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霍】繁星 第14章 痛爱

连日音综的集体录制终于结束，助理签的白班飞机，容祖儿却好说歹说改坐了夜班飞机提前回来。

并不是因为不爱这个音综，相反的，霍汶希给她谈的生意，除了公司利益，多少都照顾到小朋友需要照顾的感情。上一次上这种综艺，有正在一起开演唱会的李克勤照顾，这一次又有老熟人张信哲，霍汶希总归不会真的放她去单打独斗，总要确认嘉宾里是不是有她熟悉的人，以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但霍汶希常常就是不亲自去照顾她需要特殊照顾的感情。因为担心电话吵到大忙人，容祖儿总是给霍汶希发各种长度的微信，在熟悉的音乐环境里，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总是只有一边消息的窗口里，便只有花团锦簇地传递快乐，就算是这样霍汶希也不爱搭理她，偶尔回复一两句已经是惊喜，集中录制不过几天，容祖儿有时都晃神，这个一起睡过的人，是不是忙得把她给忘记了。

容祖儿记得，一向单打独斗的歌手仔经常都找人“哭诉”，说我一直solo，没有人分享台上的喜悦，过了那阵子便不是那回事，霍汶希就要出来反驳，说明明你每次下台第一个见到的都是我，我哪有不听你分享，我明明积极反馈！这便好，那个音综录得非常成功，不仅是参加的团队在友情竞技中获得了胜利，更因为导演组正面夸赞了香港歌手的尽心尽力，被夸的那天容祖儿兴奋得抱着手机给霍汶希连发了四条59秒语音，然后便是长长久久的沉默孤寂。

她提前回来了，可到楼下抬头看看，才发现不管是自己的那间屋，还是楼下的那间屋，都一团漆黑。

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小区道路上的小石子，北京的冬夜冻得人难受，但容祖儿没有急着上楼去，期待了一路的心是在这一刻被风吹冷的，掏出手机翻了翻她们不怎么可观的聊天记录，还是赌气，她再一次打出了那一个电话。

尽管一次都没有被接起来过。

“嘟——嘟——”还是不能再熟悉的忙音。

已经做好了不被接起的准备，但憋了一肚子气的容祖儿这次准备在留言区留一堆广东粗话，以报复霍汶希的不讲信用。

腹稿还没打好，电话却意外被接起来了。

容祖儿反而愣住，直到听到对方声音有些发黏地喊：“祖祖？”

“Mani！你忘了我今天音综录完么？怎么还不回来？等等……”打的广东粗话腹稿一个字也没用上，也许是被冻得清醒，歌手仔本就敏锐的听觉，此刻更加清晰，说到一半，容祖儿听出对面的环境，“你在外面喝酒么？”

“祖祖……”对方的声音黏中发虚，听上去是已经喝了不少了，容祖儿听到沙沙的水声，像是在洗手间里，又有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喊声和玻璃杯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在那之上，才浮着霍汶希有些听不清的说话声，“祖祖……你回家没有？”

明明是她问总是食言的大经理人有没有回家，怎么还被反咬一口，淡淡的担忧还是被深切的气愤压制下去，容祖儿抬头看着关了灯的那两间屋。

“没有啊！”说着便是跺了跺脚，也许是气愤，也许只是站在楼下太冷，“你都不回来，我回去做什么？”

“外面冷，你早些回去……”那边说话的人一句三顿，控制不了说话的节奏，能够稍微控制内容大概是霍汶希唯一的清醒，“我今天……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容祖儿怔怔的，她好像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感情需求，每次叮嘱她都是只要她身体健康就好，心里的无名火烧得更猛，容祖儿眼睛里亮亮的，但再热的泪也被冷夜的风吹干，“Mani，是你说打你的电话你就会跑上来，是你说你的房间可以给我用，你什么时候兑现过，我用你房间的时候，为什么就总是有各种理由不回来呢？你就这样躲我，你就这么怕我，是不是没有人这样掏心掏肺地爱过你，才让你除了退避什么都不会？大经理人，有时候我觉得做一个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不好的选择，至少小孩子还有小孩子的勇气，人是不是越长大就越懦弱呢？不就是因为那一年……”

“有事情绊住了……”电话那边没头没尾的一句打断容祖儿的喋喋不休，好似没有听到她后面连续的控诉，只是在机械回应她前面的那句“为什么不回来”。

像一盆冷水浇在冰冷的夜里，容祖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结冰了，嘴边是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勇敢无畏总是装在冰冷的墙上。

“很重要？”容祖儿轻飘飘地问。

“很重要。”那边便笃定地答。

“跟我比呢？”容祖儿问完便又是一笑，怎么多此一问，在霍大总监的眼里，只要是生意，就比人重要。

她听到那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在酝酿着什么，又似乎真的在这道选择题上产生了犹豫，尔后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句劝说：“祖祖……你听话……”

“霍汶希！你是不是永远都只有这句可以说！”容祖儿觉得哭都快哭不出来了，自己明明一早就明白，对于霍汶希这种工作比天大的人，谁爱上她谁就倒霉。

“祖祖……你听我说……”那边的声音有一种焦急难耐，但浸在酒精里，语速提不起来。

“我不要听！我听你的话听了二十年了，你给过我什么？”她这时候还要提“听话”，正戳在容祖儿憋着的一肚子气上，“工作，工作，你和我都只有无尽的工作！你究竟是不敢直面我，还是不敢直面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霍汶希，在你这里，除了工作就没有任何事情重要么？”

“……我爱你……”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便是没头没尾的三个字。

“Mani？”容祖儿听不真切，或者是难以置信，这三个字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极其莽撞地撞进耳朵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嘟嘟”的忙音覆盖，有规律的忙音在耳畔孤孤单单地响着，容祖儿便在寒冷的冬夜里孤孤单单地站着，仿佛刚刚产生的只是不真实的幻听。

再打回去时，按了三次也没再被接起了，容祖儿站在那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让周身无法动弹的不是冷，而是无法言喻的震撼。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我爱你？

是自己冻太久的幻听，还是她喝太多的胡言乱语？

还是说……又是一种想让她乖乖听话的话术呢？

这种事情，是可以轻易拿来开玩笑的么？

容祖儿深吸了一口气，想让冷透的空气再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不要掉进霍汶希总爱给她设置的圈套里，但身体好像不由她使唤，也许是趋暖的本能，也许是霍汶希突如其来的这三个字真的把她劝得听话了，容祖儿按开电梯上楼去。

指尖在两个楼层间徘徊一阵，在即将关门的一刻，还是选择了更大的那个数字。

短期的录节目，没有带多少东西出门，行李很快就收好了，然后便是收拾好自己，上床，睡觉。她真的在按霍汶希的叮嘱做事，好像听她的话已经被刻在本能里，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却也只局限于睁着眼注意随时可能亮起的手机。

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那一声不真切的表白愈发清晰，久冷的夜里，房间里的暖气似乎也暖不透冰冷的身子，容祖儿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伸手把头发揉乱，想要伸手开灯，却摸到床头的米菲夜灯，淡橙色的灯光让整间卧室都散发起柔柔的光晕。

容祖儿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怔，还是放不下心地随意套了一件外套出门去。

走楼道去楼下那一间，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电梯门开了，里面出来的人，看到容祖儿时显见的一愣。

霍汶希没喊她，容祖儿站在走廊的这边，远远地觉得她的脸色不大对劲，或许是走廊的灯发白吧，照得霍汶希的脸色也发白，远远地都好像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烟味和酒气，她的脊背不像平时那样笔挺，微微佝偻着，或许是因为喝醉酒的人能站稳已经很不容易。

相顾无言，原本是想要她交代为什么突然说那三个字的，可真到了面前，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或许有些事情就是永远没有答案，越朦胧越勇敢，越清晰越懦弱。

容祖儿已经不敢朝她走去了，过去的二十年，总是自己一次一次地走向这个人，然后再被狠狠推开。她只觉得眼前霍汶希的目光有些散，但又也许是自己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模糊的缘故。

她大概真的是眼花了，才会看到霍汶希主动走向她。

局面没有僵持太久，明晃晃的走廊那头，霍汶希虚浮的脚步刚挪出半步，摇晃不稳的身子，便朝着反光的地面，轰然倒下。

“M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