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单纯仿佛听到一般回头往这边看过来,却是抿了抿嘴角对水无梦见点点头。小川时雨如获大赦,因为水无的手从流川出现开始就用力抓着自己的胳膊,现在终于松开了。
南烈不是第一次遇见在他面前毫不退缩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伤成这样还能毫不退让的偏执狂。当流川枫顺利的投进第一球之后,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裂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少年的目光坚定冰冷,将他生生刺痛。这种目光他见过的,就在今天早上,在那个女孩子的眼里。甚至在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人的眼中他也是见过的,只不过时隔太久他已经忘了,他以为他已经忘了。
而当流川枫闭起双眼罚球投进时,南烈心里的那道裂缝扩大再扩大,绵延成各种细细长长大大小小的痕纹,再经不起任何的颠簸触碰,否则……继樱木花道的JUMP SHOOT和三井终于出手的三分之后,南烈明白或许自己面对的并非一个偏执狂,湘北的这些人恐怕个个都执拗的吓人。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因为每当要集中的时候面前总会出现几双眼睛,目光冰冷而坚定的盘旋。他终于失手了。
当宫城良田直接上篮将比分追平,丰玉叫了暂停。
南烈看了一眼记分牌上的数字,却发现心中再难激起波澜,心已经沉到看不见的深谷,听着观众席上的疑虑指责他忽然升起一股放弃的念头,不是放弃这场比赛也不是放弃篮球,而是放弃……他自己。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在他强迫了那个人的时候。
岸本揪起他的领子质问,他无言以对。什么丰玉皇牌,什么大阪得分王?他觉得讽刺可笑,他觉得自己不配。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意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大家的表情都……他瞳孔骤然一缩,忽然听到一阵阵碎裂的声音,心里裂痕遍布的位置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瞬间碎的稀里哗啦。而那股压力的名字他很清楚,叫做愧疚。
她怎么在这里?
在大家都被丰玉这边的动静吸引之时,月岛梨奈无意中和对面观众席上的一双眼睛对视,对方几乎跟她刚出现时的装扮没有什么区别,棒球帽、口罩和运动短装,只是她成功的隐匿在人群里,并不扎眼。月岛梨奈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觉得她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同寻常。
“你们认识?”发现这道目光的不止月岛梨奈,还有一直留心月岛的烟山彩叶。
月岛梨奈摇摇头,不论是从身形还是气质都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烟山彩叶一脸狐疑,月岛梨奈简直困惑,她将自己在圈里认识的人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可能的线索。这时,笹冈的队伍里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监督,我能去对面找深海郁要个签名吗?”
“……”
“我实在很讨厌你们啊!”看到岸本挨了一拳,南烈终于从恍惚中惊醒,却是微微的往后退了半步。
“我真的很……讨厌你!”那是谁的声音和教练脱口而出的厌恶重叠?面对如今一盘散沙的丰玉团队,南烈头一次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几乎被犯罪感淹没。
面对严密的防守,流川枫选择了直接上篮。南烈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只是嫉妒。毫无疑问流川的球技在他所遇对手中已是高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在球技之外的东西似乎更耀眼呢?为什么在这场比赛中他可以越挫越勇,淋漓尽致?
淋漓尽致……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看着挡在前面的流川枫忽然觉得很碍眼,起跳,上篮,如果再快那么一点点就能彻底的将他干掉摘下场去,可是那双眼睛丝毫没有畏惧,也不躲避,正面相迎坚定如初。于是他下意识的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膝盖转了方向,整个人失去重心摔了出去,却是松了口气。他在黑暗中徘徊,想起了很多事,“你们喜欢篮球吗……”。
“你那样强行上篮当然会被判犯规了。”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光明之中,南烈意外的见到了北野教练,以及一群天真好奇的小孩子。
场上的暂停让看台一片哗然。清田信长收起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缓缓神:“刚那一下子要是踢到了流川估计就真废了。”
千叶桃子扯了扯他的头发:“那个叫南烈的良心发现了?居然故意避开了流川自己摔出去。”
野猴子一脸问号:“故意避开?”
牧绅一看看湘北休息区的几个人,又看了看丰玉的人,开口道:“南烈是这方面的高手,如果不是他故意移开膝盖,凭流川是躲不了的的。”
“总之能令他们玩得高兴就好了。”北野教练回到看台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南烈如梦初醒。他回到场上,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全神贯注的投入了一个三分。享受比赛,淋漓尽致,才是他们最初的希冀愿望。第二个三分投进的时候,北野教练带领的小朋友们纷纷倒戈要以丰玉的四号为目标。南烈心中释然,只可惜已经太迟了。纵使比分只差四分,丰玉终究没能翻盘,进入到第二回合比赛的是湘北。
月岛梨奈注意到对面那个全副武装的人在比赛结束的一刻便起身往外走,如果她没有看错,对方朝她们这里看了好几次。
“想什么呢?”烟山彩叶搂过月岛梨奈的肩膀。
“没什么,咦?你、你的队员们呢?”月岛梨奈这才发现那些跟她要走签名的少年们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下一场轮到我们,我该下去了。”烟山彩叶指了指球场,只见湘北同丰玉的球员离开后另两支队伍在场上练习,这才想起彩叶他们也是来比赛的,而这一次更是烟山彩叶作为教练的首战。
山王的人在看完湘北的比赛后便离开了,泽北荣治路过烟山彩叶身边时扬了扬眉毛:“没问题吧?”
烟山彩叶笑了笑,拍上他肩膀:“还有空操心我,回去好好准备吧。”
等泽北荣治离开后月岛梨奈若有所思的问她:“彩叶,泽北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就一篮球疯子,名副其实的高中第一,不过偏生跟你一样总是骄傲的十分坦然,经常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还不自知,直到被揍。不过他不怎么抗揍,还特别怕疼一疼就哭。他除了在球场上,其余方面特别是打架方面,基本算个扔货。”
月岛梨奈眼角抽搐,谁跟他一样……再说了,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里打架这方面大概除了樱木花道,其他人在烟山彩叶眼中应该都是扔货吧。这话她没敢说,老老实实的坐在看台上准备给她带领的球队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月岛,你不走吗?”千叶桃子见小川和水无比赛一结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奇的问又坐下来的月岛梨奈。
“下一场是彩叶的比赛,这也是我来这得主要目的啊。你们也不走吗?”她有些惊讶海南居然会留下来看这场比赛。
牧绅一听到她的疑问回头笑道:“如果不是烟山彩叶领队,这一场的确没有必要看下去。一个好的球员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教练,我很好奇高中篮球界女子组的神话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化腐朽为神奇,他们来到全国赛场上绝非幸运黑马,听说选拔赛时也是全胜的成绩。”
月岛梨奈私以为,牧绅一可以和相田彦一并驾齐驱了,他昨天一晚上的时间从哪弄的这些消息?
赛场外,小川时雨将早已准备好的饮料喝能量棒之类的零食拿给彩子分掉给大家,三井想要摸摸她的脸却碍于满身满手的汗没能下去手,小川时雨瞬间明白他心中所想,非但不在意他的身上黏呼的汗水和味道,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小鸟似得扑进他怀里。少年们欢呼揶揄中带有那么一丢丢羡慕妒忌,三井虽然不大好意思,可是这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他不会放手。
晴子和洋平他们将樱木花道包围了,樱木又开始得意忘形。赤木晴子替樱木开心之余目光不自觉地往流川枫身上瞄,见他有些心不在焉。
独眼的流川枫抻着脖子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水无梦见的身影,小川时雨蹭蹭鼻子,于情于理都觉得不能光自己在这儿幸福,犹豫了半晌才将流川拉到一旁,告诉他水无梦见可能是去解决黄牌杀手的旧账了,并且委婉的说了一下她们早上似乎碰面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却没有说是怎么个不愉快法。
丰玉的人输了球各个心情低落,再怎么样也终究是十几岁的单纯少年,所有情绪都外现明显。与其
他人不同,南烈虽然狼狈却并不觉得丢人,放下了偏执和芒刺,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惊讶的看着拐角处靠墙站着一抹高挑纤瘦的身影,这个时候她不去流川枫身边跑到这来算账了吗?
岸本实理心情跌到谷底,瞅见水无梦见的身影也和大家一样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烈叹了口气,自己造的孽至少要有勇气自己解决。“你在这里是为了嘲笑我们失败的样子吗?”很平缓的疑问句,没有丝毫的怒气。
水无梦见冷笑一声:“要嘲讽你们在哪里不可以。”
南烈一把按住冲动的岸本,往前一步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先回去,这是我的事。”
“南!”岸本实理惊呼,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但他绝对不能丢下他不管。
“走吧,我也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南烈对岸本摇摇头,眼中的光芒毋庸置疑。
岸本实理很不情愿的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水无梦见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南烈,我很不想为我接下来的话道歉,所以你不用原谅我。”
南烈看着她,目光中没有鄙夷和嘲讽,只剩一种十分冷冽的怜悯同情。
“藤真前辈是我所认知的人中最为温和谦顺的,他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都竭尽全力的去克服,去争取。他的竞争心是圆润的,而流川却是锋利的。大家都觉得他们很不一样,可在我看来他们很像,认真起来都执着的吓人。我很庆幸他们一个成了我的挚友,一个成为我最爱的人。像你这样幼稚的人连他们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真的。”
“我喜欢流川很久很久,比所有人知道的时间还要久,最初的时候无关乎爱情,姑且算作欣赏吧。第一次登台的时候我怕得要死,尽管有月岛在我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可是一想到他心情就会被平静温暖包裹着,他倒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他……为了让他的目光注意到我才央求月岛带我一起参加比赛。”
南烈瞪大眼睛,里面一片灰色冰雪。他想起一些破碎的片段,想起一双满是绝望与泪水的眼眸,想起被撕成碎片又拼贴粘好的信纸,想起少女疼痛的尖叫,想起了自以为早就忘记的心疼……
水无梦见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流川他在我眼中并不完美,论体贴的话赶不上仙道对月岛的一半,论主动的话也比不了三井浪子回头,论温柔更是不及神和藤真,甚至连清田信长那只猴子逗人开心的本事都没有。他除了脸以外作为男友的其他标准统统不达标。可是这个世界好看的人太多,吸引我的就只有他一个。因为他和樱木花道一样都笨拙的只懂得坚持初心,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虽然经历挫折却一直不断成长,他,从没有自卑过。而你,不论在篮球还是爱情里,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南烈,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水无梦见轻轻挥手,一个黑影呈抛物线的姿势朝南烈迎面飞过来,少年本能的伸手抓住,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钱包,应该是早上的时候掉在便利店了,里面那张被剪过又重新拼在一起的照片已然陈旧。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感情经历,但我绝不会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去强吻别人,不论什么理由都不行。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念念不忘?”
“对不起……”南烈呢喃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从列车上见到水无梦见的那双眼睛开始他就失常了。但还没等他理清头绪正视自己,身侧两边分别过来了两个人,他愣在原地。
流川枫不由分说的臭着一张脸直接拖走了水无梦见,而另一个人,纵使有帽子口罩的遮挡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个人,认出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对他绝望到了无生气的眼睛。
“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