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蝉鸣仿佛是突然开始不断响彻在耳边的,像是多种音调糅杂在一起的白噪音。往后每每听到,都能回想起这一日男生脸上的矜敛笑容。
花形,我的出现,是否能让你快乐一点?
“太好了,翔阳的围墙不高嘛!”阿遥拉着花形在校园的围墙边站定,看到花形一直盯着被自己拉着的右手,才后知后觉地松开,随意丢下一句“抱歉”。
“你要做什么?”花形自觉根本降服不了这思维脱线行动更加像脱缰野马一样的女生。
“花形是第一次逃课吧?”阿遥说完,利落地往围墙上一跳,双手一撑,竟跨坐在了围墙上面。
“快下来,太危险了!”花形阻拦不及,只得上前护住女生,脸却“唰”的一下变红了,赶忙闭上了眼睛。
阿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短裙。
走光了啊啊啊……阿遥没有考虑到翔阳高中的校服比自己在东京读的高中校服裙长要更短一些,脸颊瞬间比花形红得更加壮观,由于慌张而稳不住的身形趔趄了一下,为了保全学霸的名节,阿遥不忍心倒向花形,终于义无反顾地倒向了围墙外的绿化带。
“嘶——痛痛痛痛痛——”
听到围墙外动静的花形睁开眼睛,却发现围墙上的女生不见了。花形轻而易举地翻过对自己来说矮小的围墙,却看到阿遥狼狈地躺在草丛里。
“你没事吧?”花形蹲下来朝阿遥伸出手。
阿遥艰难地坐起,被花形拉着勉强站起来,顾及形象的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却深知这次摔跤实打实地在男神的面前丢了脸。阿遥闷声不语,朝着天上洁白绵软的云层翻了个白眼。
“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和漫不经心的阿遥相比,花形显得十分焦急,拉着阿遥左看右看,还好,没有什么跌伤或者擦痕,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花形应该是第一次逃课加翻墙出校了。”阿遥调皮地拿花形打趣。
花形也无奈地笑了,“望月也太乱来了,要是真的受伤怎么办?”
“那我就像花形一样带伤上课咯,”阿遥指了指花形额角的纱布,“肘击的攻击力是很强的,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吗?会不会得脑震荡什么的啊?”
花形抚了抚额角贴着的纱布,“你放心,家人带我去做了检查,没问题的。”
阿遥点点头,“那就好,请一定要保重身体。”
女生环视了一下此时校门外的街景,扯了扯花形的校服衣角,“花形,去看海吧。”
“好。”花形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电车站,“坐新干线可以直接到海岛公园,那里的风景最好。”
“诶?”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我为什么要去看海。”
“就当做望月及时叫醒我的答谢吧,”花形的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在眼镜之后显得清朗儒雅,“我确实不应该在失败中沉沦。”
“就算你沉沦有什么关系,”阿遥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往车站的方向走,“你啊,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花形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可是我篮板还是抢不过樱木,还是投不进最后的三分球,还是让藤真对我失望了。”
“别人对你失望不失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对自己失望。更何况……你永远都是藤真最信赖的好队友。”
“我知道了,谢谢你,望月。”
【二】
海岛公园的大海果然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在这里,听不到任何人声与鸣笛的喧嚣嘈杂,唯一的声音是轻柔的海风,时不时夹杂着海鸟的叫声。阿遥没有阳伞,将双手举过眉毛,给自己的脸搭了一个凉棚遮阳。花形看到在阳光下遮掩自己的阿遥,贴心地挪到了向阳的一边,高大的身形瞬间将阿遥身上大部分的阳光遮住。
“啊啦,得救了。”阿遥放下双手,一脸崇拜地看向花形,“个子高真是有许多方便之处呢。”
视野里的男生逆着阳光,海风将他墨色的发丝吹开,被燥热的阳光镀上一层明晃晃的灿金色,跌入阿遥的眼瞳,绚丽的光彩荡漾开来。他像是眼神失焦一般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的海平线,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黑框眼镜之下,却将整个夏天的美好与烂漫都定格至此。
初夏破冰而至。
花形,就算是残酷的失败,就算是深刻的痛苦,你也会凭借独有的沉稳与坚毅,一言不发地在跌倒的地方站起来,重新成为鼓舞别人的光。
男生察觉到女生在抬头看着自己,也转头和阿遥四目相对,“怎么了?”
“花形,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帅。”
“又开始胡说了。”花形的目光又开始因羞怯而躲闪,阿遥反而觉得他这样不坦率的样子反而比那些总是优越感爆棚的美少年更加可爱。
“我可没有乱说,有那么多女生给你送巧克力呢。”
“……望月也很漂亮吧。”
“那是自然,我望月遥天下第一美。”阿遥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对她来说,花形的夸奖比其他人的都要更令自己开心。
花形很佩服阿遥的自信感。花形在说教与规束中长大,变得精准,理性,克制,是长辈们都喜欢的样子,但却毫无个性可言,刻板枯燥的性格可能要伴随自己终生,花形却无能为力。也有许多因花形的优秀而爱慕花形的女生向他告白,他却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面对女生的追问也只得礼貌地回绝对方,连暧昧的水花都激不起来一个,久而久之,花形在女生当中也被打上了“不好追”的标签,实在是块无人敢碰的铁板。
“嗳,那边是有人在冲浪吗?”阿遥指着远处,花形顺着阿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白色的海浪闪耀着细碎的光,冲浪板上的男人高大健硕,皮肤被阳光晒成黝黑的颜色。
“叔,你好棒啊!”阿遥一边朝着海边跑过去,一边挥动着手臂喊着。
老天……那位哪是什么叔啊……花形满脸黑线地追上去大声说道:“阿牧,没有去上课吗?”
“上课?他是学生吗?”阿遥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到熟悉的人,牧在海浪上熟练地停下,朝两个人走过来。
“今天这里有冲浪比赛,倒是你,花形,上学日出现在这里真是太稀奇了。”
花形温和礼貌地回答道:“偶尔出来散散心罢了。”
牧看向与花形并肩而立的阿遥,“女朋友吗?还以为你会像往常一样,和藤真一起出现。”
“不不不,普通同学关系,”阿遥抢在花形前面连连摆手,“花形同学是被我硬拉出来的,我看不惯他被老师欺负啦。”
“喔……”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羽丘在学校还好吗?她很久都没有来学冲浪了。”
“牧同学你认识美慧啊,她最近一边上课一边还要参加县大赛,确实比较忙。”
“我听说了,你们翔阳女子篮球队今年破天荒地参加了县大赛,还打进了决赛。”
花形在一旁自豪地补充道:“你面前这位就是女队球员其中之一。”
牧抬了抬嘴角,眼下的泪痣盈盈,刚毅俊朗的脸庞让人移不开视线,“这次,你们男队要好好地和女队学习经验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女生的比赛强度和男生们根本没法比的,很多学校都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来的。”
“海南女队可不一样哦,”牧的笑容别有深意,“我先去那边集合了,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比赛。”
阿遥看着牧的背影眼中放光,“哇,这完美的身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像一件行走的艺术品。”
花形偷偷地翻了翻白眼,这个望月遥,真是和她的弟弟一样,嘴里总是冒出一些不正经的话。
不过,正是这样一个自由散漫冒冒失失的女孩子,将自己从沮丧之中迅速地抽离出来。花形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遥要带自己来看海,大海静谧的蓝色和深沉的声音令自己本来焦躁不安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自然永远像是有魔力一般护佑着每一个徘徊人间的生灵,赋予了男生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三】
临近中午,海岛公园的冲浪比赛也结束了。花形对身边只顾着喝椰子水的阿遥问道:“要一起去吃饭吗?”
劲爆!向来只顾着做题和打球的花形居然邀请自己和他一起去吃饭,阿遥眼中的错愕无以复加。
花形见女生没有反应,以为她在考虑吃什么,于是补充道:“校门口有家鳗鱼饭味道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尝尝?”
阿遥拼尽全力才按捺住了想把嘴角咧到耳根的冲动,淡定,淡定,越是喜出望外的时刻,越不能得意忘形啊。
阿遥故作优雅体面地笑逐颜开,“好。”
真是的,为什么会认为他不会笑呢。仅仅是眉眼的角度柔和了一些,仅仅是嘴角稍微抬了一抬,就构成了男生独有的矜敛笑容。
和花形一起并肩走在学校附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高大斯文的明星学霸和明媚惹眼的转学生引起了周围刚放学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好在阿遥经常置身于镜头之下,她同时被许多人观望着也并不会感到窘迫,只是和花形不经意间对视的时候会有心脏漏跳一拍的心虚感。
“喂喂,花形前辈身边的那是谁?在和花形前辈交往吗?”
“从来没见过啊,翔阳中学还有这么高挑的女孩子吗?”
“原来花形前辈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生啊。”
……
“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啊?”阿遥迷惑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花形指的是旁人的注视与议论,她满不在乎地笑笑,“花形,你会因为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而感到困扰吗?”
花形摇摇头,“我是无所谓的,习惯了,倒是望月你一个女孩子,她们这样议论你,对你不好。”
“没关系啦,能和花形君认识是我望月遥的荣幸。”
“你不介意就好。”
花形带着阿遥到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着,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十分古朴,阳光透过窗外大片的树荫在桌面洒下细碎的微光碎片,也为对面男生的黑框眼镜点上亮晶晶的光点。
是自己喜欢的氛围,阿遥内心悄悄地为花形的品味点了个赞。
“两位吃点什么?”
花形将菜单递给阿遥,“这里的饭菜分量很足,你个子高也不用担心吃不饱。”
“嗯嗯,谢谢花形。”
天啦,花形不会以为阿遥是大胃王才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吧!天地可鉴,她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每天只吃两餐,而且拌饭这种高碳水的食物她是避之不及的。不过,今天难得和花形一起吃饭,怎么说也不能扫了对方的兴致,于是阿遥满怀期待地点了一份鳗鱼饭,花形没有看菜单,轻车熟路地点了一份蛋包饭、一份拉面和寿司拼盘。
花形看向兀自惊呆的阿遥,“这里的三文鱼刺身也不错,你要尝尝吗?”
阿遥故作淡定地摇了摇头,她早该想到,花形这么大只,对饭量的理解一定是比岚更加超凡脱俗的。不过比起其他的篮球队员,他的身形看起来略显清瘦,确实需要多补充些营养。
食物被全部端上桌子的时候,阿遥不禁感叹,这家店的用料真足啊。满满一大碗鳗鱼饭,够自己吃三天了。
“花形,”阿遥吃了几口饭垫了垫肚子,放下勺子郑重地说道:“我妈妈的品牌最近在招聘模特,你有没有兴趣来YASA试镜?”
花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觉得藤真比较上镜,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阿遥赶忙摇摇头,“藤真的外表和气质确实完美得无可挑剔,但YASA需要的不是藤真前辈那样俊美的类型。”
“那YASA需要的是什么类型的模特?”
阿遥饶有兴趣地双手托腮看着花形,“YASA这四个字母,来源于野性这个词。”
“野性?”一贯沉稳冷静的花形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多少有些荒诞了。
“花形,这双镜片下的眼睛,因昼夜劳碌于书案而疲乏,坚韧刚毅的生命力在你的瞳孔之中却如永不熄灭的火。”
花形放下勺子看向认真审视自己的阿遥,她的眉眼线条很柔和,微微眯着的时候又显得十分坚定,茶色的长卷发在微风吹拂之下像是柔软的丝缎,如此美好却又像是触手可得。
花形被阿遥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圣吧。”
“若不是你的眼镜被樱木打掉,我也发现不了你藏在眼镜之后的眼神。当然,你受伤这件事大家都为你觉得遗憾,
“望月,”花形看向自己对面的女生,“你说的那个试镜,我想去试试。”
阿遥郑重地朝花形点点头,“好,相信我的眼光,花形你一定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照进生命之中的天光,那么,希望我的出现能给你的生活描上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就算不苟言笑的你,笑起来只是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作为曾被你惊艳到的我,也能敏锐地捕捉,视为我难能可贵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