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课的板书密密麻麻,岸本实理盯着黑板上的汉字,眼皮越来越沉。他手撑着脸,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和窗外蝉鸣莫名合拍。讲台上的老师正讲解《万叶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所以这首和歌中的'露'象征着生命的短暂......”
露?岸本想起昨天训练后自动贩卖机底下那滩水,南烈差点踩上去滑倒。
他嘴角抽了抽,视线转向右前方——南烈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认真记笔记。
但岸本太熟悉这家伙了,那本摊开的课本底下绝对藏着篮球杂志,可偏偏每次考试都能及格,让人嫉妒。
“喂。”岸本踢了踢前桌的椅子腿,“借支笔。”
前桌的男生头也不回地甩来一支圆珠笔,笔帽上还带着牙印。
岸本转着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转学生丰桥海松的座位离他只有三排之遥。没有女生们围着她叽叽喳喳的时候,她看起来意外地安静。
黑色短发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晃动,红色蝴蝶结发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岸本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和昨天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不同,此刻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居然有点......唬人?
“岸本同学。”老师突然点名,“请解释一下刚才讲的和歌修辞手法。”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岸本慢吞吞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瞥了一眼南烈,对方毫无反应;又瞥了一眼海松,她依然望着窗外。
“比喻。”岸本随口胡诌。
“具体是什么比喻?”
“......把露水比作生命?”
老师叹了口气让他坐下。岸本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前排的女生转过身,小声对海松说:“丰桥同学,能借我橡皮吗?”
海松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嘴角立刻挂上那种轻松的笑容:“给。”她从笔袋里掏出一块印着卡通图案的橡皮,“不用着急还,我还有其他的。”
“谢谢!你人真好!”
岸本撇了撇嘴。果然装模作样——这家伙是想竞选学院王子吗?真可惜,丰玉没有这种活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课本上画的篮球战术图,又添了几道乱七八糟的线条。
下课铃响起时,岸本差点睡着。他伸了个懒腰,听见女生们又围到了丰桥座位旁。
“丰桥同学,放学后要去吹奏乐部训练吗?”
“嗯,部长说可以先试试看。”
“听说你们要参加全国大赛?”
“是啊,不过我还需要适应一下新乐谱。”丰桥的声音带着笑意,“毕竟每个学校的曲目都不一样。”
岸本把课本塞进抽屉,发出“砰”的一声响。南烈合上杂志走过来:“去小卖部?”
“啊。”岸本站起来时故意把椅子往后一推,差点撞到过道里的女生。丰桥伸手扶住那个踉跄的女生,抬头看了岸本一眼。
“看着点路啊,篮球部的。”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但眼神却让岸本莫名想起南发火前的样子。
“要你管。”岸本嘟囔着,跟着南烈走出教室。
走廊上挤满了学生,有人抱着刚从家庭科室烤好的饼干,甜腻的香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岸本买了炒面面包和草莓牛奶,南烈则选了饭团和乌龙茶。他们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吃午饭,楼下中庭的樱花树已经长满绿叶。
“那个转学生,”岸本咬了一大口面包,“挺会装模作样的。”
南烈慢条斯理地撕开饭团包装纸:“你挺在意她。”
“哈?谁在意了!”岸本差点被面包噎住,“就是觉得烦,那群女生吵死了。”
南烈没接话,只是望向中庭。吹奏乐部的成员正在那里练习,几个一年级生举着乐器手忙脚乱地排着队形。
丰桥海松站在边上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说话,手里拿着长号,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下午的数学课更无聊。岸本在笔记本上画满了篮球和音符——后者纯粹是因为转学生桌上摊开的乐谱太显眼。放学铃一响,他就拎起书包冲向更衣室。
篮球部的训练一如既往地枯燥。金平教练的战术讲解像念经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岸本机械地做着折返跑,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南烈投三分球的声音"唰唰"地响着,像是某种催眠曲。
“岸本!”金平突然吼道,“防守的时候手举高!你以为是在跳交际舞吗!”
体育馆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岸本狠狠地把毛巾摔在长椅上:“少啰嗦!”
在更衣室的淋浴间里冲完澡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校园里大部分教室都熄了灯,只有吹奏乐部的活动室还亮着。
岸本鬼使神差地绕到那栋楼前,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长号声。透过窗户,他看见丰桥海松独自站在谱架前,皱着眉头练习某个小节。她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红色蝴蝶结发卡歪到了一边。
岸本看了一会儿,转身时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刺耳。活动室的窗户被推开,海松探出头来:“谁?”
“......路过。”岸本硬着头皮回答。
海松趴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他:“篮球部的训练结束了?”
“啊。”
“要听我练习吗?”她突然问,“正好缺个听众。”
岸本愣住了:“我又不懂音乐。”
“没关系,”海松笑了笑,“就当是背景音乐好了。”
岸本本想拒绝,但她的表情让他想起便利店货架上最后一份限定版炸鸡——错过了总觉得有点可惜。他抓了抓后脑勺:“随便你。”
活动室里堆满了乐器和乐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香。海松调整了一下谱架,拿起长号:“这是我们原来府赛的曲目,《风之谷的娜乌西卡》组曲。”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岸本后背一僵。他以为会听到那种吵死人的进行曲,但长号的声音却意外地柔和,像是傍晚的海浪轻轻拍打着堤岸。
她吹得很专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某个高音部分她连续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岸本发现自己居然在默默替她数着节拍。
“怎么样?”演奏结束后她问。
岸本移开视线:“还行吧。”
“真是高评价。”海松把长号放回盒子里,“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哈?”
“我以为你会说'吵死了'然后走掉。”她调皮地眨眨眼,“看来篮球部的岸本同学比传闻中温柔嘛。”
“谁温柔了!”岸本涨红了脸,“我只是......”
“只是什么?”
岸本卡壳了。他盯着墙上贴着的全国大赛海报,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活动室的老式挂钟"滴答"响着,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声音。
“我饿了。”他最终干巴巴地说。
海松“噗嗤”笑出声:“附近有家章鱼烧不错,刚搬过来时发现的,要去吗?”
“......随你便。”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大阪的夜晚灯火通明,游戏中心门口聚集着穿宽松牛仔裤的高中生,便利店前的音响放着**AP的新歌。
海松买了两份章鱼烧,递给岸本一份:“尝尝看,我觉得比京都的好吃。”
岸本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也就一般。”
“那你还给我吧。”
“做梦。”岸本三两口吃完,舔了舔嘴角的酱汁,“你为什么要转学?”
海松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父亲调职只是个借口。”
“啊?”
“其实是因为我把校长的假发吹到琵琶湖里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岸本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耍我啊!”
海松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得像风吹过风铃。岸本看着她笑弯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转学生也没那么讨厌。
街角的自动贩卖机亮着蓝光,他买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时气泡"嘶"地冒出来。
“给。”他把可乐递过去。
海松接过可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谢了。”
他们站在天桥上看着车流,谁都没再说话。可乐罐上的水珠滴在地上,很快被夏夜的热气蒸发。岸本想起明天还有训练,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像往常那样烦躁。
“喂,转学生。”他突然开口。
“嗯?”
“明天......”岸本抓了抓头发,“算了,没什么。”
海松笑了笑,把空罐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明天见,篮球部的。”
回家的电车上,岸本靠着车窗发呆。玻璃映出他自己的脸——头发因为训练还湿漉漉的,眉毛不自觉地皱着。他试着放松表情,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真麻烦。
其实不是刻意以真麻烦作为结尾的,但是写到结尾处就想到这个……
哎,真麻烦呢,岸本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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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風鈴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