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スクールフィクション 第19章 Volume 19

#72

凉凉的，湿湿的，像薄荷一样清凉。知世子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看进微亮的天花板。

触感仍停留在嘴边……她不自觉地用指尖去触碰嘴唇，又摇了摇头，试图不再去想刚刚梦里的内容。

窗台下漏出一道没完全合上的光边。原来是路灯还勤勤恳恳地立于无人的街道，灯光被反射进来。

她见睡意消散，索性爬出被子，用湿巾擦了擦脸，在台灯下拿出几天前买的唇釉。

知世子轻轻地拆开了硬质的卡纸包装，里面掉出来一张卡片，上面是一个微笑着的外国女人，黑头发，蓝眼睛，嘴唇上的好气色正是这个色号。teenage dream。知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卡片夹到了手边的笔记本里。

她对着镜子，非常小心地将唇釉涂抹上自己的嘴唇。

冰凉的触感，带着蜂蜜的味道。灯光下不甚清晰的亮粉色慢慢变成肉桂粉。

镜子里的女孩明明年轻，却有一种隐藏在皮囊和头皮下的疲惫。贴着头皮、不染就是火红的直发，颧骨上有雀斑，鼻子太直，眼角太尖，看着很凶，皮肤下的青色脉络也跟着变成了缺点，越看越不顺眼。知世子哽了一下，顿觉口干舌燥。她意识到，娇艳的玫瑰色双颊、浓密柔软的头发、鸽子般美丽灵动的眼睛，还有那种普遍存在于popular girl身上的气质……这些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彩子想错了，这只粉色适合其他女孩，她们的面孔比自己细腻，身材比自己娇小，也有更不扎眼的黑色头发。

远处天边的深蓝色里好像有一点泛白，知世子听到来自玄关的声音，打开卧室门，看到了正在弯腰穿鞋的花道。

花道抬起头看她，很惊讶。“姐姐，你怎么醒了。”

紧接着又开始道歉。“啊，对不起，你是听到这里的动静了。”

“没事，我突然就醒了而已。”知世子靠着门框，感觉木板很凉。走失的睡意起死回生，让她头脑迟钝。“你要去晨跑？”

“我一直晨跑的，”花道看了眼挂钟，肩膀上搭着白色毛巾，“才五点。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吧。”

“好，我回去睡觉。你注意安全。”她打了个哈欠，回去把唇釉塞到枕头下，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73

同质化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但保持特殊的代价也很可怕：你的存在就是对别人不断的提醒，直到所有人意识到你的特殊。真是个有毒的社会环境啊。

但毕竟是你自己选择了特立独行，而不是被逼。这样看后者反倒可怜，至少大家愿意为了好奇心接近你。

但就算我特殊又怎么样呢？知世子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发呆，她醒得早，又懒得收拾被褥。长腿横在地板上，脚趾头碰着凉凉的木地板。

猛兽不和牛羊为伍。湘北的第一是我，而且只能是我。永远不要怀疑自己，因为优秀是实打实的，也是努力才能得来的福报。

#74

最后还是翘了训练的仙道拉着知世子去美甲。

“你怎么突然这么忙啊？”他很无奈，“就当陪我放假…嗯？”

“都比赛了还不训练！再说，忙不是很正常。”她垂着眼睛向前看，街道一如往常，人流外是霓虹灯和广告牌，繁杂的信息流好像在冲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仙道握着自己的手紧张了一下。

“去做美甲，不是应该开心一点嘛……”他低头，嘴唇轻轻碰了下知世子的头发。

“哎呀，”她笑了一下，“你不懂。对了，洋平说要去海边，他好像交了新的女朋友噢——你知不知道？”

“水户？”仙道彰伸手抓头发，“我们不熟啊。”

“仙道，谁给我发消息了？”知世子十指尖尖地翘着，“你帮我检查一下信箱。”

他低头划开锁屏，看到备注“水户洋平”。

花道已经过来了，你想要带那个人过来也可以。

p.s.你最近可以吃冰淇淋吧？

对，知世子的生理期是在三天前才过。

仙道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合上了手机翻盖。“是水户找你。”

“他说什么？”知世子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缩在卡座里端详自己青绿色的指甲。“嗯……这个反光好亮，不不，水钻就不用了。”

“说去玩的事。”

“对了，你想来吗？”知世子叹了口气，“最近大家的行程都怪怪的，除了篮球部，每个人都忙的要死。一放学就走了，也不写作业，不知道都在干嘛。”

“我吗，”他深吸一口气，微笑，“我当然想来呀。”

这个店的面积很小很小。仙道在她隔壁的小凳子上坐着，知世子在美甲师对面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个小时，连腿都伸不开，想必他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幸好冷气开得足，所以没有让人在夏天里无缘无故心烦气躁的原因。知世子敏锐地顿了一下，两个人在最后的十分钟内都没有开口讲话。所以仙道生气了。

两个人淡淡地就告别了。仙道说自己突然有事，拜托知世子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这里为止她都有点懵，说要做鬼的是你，说突然有事要回去的也是你，那我怎么一个人买冷饮，在电车上一定就会化得满手都是。

她点点头，伸手想去碰他一下。

结果，只是青青的指甲尖在仙道手背上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他转身，没有挥手就慢慢走掉了。

最后仙道还是来了。知世子和弟弟站在一起闲聊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他。

穿的还是一个小时前的那套衣服，白T恤，深色长裤，桀骜不驯的头发冲着和重力完全相反的方向。球鞋踩沙滩？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双新的人字拖。

仙道笑眯眯地和水户洋平、花道，和那个叫叶子的女生打了招呼，然后一个人走到冰淇淋车边上取了个甜筒。

花道和洋平在吵吵嚷嚷地猜拳，花道好像很惊讶地叫了句什么，“叶子……！”

他们已经熟悉到可以直呼其名了？知世子举着香草味的冰淇淋球慢慢走到仙道边上，小推车的面前就是正在打闹的花道和洋平，大花短裤和老头汗衫，小腿上几乎沾满了沙子。

仙道注意到她等在边上，顺手捞了一勺巧克力酱。“你要这个？”

知世子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叶子迅速地跟上大部队，一个牛奶味冰淇凌球，一个巧克力味的，还有一个彩虹色的。“啊啊、请给我也来一点巧克力酱。”

“哎呀——”然而仙道在她接近的前一秒就如有所感，丢下了那个圆圆的勺子。“抱歉。”

“没事。”她微笑了一下。像任何一个再面对异性不经意冒犯举动后，明白这其实算不了什么的女孩一样。

知世子抬头，眯着眼飞快地看了眼太阳，“好晒。”

她走到遮阳伞下吃完冰淇淋球，着手开始堆沙堡。

仙道和叶子自然而然地开始聊天。

仙道君在陵南打篮球啊？怪不得这么高。

啊，他笑了一下，谢谢。虽然被人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是谢谢。我好好奇哦，你和洋平君是怎么认识的？

篮球队的…我们原来就是一个国中的啦。

哦哦……他笑，一起去看花道打球吗？

是的是的。

所以缘分现在才到。

冰淇淋球一口一个是不可能的。仙道只能努力地用塑料小勺去挖。叶子张着嘴巴，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吃着冰淇淋球。

花道躺倒在沙滩上。“洋平——”

“你这个家伙！”

“给我悠着点玩——努力看清自己的未来吧波给！”

洋平吃了一惊，看知世子无动于衷地继续摆弄沙子，哈哈哈地开始叉腰，“还不是你？我说了邀请晴子一起来玩，你又不好意思！”

“莫名其妙拽什么关西腔啊！”叶子大笑起来。

洋平坐到知世子边上。“这是什么？”

“这是，国王的城堡。”知世子端详三秒，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也就是我的城堡。”

“那不就是女王吗。”洋平手疾眼快地抓起一手沙子，在知世子划出用来建造偏宫的地方推出一座高塔。“女王陛下，请批准我的工程计划！”

“啊？当然可以。”知世子被他的神态逗笑，洋平挽着袖子，左手塑形，右手拍沙固定，沙塔尖细的雏形一下子出现在面前。“你堆的好快。”

贴了美甲的手指要多加小心才能建起沙堡。

但指甲缝里还是偷偷被潮湿的海沙占领。她看着洋平那样专注地想要让高塔的窗户整整齐齐排列，低头试着去抚摸那些表面干燥的沙堆。

今天气温诡异，海边不比市里忽冷忽热，有风还是平静，放晴还是多云，海浪一下一下拍过来的时候总带着恒定的暖意和永远潮湿的风声。午后的阳光不算太刺眼，但湘南海边很少蓝天白云，至少在知世子看来，仿佛一直蒙了一层淡淡的灰色，远处礁石被阳光镶上的金边像拼贴书上半干的胶水，伸手去碰就会皱巴巴地缩起来。

知世子扭头，想去看看自己男朋友在干什么，有段时间没修剪的长刘海突然被风全部吹过脑袋，乱七八糟地绕上半边面庞。

她懊恼地“哎”了一声，看到沙堡上出现了一片来自身后的阴影。

仙道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火红的刘海，知世子抬着头看他嘴角翘起的样子，发现他们都被遮阳伞盖过头顶。

她动了动嘴唇，下巴和沾满沙子的手掌举在一条水平线上。

“你怎么突然不聊了？”

他没有回答。

深蓝色的伞下有咸咸的海风吹过，他们的耳边是温柔舒适的噪音和阳光，阴影像一座城堡降临，而涛声是远处教堂隐约传来的钟声。仙道彰温柔地拢住手中发丝，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