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主持告诉月岛梨奈,在距离寺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神社,那里才是小森留美最后的安顿之所,一切的秘密也都在那。至于这间寺庙和这个房间,是有人一直用香火钱供养的,小森留美从未在这里住过。
月岛梨奈取出那坛酒,无意中晃了晃,轻微的碰撞声让她微微惊讶,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她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向主持告辞,牧绅一想要接过那坛子却被月岛拒绝了。
“施主,不知有句话可曾听过,既来之,则安之。”主持的声音如清泉入沸,在月岛梨奈脑中冷冷炸又迅速平静。月岛梨奈回过头,充满困惑的看着僧人。
“这也是留美施主想要转达给你的。”僧人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牧绅一,再看向月岛梨奈:“不过既然有命格相和之人同行,或许可以减少业障。那处神社昨天来了两位小姑娘,想必与施主有些渊源。”
两位小姑娘?她想其中一个应该是水无梦见,而另一个……月岛梨奈不愿多想。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隐约猜到,后来风间和彦也说得清楚明白,“前应劫”的消弭之法就在此处。可是为什么好像有一种阴谋的味道?仿佛有人刻意将她们聚在一起,目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之所以来这里,寻找奶奶的回忆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与水无梦见有关的事。风间和彦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而对于他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月岛梨奈一直抱有怀疑态度。得知水无梦见去了冈山县后这种怀疑越滚越大,她根本就不相信风间和彦,还有一件事让她自己都惊讶于胡思乱想的脑洞,好像她有个渊源颇深熟人,那个人的出生地就在冈山,而那个人也正是把“前应劫”的信息传递给她们的源头。
月岛梨奈严肃着一张脸,双目明亮而骇人。但愿她猜错多想,但愿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了车,月岛梨奈将酒坛打开,一股浓烈香醇的酒气扑面而来。不过坛子里并不是很满,浑浊的酒液似乎有一个小盒子,被油纸层层密封包裹着。
“这是什么?”牧绅一看了一眼。
月岛梨奈也不知道,将其取出又用随身的钥匙拆掉了外面密封的油纸,打开只见一盘躺在干燥剂里的卡带。还好牧绅一的进口车里有时兴的音响设备,卡带播放出断断续续掺杂沙沙的声响。牧绅一挑眉,这东西年代久远并且受了潮根本听不清词句,好像有人在唱歌,又好像只是说话而已。
月岛梨奈垂着的眼眸隐匿了激动和震撼,尽管声音断续不清杂音颇重,可她还是一下子听出那首歌是什么。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她如今血缘上的奶奶也和她来自同一个时代。
“找到地址了。”仙道放下电话,几人围过来。“福田刚才打给大道寺家,佣人说她桌子上有个便条,上边的地址是冈山县的而一个神社。福田带着地址马上过来。”
不一会福田就出现了,原本就有些难辨的五官因为担心皱得更紧。几人坐上了流川家的专机火速赶往目的地,飞机上小川时雨托着腮帮子感慨,流川这家伙跟月岛一样,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得到这么圆满的人生啊。可是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她的心口一直莫名发慌,三井察觉出她的紧张情绪,默默的靠过去给她支撑的肩膀。小川时雨发现,原来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注意自己的细小动作和情绪,一直这样在意自己。
终于到达那间神社,月岛梨奈刚一下车便浑身僵硬。
“怎么了?”牧绅一作为她的受力支撑自然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
“没什么,腿麻了使不上劲。”月岛梨奈望了望高耸的台阶,定定神。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生生将自己的意识从□□中剥离一般。这里应该就是这个错乱时空的结界边缘吧,难怪风间和彦说这个地方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很是危险,刚刚在寺庙她就有点难受,而到了这里那种难受比之刚才十倍不止。
冷汗滚落,可是水无梦见还在里面,不能半途而废。正当月岛梨奈准备咬牙走上去时,脚下忽的一轻身体被人打横抱起,牧绅一线条分明的侧脸便落入眼帘。
“别乱动,以你现在的状况我们天黑了也上不去。”他丢这句话就开始飞速登阶,手臂却端的稳稳的尽量使她不受颠簸。
院落里空无一人,颓败的氛围染上了几分诡异的神色。牧绅一也察觉出不寻常来,感觉这种森冷之气不该是神社,反倒像阴……
月岛梨奈发觉自己呼吸越来越沉重,让牧绅一把自己放下。站定后却忽然受到什么指引一般朝着一间屋子走去。意识是清醒的,可是身体并不受控制。她看向身边一直跟着自己的牧绅一,想求救,想让他帮自己停下来,却发现张嘴后发不出声音,眼见自己就要推开那扇门,突然被一股力道牵绊,随后被重重的一推,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抵在墙上,胸口郁结顿时清朗了不少。
月岛梨奈惊诧的看着牧绅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慢慢靠近,一点一点又错开她的耳边:“别动,能说话么?”
月岛梨奈张了张嘴,他的侧脸贴太近,自己也只能看到他栗色的发。
没有听到回应,牧绅一接着压低声音:“下面我问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是的话就眨两下眼睛,不是就闭眼。”
说完松开手站直,看着月岛:“这个地方有问题么?”
眨眨。
“这个房间有问题?”
眨眨。月岛梨奈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危险吗?”
月岛梨奈想了想,还是诚实的眨了眨眼睛。
牧绅一看着那双睫毛微卷的眼瞳,深吸一口气:“我不问你原因,但,是我想的那种无法解释的异象吗?”
月岛梨奈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也太厉害了,他究竟是怎么猜的这么准确啊?
“要离开吗?”
月岛梨奈阖上眼帘,却似乎听到他的笑声,很轻很轻的一个鼻音,而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他的眼皮,停留了一会。那一会停留让月岛梨奈彻底清醒,似乎失去禁锢恢复了自由,可她仍然没有办法动,因为这种情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是不是疯了,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竟然……
牧绅一没有太多留恋,蜻蜓点水的吻了吻她的眼睛,旋即退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淡定道:“我知道你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如果有某种东西指引你进到这个房间里,别怕,进去吧,我陪你一起。”
月岛梨奈还是有点愣,明明什么都没有跟他讲,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也许看出月岛梨奈的疑惑,牧绅一了然的笑道:“对于这世上的鬼神灵异我从来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从山下的寺庙开始我就感觉到那种怪异,特别是看你刚才不受控制一般走向这里,如若是你自己的意愿,以你双腿的状况,走起来不可能和常人无异,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再者,春希以前可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生辰八字,难道这就是不得不找我陪你来的理由?”
“对不起。”月岛梨奈想解释,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可这世上的隐瞒难道还有无意的?
“月岛,”牧绅一偏了偏头:“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秘密,我不会追问不代表我不好奇,而是因为我对你……”他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入斜阳阴影中,逆光瞧着月岛梨奈。
他没有继续说,还好他没有继续说。月岛梨奈想。也许她潜意识里知道他要说什么,也许她并不知道。该死,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气氛会突然变得如此尴尬暧昧?她从不觉得牧绅一会对她真的动心思,他不是只要达到目的抓住结果就好吗?
实际上,牧绅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他知道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心话,呵,他有点想笑,却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只好微微侧了侧脸将脸上那种滑稽的表情跌进光影里。他认真地,安静地看着月岛梨奈,他一直知道她好看,却从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事实上,他几乎没有如此仔细的看过任何一个人。
空旷的院落谈不上美景,诡异的氛围更和浪漫不沾边。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中,牧绅一无奈的发现自己心中那颗微如尘粒的种子原来早已发芽,须根细弱却错砸盘亘,再难清除。
后来的后来,有人半裸着躺在他家屋顶的天窗上,不知怎么旧事重提,说起他对月岛莫名的感情很是唏嘘,并“好心”的将其归结为四个字——“鬼迷心窍”。那时的牧绅一处于上升期,尽管事业卓然风生水起仍保持着一颗掠夺的野心,却在感情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悲情了一把,并且还主动助攻成为他人爱情成功的垫脚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而此时此刻的牧绅一虽没有后来的让人大跌眼镜,可是从这天开始,他便彻底踏上了一条完全无法解释的一种执念之路,不由分说不讲道理的爱上了一个人,从今而后的很多年里,他都无法摆脱这个叫做月岛梨奈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