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大多数的青梅竹马都能相安无事的度过童年,却很难撑过懵懂觉醒的青春期,要么感情升温在一起,要么分道扬镳陌路人,基本上可以保持最低限度的和平结局。
可对于天生性格强硬的南烈和深海郁来说,便是例外中的例外。
深海家的和服店开在南家的药房旁,两家从上上代起就是邻居,南烈与深海郁自小玩作一堆。
深海郁小时候乖顺可爱比一般的孩子要漂亮些,喜欢粘着南烈。
幼稚园时南烈还是一枚容易害羞的小萌物,却已经初显大阪少年的英雄豪气,将被恶犬追咬的小姑娘护的好好的,自己却摔得浑身是伤。深海家的小姑娘眼泪吧差的抬起他受伤的手腕用嘴呼呼吹气,小男孩脸颊顶着两坨不自然的红晕笑的羞涩。
小学时候,深海家的小姑娘选择了芭蕾舞兴趣班,落单少年无聊的躺在阳台椅子上看着对面晾晒的小小舞鞋似乎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但当他在小学毕业前夕第一次看到深海郁登台表演时,自动的将那些委屈抛诸脑后,她穿小纱裙的样子他永远都忘不了。
初中时,他和好朋友岸本终于找到了兴趣所在,立志要到丰玉高中跟北野老师打篮球。当他这天抱着个球浑身脏兮兮的回到家时,他妈感慨念叨着隔壁深海家的丫头被影视公司看中培养,兴许不久就能出道了。少年没有想太多,他以为不就是在电视上露个面么,没什么大不了。
初中毕业时,深海郁穿着自家压箱底的和服邀请南家小子一起去看灯会,开门的一瞬间南烈被深海郁这身给晃了眼,舌头打了结,一路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没看进去。这个时候南烈大约经常打球的关系身高已然抽条成少年模样,一身浴衣走在热闹的人群里引得过路少女频频回头。烟花点亮了夜空,也点亮了少年心中的那份懵懂,他在灯火阑珊的转角将前面险些被几个奔跑的孩子撞到的深海郁拉近,一股好闻的香气萦绕鼻尖,不知怎么的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只叫眼前一暗,再睁开眼时嘴唇已然离开了那柔软梦幻的嫣红。深海家的丫头懵懵的垂着眼,害羞的将脸埋进少年胸口。
高中一年级,南烈如愿以偿的加入了丰玉篮球队,正是少年意气不可阻挡的时候,容易冲动不计后果,却也最为炙热。深海家的小姑娘终于长成大姑娘,出落的漂亮极了舞技也好,被选为一间很有名的演艺事务所做研究生(日本的练习生),有机会与各位圈内前辈合作,经常参加些小型的综艺或舞台演出。两人难得的空闲时间深海郁会陪着南烈去练球,然后一起回家,和所有少年情侣一样制造简单美好在一起的回忆。
“这是什么?”少年偏过头弯弯身子方便她将手里的一只耳机塞入自己的耳朵。
“月岛梨奈的新歌。南,我希望有一天能像她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光芒。”她说这话的时候,南烈在深海郁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琼彩,他知道那叫做梦想。
高中二年级,北野教练的离开让少年心里的执念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他躺在自家的阳台上,乌云蔽日沾染了他晦暗的心情。电视里的娱乐新闻报出几间事务所声色交易的丑陋黑幕,受害者大多都是新进的“研究生”,给少年更添了一抹心焦。
当南烈在球场横冲直撞的发泄完回家时已经快要天黑,他抬头看见不远处路口相拥的两人,灼心烧着瞬间死灰。大脑一片空白的少年如同一只迅猛的猎豹冲了过去,对着那张陌生的脸就是一拳,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呼尖叫。
“南,住手!”少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喝止,满脸泪痕。
少年正欲再补两拳的手硬生生的止住了,地上那长相斯文的男人擦擦嘴角的血迹好笑的看着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深海郁道:“公司的规矩不用我多说了,要前途还是要恋爱你自己选吧。”
少年见他那污秽的目光自上而下将深海郁打量了个透又要动手,原本吓傻怔愣的小姑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扑过来死命的抱住他,口中语无伦次的祈求:“不要,南,对不起……”
暑假漫长,全国大赛回来后南烈窝在家里不出门,父亲陪母亲回娘家小住,南烈一个人守着药房浑浑噩噩。正当他梦到灯会烟火的光影白昼时,一道黑影遮住了投射在他面前绚烂的阳光,少年睁开眼,意料之外的见到已经很久未见小姑娘。
“你来做什么?买药吗?”少年冷眼相对,目光落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时微微一滞。
“我是来告别的。”少女微微一笑,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柜台上:“假期过后我会到北海道的外婆家读高中。那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现在解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是我希望在南的记忆里深海郁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希望很久以后你还能偶尔想起我,再见了,南。”
她在说什么?告别就告别,不过是去北海道念高中而已,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什么叫以后偶尔还能想起?她也会像北野老师那样离开了就不会再参与自己的人生了吗?少年的心被阴影所覆盖,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不甘如同藤蔓疯长几乎掐住他的咽喉。
“这是什么?”少年落在柜台的信封上的目光森冷骇人,不等深海郁回答,南烈就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将那信封连同里面的一字一句的心意撕碎。
“事已至此,所谓解释我不想知道了。当你踏入这个行业开始就注定无可幸免,我不相信你还是你。除非你愿意证明……证明到现在为止你还是以前的深海郁。”少年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挑战,他发了疯的想要确认她还是以前那个喜欢他的小姑娘。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深海郁黛眉微敛看向他:“怎么证明?”
直到被少年毫不怜惜的丢到床上,深海郁才后知后觉是自己错了,她还是她,而少年已不再少年。
她记得那天阴雨不断,雷声交错,淹没了她的哭声和少年的粗喘。她记得他眼中的贪婪与悔意,记得他绝望的舔舐着她的耳垂呢喃:“郁,原谅我……”她更记得他挺身的一刹那汹涌而出的眼泪和那句如同利刃刺进她心里的羞辱——“与其便宜了那些未知的混蛋,不如现在就给我。”
她的手腕在练习时受伤错了位,挣扎之中又被少年的蛮力扯的脱臼,疼的她几乎晕厥。南烈知道自己疯了,身下的人呼吸微弱狼狈不堪,他自己心如刀绞几欲**,可是他停不下来,这是一道深渊他只能不断地下沉,再下沉,坠入无尽的地狱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他看着深海郁眼中冰冷的空洞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后知后觉的悔恨起来。
少女背对着他一点一点将衣服穿好,洁白光滑的肌肤满是掐痕乌青,缠着绷带的手腕不自然的下垂。
“对不起……”他伸手想看看她手腕的伤却被她躲开了,那眉眼之中已满是嫌弃,他和她走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可能往前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你一直不肯见我不肯听我解释,直到今天早上我还担心被你讨厌,可是现在……”她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纸片自嘲的勾勾嘴角:“这样也好,我可以没有挂碍的离开了。”
“郁!”南烈强烈的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见面,从此以后……他们的从此以后就是陌路永诀。
深海郁走到门口,回头笑的甜美如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她指着客人新订好的白无垢眨巴着天真的眼睛看他:“我长大了要穿着这个做南的新娘。”
而眼前的深海如今已经长大,脸上的表情落在雨后初晴的阳光里干净透明,她牵动着惨白的嘴角冷漠的看着他:“因为现在,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真的很讨厌你啊,南。
忘记过了多久,南烈将地上散落的碎片收拾好,回到房间被灰白床单上的一小滩殷红刺了眼,浑身像是在沸水里滚过一遭,他甚至不敢回想那撕扯难堪的画面。他打开台灯将碎片拼凑,这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封长信还有一张合照,长大后唯一的一张合照。那张照片恰巧从两人中间撕裂,纵使修补也去不掉那道鲜明刺目的痕迹。
他用了很久才将那封信拼好,在灯下反复的读着反复地咀嚼,枯坐一夜。原来那天她并非自愿,她正要挣脱那个人的怀抱时他刚好出现,原来她早就离开了那家公司,原来她已经决定为了自己而放弃舞台。
“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自己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恋爱和梦想该选择哪个,所以我试着做了假设。假设我成功了变得像月岛梨奈一样有名,这样的确很让人兴奋,可是如果舞台背面没有你,我的生活里就会缺失半个世界。所以我又假设,如果我不做艺人毕业之后就做南的妻子,每天都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支持你。我们可以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可以一起旅行……这样想着觉得舞台和掌声也没有那么重要。我终于明白选择你不是要放弃我的梦想,因为我的梦想自始至终都是南烈你啊。”
她的梦想自始至终都是他,可他却亲手把它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