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经过一番合计,猜测现在的“西门长海”多半是有人用易容术假装的,赵德柱最稳不住,率先探查,结果差点把西门长在的脸薅下来一层皮。
既然不是易容术,小柔师姐又说这人不是原本的爹,没准是长相相似的人假装的,姜玉郎想通过小细节来区分,结果探案先锋二师兄等不及又出手,毫无悬念地再次暴露。
玉郎想着暂时不要再打草惊蛇,最终将此事以小柔师姐患上离魂症为结果,暂且搁下。
许是他最近忧思过重的缘故,也可能是临近中元节,玉郎总能做梦梦见父亲,跟师父说一声安排,又把前些天做好的衣裳给二师兄送过去,他背上行囊准备出发去父亲的埋骨之地看看。
“你去几天啊?”
赵德柱怕他旅途苦闷,将刚到手的崭新衣服放炕上,下地给他装花生干果。
“快的话两天,慢的话三天也能回来了,二师兄,你别给我装那么多,我是去上坟的,不是去踏青的。”玉郎看他手上的袋子都快装不下,连忙上前让他停手。
赵德柱这才迟钝地发现原来他的衣裳早已经充满补丁,破旧发糟,要说的话哽在嗓子里。
“二师兄,你别太想我,等我回来给你带大榛子。”玉郎看他有些出神,故意打趣,接过装花生袋子张望周围无人,在二师兄脸上亲一大口才走。
“大榛子不用采,你人早点回来就行,注意安全!”等人都出门口,赵德柱才追出去嘱咐。
“行啊德柱,现在知道关心师弟了,我还以为你只对小柔一个人长心了呢。”嫂子从外面摘草药回来,正好撞见。
“诶,嫂子,你能借我点钱吗?”
赵德柱跟叶四娘一起进门,借完钱之后到城里去,仔仔细细地寻摸着好布料,又死不要脸地砍价,最后将一匹青白色的麻布买下,当晚点起油灯,干起裁缝。
在他将针拿起来的那一刻,心中突然生出奇异的感觉。
上一次拿起针,也是第一次拿起针,还是给小柔做被子,后来被子到玉郎手里,如今再拾起针线竟然变成为他裁制衣裳,还真是世事如幻,人生如梦。
诶?我当时缝被子时手上扎了那么多针眼,那他这些天跟着小柔学缝衣裳手上是不是也有伤?离开之前擦药了吗?要是在路上采榛子的话那得多疼啊,也不知道最后喊的那嗓子他听没听见。
赵德柱一边干活一边想,不知不觉蟋蟀叫,等他将半成品的衣裳放在旁边准备休息时,天也破晓。
西门长在被昨天玉郎那么一说,也想着给自己的爹烧点纸,出门时将前来投宿的林魅魅一行人安顿好,匆匆离开。
鹊刀门因林魅魅的到来过个惊魂夜。
姜玉郎于第三天上午午饭前回来,直接去赵德柱的屋子将路上采的榛子跟今年刚熟的新鲜山楂拿给他,结果却看见炕上的人顶着一张熊猫脸,呆愣愣,好似是惊吓过度丢了魂。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他将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边上,扶着赵德柱的肩膀问。
“玉郎?”德柱灰暗的眼睛闪烁着,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一下子抱在他的胸口,哭唧唧地念叨着:“玉郎你可回来了,我昨天差点吓死了。”
“二师兄,你别害怕,慢慢说。”
姜玉郎把人抱着安抚好,等他情绪恢复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柱将赶尸人的事告诉他,又将昨晚跟郝盟打闹的事跟他说,最后又提到昨晚后半夜做衣服时好几次看见外面走过飘动白衣服。
“你是不是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
玉郎一听他这么胆小的人还能把大师兄吓破胆子,觉得有意思。
“我不是,我真看见了,真滴。”
赵德柱看他不相信自己,把人一把推开。
“行,真的真的,我信你,但那也得等今天晚上再看啊。况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说你这两天给我赶了一身衣裳?要不我先试试?”
“那也行,反正它们白天也不出来。”德柱接受这个提议,回身把衣裳拿出来给他试穿。
但不用想都知道,当晚两人根本没时间去查什么“鬼”。
赵德柱熬两个大夜后终于在有人陪着的情况沉沉睡去,而原本想干点什么的玉郎也不好扰他休息,便看着他的脸跟着入眠。
可哪怕是去烧过纸,父亲也依旧在梦里出现,姜玉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大家看他郁郁寡欢,怕他思念父亲过于伤心,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赵德柱看坐在房顶清冷又哀伤的人,脑子里有了主意。
姜玉郎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再加上这些年走南闯北,旁门左道的事情见过不少,所以哪怕是赵德柱跟小柔师姐都真情表演,他也依旧没有相信,甚至是抱着“配合你们玩玩”的心思告诉林魅魅说想看他爹。
但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理智地明白那个人是大师兄装的,玉郎还是在听见那句“儿啊”时,迷蒙泪眼。
他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叫他。
所有人都说,他,姜玉郎,是名门之后,冷将军的遗孤,将来要继承将军遗志,洗雪冤屈。
可从来没人考虑过,没人想到过,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从小没见过父亲母亲一眼、一幅画像,只能从后来者口中慢慢拼凑起双亲模样的孩子。
甚至没人告诉他父亲的眼睛大不大,母亲的秀发黑不黑,他们只说冷将军俊朗,冷夫人温柔。
有时候玉郎就想,要是有人能告诉他说父亲的眼下有一道疤,母亲的眉边有一颗痣都好。
但没人说,连菜花婆婆都不说,可能是怕他伤心,也可能是长辈们不想再重新想起那段悲伤的记忆。
所以直到如今,姜玉郎的身上只有一块父亲的牌位。
但是今天,有些不太一样的人出现。
他们只是简单地明白,这是一个孩子想爸爸了,小心翼翼用既聪明又笨拙的办法,达成孩子的心愿。
同时体验着对父亲的思念和大家的关爱,姜玉郎没办法不感动。
大师兄的盔甲做得很简陋,头盔没盖住的地方没有头发,可哪怕如此,他还是觉得这样很好,要是自己的父亲真是这样也很好。
“爹,真的是你吗?爹!”
那一瞬间他妄想着,可能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其他的传言才是假的。
父亲可以不够高大,不够壮硕,不够俊朗,只要是有个真实的形象就足够了。
可说到底,假的就是假的。
况且旁边还有个脑子不好的。
“玉郎,看见你爹了吗?”
赵德柱沉浸在自己的好主意里洋洋得意。
“我看见了。”
姜玉郎努力平复着心情,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顺脸而下。
“我也看见了。”
赵德柱没发现自己说漏嘴,看大师兄装扮得还像那么回事,想到玉郎能解开心结,非常开心。
“啊?你也能看见吗?”
“我猜的,猜的。”
最后,玉郎悲喜交加地走完大家给他造的梦。一场期盼多年,犹假胜真的美梦。
“爹,孩儿想你,感谢您的在天之灵让我遇到了一些可爱、善良的师兄师姐,今天他们扮演您,是为了让我开心,安慰我,在这里我找到了家的感觉。您放心,我一切都好,等下次再去看您,我争取多带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