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霍】繁星 第29章 恋人未满

隔离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因而解封那天到来时，霍汶希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细心数着的日子又快又慢。

倒霉刘雅瑟一阵风似的就跑了，本来也没有行李，孑然一身地来，便孑然一身地去，霍汶希想问问要不要吃个散伙饭，敬业的演员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面说着已经咕了导演好几天要赶紧回去赶工，一面百米冲刺做了全楼栋解封后第一个出门的人。

住在楼上的容祖儿也没有什么行李，在霍汶希卧室里摆弄着床头柜上的郁金香摆件，不是不急着走，而是晨起时忽然发现摆件的叶子不动了，猜想是没电，问霍汶希她家有没有电池，霍汶希却自己都搞不明白，容祖儿只好翻箱倒柜，最后在搁了一抽屉的香烟里，莫名其妙翻到两块电池。

送这种需要通电的东西给霍汶希算是失策了，但摆着不动的郁金香，容祖儿觉得没什么生气。但凡叶子是要动的，就要有催生的动力，霍汶希工作忙起来其他什么都不在意，她会下厨完全是为了独居时要养活自己，就算是买个太阳能的，可能这个回家倒头就睡的人也会忘记把窗帘拉开……一朵假的郁金香，已经不需要过多侍弄，也能被总监有意无意地养成这样。

“祖祖。”自从上次又被她拒绝，容祖儿在她面前仅剩的勇气也好像被打压下去，感冒也半好不好的，这两天看起来格外的听话，也仿佛失去一些灵气。

她不仅盯着那个怎么就是不动的郁金香摆件恍惚，连回头看她的目光都恍惚，霍汶希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走过去，跟着她在床沿坐下来：“上次那个音综……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她又是问工作，容祖儿手里依然摆弄着那个郁金香摆件，随口便答：“很好啊，大家都很照顾我，唱得很开心。”

特意谈的音综，让她熟悉也熟悉她的老朋友陪着她一起上，看来是计划对了，霍汶希稍稍放心，接着问：“那你觉得长期在内地做这种工作……是可以接受的吗？”

手里的郁金香摆件终于又重新摇晃起来，容祖儿疑惑地望着霍汶希，解封后营运总监自然要跟她谈更多工作了，但容祖儿想不到会是这种谈法，她所接受的工作都会尽力去完成，何以在工作完成之后，还要回访她的想法呢？

这还是头一遭，好像生怕安排错了什么，曾经也不是这样，刚开始的小容也只记得要听话，忽略了自己录音比吃饭还多。

“Mani，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是你从旁听说我的表现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我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我很不喜欢在内地工作呢？”容祖儿放下手中的摆件，在霍汶希的床头，这个小郁金香会代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没有没有……”原来自己一犹豫，会让她想到这么多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霍汶希连忙否认，但也没打算说那么多担心的话，很谨慎地像在商业谈判，“我是想说，内地的工作有内地的节奏，跟香港的工作不太一样，需要配合和展示的地方也不太一样，况且，你以前几乎没有常驻过内地，这一遭过来，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

“Mani，我认为一个成熟的艺人可以很自如地调节自己的工作状态，无论身处怎样的工作环境，都能够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但终究还是说到担心上去了，容祖儿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反倒是艺人比经纪人的口吻更加商业。

成熟的艺人……是啊，她好像还一直觉得眼前的人还是当年那个小朋友，登上红馆的舞台要在台上哭得不能自已，发的专辑上了媒体头版，还要抱着她蹭个不停。

“Mani，你是不是忘记，二十年过去，在很多人心中，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乐坛前辈了？在这个综艺里，哲哥是我的前辈，我很感激他对我的照顾，但像希林这样的女孩子，她就是需要我来照顾的后辈了。她们听着我的歌长大，见到的那一刻，也会用装满星星的眼睛看我。”眼前的人第一次有这种无言以对的神情，容祖儿又觉得扫兴，起身便出去，又在门口稍稍驻足，回头看了看仍坐在那里的霍汶希，“总之只要是你安排给我的工作，我都会优先考虑，认真地去完成，我是如此信任你，你也大可放心地信任我。”

她起身的一刻，霍汶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觉得心里陡然缺了一块，微妙的感情纠葛中，一个艺人跟经纪人之间的对话就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旗下的艺人肯跟她说“只要是你安排给我的工作”，任是哪个经纪人都会高兴还来不及，可这个人偏偏是容祖儿。

“祖祖……”

霍汶希也起身追上去，容祖儿却没急着上楼，站在关紧的大门前，怔怔看着门背后那个米菲记事板。

“13:00 公司开会

14:00 谈王总的合同

16:30 出席活动

17:10 李导演来公司

18:00 杜总约食饭”

甫一解封，大经理人的工作就已经排成串了，其实容祖儿常常想生她的气时，看看她比自己还没有缝隙的行程表，就立刻又气不出来，燃不尽的暗火只有灼烧自己，在心里一点一点地虚耗，容祖儿只觉得无奈又无力，目光定在记事板的最后一行。

“今晚就又有饭局了啊？”很冷淡的语气。

“嗯。”她都已经看见了，霍汶希便不再隐瞒，“乐华的杜总约了好几次了，还有长沙来的吴导演，要谈之前说的那个乘风破浪的姐姐。”

“要喝酒？”

“这种场合……”霍汶希也不敢打包票，“很难不喝吧……”

“不准喝。”斩钉截铁的一句。

霍汶希喉头一哽，看着容祖儿的背影，低声说：“我尽量。”

“不许尽量！”容祖儿立刻否认她的敷衍，回身紧盯着霍汶希的眼睛，像是不容她说谎话，“你答应我！”

被这样眼神一盯，霍汶希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再说谎话了，但这种承诺又怎么可能，又不想骗又不想认，她便只能叹了口气，试图劝说：“唉……祖祖……”

“不然你就带我一起去，我帮你喝咯！”容祖儿目光灼灼。

“这怎么行！”霍汶希很严肃地拒绝，这样的提议，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公司，都不可能。

娱记们总是说艺人爱上经纪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毕竟好的经纪人一定是圈子里最照顾艺人的一个，她完全懂得你的需求，也一手规划你的事业要往哪里去，但如果两个人都是在工作中找到价值的狂人，这种合作就未免要出一些问题，你的事业握在她的手里，她的事业却不容你插手，没有谁比容祖儿更明白，不允许对等地做事，也便不可能对等地谈爱。

“只许你保护我，不许我保护你么？”容祖儿感冒后还没完全恢复的声音有些发哑，垂下头沉声说，“Mani，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霍汶希很清楚她在暗示什么，那些自己只有嘴硬但其实完全做不到的事。刘雅瑟说得没错，她的确在容祖儿的事情上总是表现得很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是二十年的过去堆叠出来的，不一样得那样自然而然，隐忍克制是理智，厚积薄发的本能同样是一种理智。

“祖祖！”叫住要出门的身影，容祖儿大概是已经放弃这个提议了，才会撂下兀自发怔的霍汶希自己出去，霍汶希想了许久还是把她叫住，“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要不……一起去吧？”

容祖儿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并无烟花，素净得像极了这个一时古板又偶尔浪漫的人：“Mani这是什么话？我有没有别的事，不都是你安排的么？”

“我是说……”霍汶希想解释。

“你是说，这一次的饭局，你深思熟虑过，觉得可以带我一起么？”容祖儿立刻抢过话头，不容她狡辩一样的解释。

她好像变得阴阳怪气的，霍汶希难以习惯，却也舍不得真像谈公事一样命令她做事。舌头都像要冻在一起，汹涌的思绪都没个条理，霍汶希不知道要怎样开口才好。

“我是说，有你在，我的筹码可能更大一些。”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得体，霍汶希看着不为所动的容祖儿，无奈摆出投降姿态，只是嘴上的关心难说出，眼里的心疼掩不住，“祖祖，你有气不要这样发好不好？这样撒气不会畅快，最后还是耗的你自己。”

“好啊，我陪你去。”容祖儿定定地看着她，学着那些趾高气扬的大牌艺人语气，但又不是很像，于是别扭得很，她第一次与霍汶希做这种谈判，“但是霍总监，拿公司一姐做筹码，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些酬劳呢？”

“你说！”有得谈就是好事，霍汶希很爽快地冲口而出这两个字，但又想起什么，犹犹豫豫地补充，“只要不是……”

“Mani你在怕什么啊……”容祖儿觉得好笑，嘴角的冷笑一瞬浮上，然后便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霍汶希，很认真地问，“我是想说……你有没有空带我去环球影城啊？”

霍汶希忽然便想起那天蔡卓妍打电话来说的事，当时容祖儿背着身子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只是为什么会提这样的酬劳呢？

见她又愣住了，容祖儿又一次觉得扫兴，掩门就要回自己家去，也不再劝霍汶希不要喝酒，一副什么也与我无关的模样：“不答应就算了……你自己保重吧，我会给Noven打电话，让她记得叫个救护车，来餐厅门口抬你走……”

“我答应你！”止住喋喋不休的人，霍汶希一声应承，容祖儿抬起的脚便顿在楼梯上。

没有回头看她，背影里微微耸起一下的肩却像是了却了一桩不得了的心事，容祖儿没答言便上楼去了。

或许是觉得霍大总监的承诺也不是那么可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