说,但如果成员希望,他是愿意最大程度说出自己想法的,用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洒脱态度。
“把我捡进孤儿院的玛莎妈妈去世了。”
“硕珉,我又没了一个亲人。”
“她是意大利裔。”
硕珉甚至无法把这三句话完整地串联起来,他只能无力地坐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大哥不哭只是皱眉的模样。他在颤抖,是因为害怕吗?硕珉说不清,大哥真的会发自内心害怕一些东西吗?他那不溶于世俗的思想也会为庸俗的生死落泪吗?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眼泪并不一定是液体,也许眉间眼角的沟壑就已经盛满了哀伤?
“我委托了人帮我代办她的葬礼,因为我希望她回到罗马去。”
“但我更想去参加她的葬礼……”
“硕珉呐,我又没了一个亲人。”
“我又没了一个亲人……”
硕珉低落的情绪还没维持多久,就感觉到大哥粗糙的手捏住了他的脸:“今天的饭有鸡腿是不是?”
“…嗯?嗯!”
“那太好了,我饿了,咱出去吃饭吧!”
3.
桑托斯带着食物打开胜澈家的大门,他嗅到空气中人发炎时会有的气味,对着屋内喊了两声胜澈就自己走过去把窗户打开,清冽的风吹散一点衰败的气味后他才提着好吃的去找他的弟弟:“澈呐!——起床吃饭了,净汉特意给你买的好吃的,珉奎也来了——”
桑托斯和珉奎脚前脚后到,他现在出门全依仗队里会开车的弟弟。
“去叫你哥起床吃饭,我找盆放这些。”
珉奎有些踌躇,桑托斯拿屁股拱他“赶紧的!”,然后提着大包小裹进了厨房,熟练地从柜子里掏出各样餐具,也不知道胜澈哥这么哥不开火的怎么在家屯了这么多餐具?
看桑托斯把骨头汤倒进锅里、利落地打着火,再用勺子翻两下。大哥在宿舍时候不是只会弄果酱面包吗?怎么现在一副米其林大厨的样子?
“看我干什么?来来来你来弄我去叫他,行了吧——”锅铲交给珉奎是个正确选择,桑托斯翻着白眼走到胜澈门口推开门就进去了,屋内更是昏沉黑暗,还有一股和客厅一样的药物和病毒混合在一起的混乱气味。桑托斯俯身查看胜澈面色,觉得只是有点苍白就放下大半的心,似乎也感受到大哥的靠近,被安眠药强留在昏睡中的胜澈迷茫的努力睁开眼:
“哥……?你来了……”
“对啊我来了,而且不止我,珉奎也来了,他在厨房给你热汤呢,等下洗把脸出去吃口饭好不好。”
“我不饿……”
“你不饿,你不饿你下一次安眠药怎么吃。胃能受得了吗?”
桑托斯在屋里对胜澈说了什么珉奎不得而知,反正炉灶里的火小了又小,汤咕噜咕噜了好半天,浓稠了不知道多少才被端上餐桌。桑托斯和胜澈这才入座。
“珉奎你多吃点,怎么瘦这么多?”胜澈疲惫的病容耽误不了他关注自己弟弟,夹了块肉厚的骨头放进珉奎的碗里,桑托斯盛了碗汤放到胜澈手边:“小心烫。”
三人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其实他们仨不该是这种氛围的,无论是谁都可以把场子热起来,但前半段餐桌上响起的只有筷子碰撞瓷碗的动静,还是桑托斯觉得真是太窒息才拿出手机点出西游记看,他的手机背面粘了个非常老款的指环支架,每次对镜自拍发到个人账号里都会引起粉丝希望他换掉这个老朋友的发言。但他就是很喜欢这个指环,轻巧又省事,性价比又那么高,怎么放都能支撑住,况且陪了他这么久,想想都舍不得。
【都怪我们没有看顾好……佛本行经已经残缺不全了……】
【不妨事!天地本不全、经文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所能为也!】
“哥,为什么要从成佛这里开始看啊?”珉奎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就着急问,他想看前面的!
“手机自动定位的我就懒得调了,反正最后一集结束还是会回到开头,到那再看一遍也不着急啊。”
胜澈胃口还不错,虽然米饭剩半碗,但今天带的汤很得他的口味,剧里师徒对话的功夫他就盛了第二碗,桑托斯喜欢看他多吃,主动把他剩下的那半碗米饭要了过来自己吃,反正沾了菜汤的饭是不会再拨回电饭煲里的。
4.
“不要惹他!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大明星!”
“是吗!那明星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上学!?”
“谁知道呢!或许他只是喜欢用学历给自己镀金罢了!”
“瞧他那张脸,真不爽,比最廉价的吉普赛女郎都风流……”
桑托斯坐在学校的椅子里总是会听到这样的话,周围不乏有同学投来怜悯的目光,他们的善良让桑托斯感激,但他拒绝与任何人交朋友,毕竟只要他考完试就会坐上深夜航班飞去韩国再次投身一眼望不到头的练习里,实在无需为这些小打小闹动气。
“你没脾气的吗?你离开的时间里他们就像鬣狗一样用你的名字过活,虽然我不提倡打架,但是最起码你应该向老师反应,这样是很过分的,他们居然用吉普赛女郎比喻你……”
与邪恶的家伙成正比,世界上总会有善人。午休吃饭时桑托斯迎来了他不知第几位潜在好友,这类人很正常,有着令人赞叹的三观,他们通常能够自己通读文学著作,甚至在论文上不需要什么外力,与那些只会用肮脏话埋汰别人的功能性文盲不一样。
但他们到底还都是没脱离过学校的孩子,就算趁着休息时间短暂进入社会打工贴补家用也不代表他们有一个真正成年人的思维,桑托斯表示这并非看不起,相反,纯真善良的心和性格是需要美好的生活和同样善良的领路人堆砌出来的,这些孩子有很好的命运和爱他们的父母、以及难得的天生良善,这些人是不该被批评的。
但桑托斯现在不会和这样的人交往过深,或者说非必要情况下他现在不会和任何人交往过深。
“吉普赛女郎很美,我很荣幸。”
回到美国他也不敢懈怠,但好不容易在管控范围之外,喝点可乐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对吧,于是他就着冰可乐咬了一大口赛百味的鸡胸肉三明治,说实话,这个东西真的会减肥吗?这个酱料这么咸……
学校有个怪人,他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每天只是学习,仿佛除了图书馆和他手里的那本破字典外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多分一点兴趣似的。
但正常人只会觉得还好,毕竟他是个喜欢学习的人,不是什么依旧能认出来的通缉犯,只不过顺便长得漂亮了点,像个来自罗马尼亚的吸血鬼。符合少女情怀中完美男友的外形条件。
不正常的人则会对这样的人投入自己过分的情感,比如:因为对方太正常,所以下意识回避甚至摧毁。
在学生时代,这简称:【霸凌】。
但当事人脾气非常好,面对挑衅他从未正面回击哪怕一下,正当大家都觉得他是认怂的时候他抬起的脸又全无惊恐,气定神闲,仿佛只是有个扰人的鸽子在眼前飞过。
和娱乐版块里所说的攻击性极强的rapper新生代星星完全不一样。
但是与女同学课桌里那本【罗马尼亚吸血鬼传说】一样的是,桑托斯似乎真的有小说剧本里主角推动故事发展的能力,就比如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上午,当桑托斯推开男厕所的门听见了更严重的侮辱。
涉及到他的出身时他并未作任何反应,因为嚼舌根的人藏在隔间里,不知道新进来的就是他们故事中的主人公。
“看他那张脸,东欧?南欧?”
“说不定是东欧那边的,东欧婊//子最擅长生一些不知名的怪物。”
“我看南欧概率更大,那种眼睛…我只在那群放荡的南美人身上见过。”
“这么说人家妈妈不好……”
“你装清高?!”
隔间涂漆木板门被大力踹开,铁锁崩坏,螺丝弹到瓷砖上留下此刻谁也无心去管的裂痕,因为惨叫声吓得准备进去上厕所的和不远处女厕的学生都面露惊恐看向声源处……
“等等!我可以解——”
但很快厕所里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来处理事件的是李全辛,每次桑托斯回美国“念书”他都会跟着,方便实时上报情况,尤其是,在这种事情的预防上,以免稚嫩的桑托斯因为害怕或者愤怒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刚刚还狺狺狂吠的人此刻鼻血横流,手纸被托在下巴那里,水一样没有粘稠感的鲜血点亮了古板深沉的校长办公室,总共三个人,两个年级大一级,一个和桑托斯同级,同级的这个貌似最老实。
一个不出名的学校,是没有多少值得校长保护的孩子的,能维持最基本的人权已经十分难得,桑托斯在拳头落下的那一刻就已经看清了结局将会如何。
显然李全辛也看透了,所以他先是软话说尽,再是担保受伤学生的治疗费用,桑托斯适时补充了那些他们对自己说的话来证实这些拳头并不冤枉。
“就算我是孤儿我也是被妈妈生下来的,他们指名道姓侮辱一个并不相熟同学的母亲,我无法接受……”
这句话让校长动容,他年老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出不知真假的愤怒与哀伤,桑托斯看见他食指拇指矜贵地捏起印着复杂花纹的纸巾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桑托斯和满脸血的霸凌者同时低垂下眼睛,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
“你现在没出道就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你知道万一将来有一天出事了你会牵连多少人吗!”
“对不起……”
李全辛无法更多责备他,以什么立场呢?
你本身就是孤儿了、还不老实点生怕别人不欺负你吗?
不要太招摇了,……
可如果他不是孤儿就不会流浪在街头被他发现,也不会被他带去韩国。
如果不招摇没天赋就不会在美国这里大放异彩为公司拉来能救命的投资,他现在的工资还要仰仗桑托斯的功劳……
“对不起……”
他没说更多,只是一味地道歉,眼里的诚意几乎烧毁李全辛的灵魂,以至于他不敢直视,尴尬地偏过头快速眨眼,干巴巴地回他:“你不用担心了,那个孩子的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桑托斯面无波澜,依旧不知在想什么。
…………
行走在美国街头、他呼吸不到金钱的气息,但他很熟悉这种感觉,离开美国投入韩国生活前他每一天呼吸的都是这种气味…
贫穷。
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店只有极少一部分会迎接他的光临,虽然门不打开、但是它们的玻璃身体却毫无芥蒂地映照出形形色色的人们。而在人海中,在华尔街之狼们的映衬下,他的穿搭并没怎么改变,依旧能融入这面镜子一样的玻璃框架内。
透过玻璃,少年的手伸向罪恶的边缘,那一刻,桑托斯仿佛看见恶魔干枯的爪子搭在药架的深处,白炽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它的时间反射邪恶的幽光,引诱心怀不轨的少年陷入迷途。
“嘿桑托斯。”
桑托斯站在门口,让屋内消毒液和屋外冷空气的味道相互融合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他走进屋内,大门被关门器自动慢悠悠合上,此刻店内又是纯粹的消毒液的氯味儿。
这是一家民生药店,不是华人街的那种,而是美国面对大众的药店,卖一些闲乱杂药,价格低廉,但环境会差很多。
“桑托斯?!你!”
眼前的男孩与自己的名字很有缘分,他叫桑、姓是托斯。而这个男孩姓是桑托斯,巴西裔,名字很长,他只记得那冗长咒语一般的名字里有一个泽维克的词。
药店老板听见来了新客人从柜台后直起身子,把眼睛变得奇形怪状的老花镜卡在他那像个老鹰一样的鼻子上,嘴角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刻薄相。说实话,他看上去有点像写小说的史蒂芬金先生。
“要买点什么吗?”
他的声音简直和这个药店一样历久弥新。
桑托斯顺手拿起刚刚恶魔爪子下的药放在柜台上,老板拿起看了看,花白的眉毛挑起一遍、似乎在嘲笑:“你看上去很健康,这是治疗高血压的药。”
“嗯……”桑托斯双手插兜、努着嘴满脸无所谓的潇洒:“您这装修不错。”
“哼、五十年老店了,小子……”
“酷——”
老板的眼神贼溜溜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桑托斯头也没回地说:“朋友。”
他鼻青脸肿的“朋友”无措的眼神让人可怜,但桑托斯并未怜悯,因为他脸上的伤就足矣证明他可不是个老实的孩子。
“很抱歉孩子,这个属于处方药,我需要医生开的单子。”
“好的,请等我一下。”
先是礼貌回复,然后冷着脸对身后的“桑托斯”伸出手:“愣着干什么?单子呢!”
“哦哦哦!……单子……”
一张皱巴巴,仿佛被揉搓千百遍的处方单交到桑托斯手上。男孩见此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显然泽维克看见了,于是他瑟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等待宣判。
“你要买几盒?”
处方单的日期停在前一年,早就不能用了,桑托斯问了价格,贵的药五十刀一盒,便宜的十五刀一盒,有保险能报一部分,但桑托斯别说保险,全身上下唯一合法的证件或许只有一张护照……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桑托斯最后选择了二十一盒的,拿了五盒,付完钱装进口袋,全程没分一个眼神给鼻青脸肿的泽维克。
出了药店走了老长一段路直到人烟稀少,他们步入安静的社区,桑托斯停下脚步,把药递给身后的男孩,他浓艳漂亮的眼睛里是泽维克从没见过的悲悯,没有意料中的高高在上,甚至连赌气都没有,明明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我不会说谢谢的!”
“我不需要你说谢谢。”
桑托斯一拳砸在他肩膀上,力道不重不轻,疼,但绝留不下痕迹,而且这种疼也会很快消失,用不上止痛片。
“你该对我说对不起,因为你侮辱我的母亲。但你更应该对你奶奶说对不起,因为你不止伤害同学的母亲、你还让你奶奶拄着拐杖来学校给你擦屁股。”
泽维克在这场校园霸凌里不是主谋,或者说连帮凶都不算,他充其量只是那些跟在罪犯后捡烟屁股去卖钱的小跟班,但只要参与了霸凌就会被叫家长,谁管你份量大小。
“别让你奶奶下次去监狱看你。”把药怼在少年胸口直到那双细瘦的手迟疑地接住。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
桑托斯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扔下他独自离开了,泽维克看着他笔直的腿和那系在腰侧的银链子,随着走路哗啦哗啦响,似乎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有叛逆特征的东西。
直到橘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对,这个奇怪的学生虽然孤僻,却总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衣服,这才引得周围人对他讨论不断,哪怕是在他不上学的日子里。泽维克也是这才回过神,抬起灌了铅的腿慢慢往家走……只是短暂的路程上他倍感煎熬,被人指出自己的恶劣很羞耻,泽维克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随笔番外】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