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帷幕从穹顶垂落,如同凝固的血瀑,将整个审判庭笼罩在一种近乎宗教的肃穆之中。青铜长桌呈环形展开,每一寸金属表面都蚀刻着古老的龙文,像是无数双眼睛从历史深处凝视着中央的被告席。
穹顶高得令人晕眩,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其上悬挂着巨大的青铜吊灯,烛火摇曳,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墙壁上镶嵌着黑曜石与暗银交织的浮雕,描绘着古老的屠龙史诗——英雄持剑,巨龙陨落,而旁观者的面目永远模糊不清。
空气里漂浮着蜡油与陈旧羊皮纸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防腐剂的苦涩——像是这座建筑本身正在缓慢地腐烂。地面铺就的并非大理石,而是某种深青色的矿石,每一块都打磨得如镜面般光滑,倒映着上方扭曲的人影。脚步声在其上回荡,如同行走在水面。
长桌两侧的审判官们端坐在高背椅上,那些椅子的扶手处镶嵌着暗红的宝石,像是凝固的血滴。他们身披银灰色长袍,领口别着世界树徽记,面容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中,像一群栖息在悬崖边的乌鸦,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泄露出些许情绪。
而在这座青铜与阴影构筑的殿堂中央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纯黑的制服,衣领挺括如刀,衬得肤色愈发苍白。没有镣铐,没有枷锁,甚至没有守卫——因为不需要。秘党的审判庭从不依赖物理的禁锢,他们的目光从高处落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他知道,此刻的每一道目光都在试图剖开他的皮肤,挖出他心脏里藏着的“怪物”。秘党要的从来不是真相,他们要的是一具尸体——一具用来掩盖格陵兰海下所有错误的尸体。
穹顶的煤气灯投下惨白的光,铁栏杆的阴影横贯他的胸口,如同一道未愈的伤口,他站得笔直,仿佛一柄插进地心的剑。衣摆垂落如刀锋,浅栗色的眼睛扫过每一张脸,像在确认哪些人会在他死后举杯庆祝。
“姓名?”审判长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商征羽。”
“年龄?”
“二十岁。大学二年级,主修计算机,辅修炼金动力工程。”他顿了顿,“上学期GPA4.0。”
审判长因为他的抢答沉默了几秒。
“血统评级?”
“A级,不过现在或许更高。”
上方的席位传来窸窣的议论声,他们的呼吸在空旷的空间里折射,如同毒蛇吐信。
审判长停顿了一下。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们竟然没在第一个问题上纠缠。商征羽注意到陪审团里有三张面孔始终没抬起过头,他们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像某种节肢动物在爬行。
“你被指控在格陵兰任务中擅自精炼血统,违反《亚伯拉罕血统契》第三条。根据格陵兰任务生还者证词、医疗报告、血样分析都显示你使用了暴血技术,你承认这项指控吗?”审判长翻开羊皮卷。
商征羽嘴角勾起一个锋利的弧度:“我承认使用了血统精炼。但当时施耐德教授和六名专员正在三百米深的海底等死,而校董会拒绝终止任务。根据《紧急避险条例》,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审判席左侧传来一声嗤笑。霍奇·克雷孟特伯爵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有趣的理论。可惜条例第三款明确规定,紧急避险不适用于禁忌技术。”
“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审判长提高音量,“血统污染,堕落为死侍!这种行为导致了一位A级专员的死亡!”
“可我还站在这里。”商征羽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的皮肤,“没有鳞片,没有骨突,瞳孔收缩正常。需要我背诵圆周率证明神志清醒吗?”
“需要解释的是,第一,精炼血统是为了对抗孵化完成的龙类胚胎,否则伊米尔号全体船员都会死。第二,专员的死亡并非由我造成,您这是在混淆视听。我没有杀人,而是利用血统精炼带来的增益进行救援,救援优先级由生存概率决定。芬格尔的潜水装备部分脱落,浮力足以支撑上浮;EVA的装备完整,但重量会导致两人同时沉底。这是最优解。”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最优解?”阴影里有人冷笑,“你当是在解方程式吗?”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瞬间。商征羽看向声源,喉结滚动。
“在当时的状况下,芬格尔还存有意识,存活概率67%,而EVA已经昏迷,不足20%。这个选择比解方程式简单,至少数字不会撒谎。”
“用数学算人命?”陪审团里站起一个红头发男人,“她当时还活着!”
有人附和:“年轻人,你的态度令人担忧。一个能用数字,如此冷静地谈论同伴死亡的人,还是我们的同伴吗?”
“如果选EVA,现在你们要审判的就是两具尸体。”他的声音很轻。
审判庭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书记官突然站了起来。
“这不合程序!”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被告人在引导舆论!”
商征羽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程序?你们的程序,就是让活下来的人背锅?”
书记官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坐了回去。
审判长缓缓合上羊皮卷,指尖在卷轴上留下几道苍白的压痕。
“商征羽,你声称精炼血统是为了对抗龙类胚胎。”他抬起眼,声音像钝刀刮过骨缝,“但根据《亚伯拉罕血统契》,任何形式的血统精炼都意味着向龙类堕落。你如何证明自己没有被污染?”
年轻人的视线扫过审判席,在某个位置上停留了一瞬:“如果精炼血统就意味着堕落,那你们应该先审判施耐德教授。”
审判庭骤然一静。
“他在零下200度的龙息中存活,”他继续说,“血液冻结,呼吸道几乎全部剥落,却依然保持人类意识——这难道不是比我的情况更值得怀疑?”
陪审团中有人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人厉声道:“你在转移话题!施耐德教授是被龙血污染,而你——是主动拥抱了堕落!"
商征羽笑了。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被龙血污染是无辜的,主动对抗龙类反而是罪过。”
审判庭最下方的年轻人抬眼看向审判长。
“那下次遇到龙王,我是不是该跪下求他污染我?这样比较符合程序正义?”
审判长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击三下,像某种古老的死刑倒计时。
“注意你的言辞,商征羽专员。”
“我很注意。”商征羽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没人问——芬格尔的计算为什么会被采纳?”
空气突然凝固,角落里有支钢笔滚落在地,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断裂。审判长的手指在羊皮卷上微微一顿,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商征羽。
“你的意思是,芬格尔的计算失误导致了这次灾难?”
商征羽没有立刻回答。他环视审判庭,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掠过,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一个醉酒的人的计算会被采纳?”
审判庭瞬间炸开。陪审团里有人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霍奇·克雷孟特伯爵脸色阴沉,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节奏急促而不耐。
“荒谬!”有人厉声喝道,“芬格尔·冯·弗林斯是卡塞尔最优秀的计算机专员之一,他的计算结果经过本部复核!”
“复核?”商征羽冷笑,“复核的是数据,还是他血液里的酒精浓度?”
审判长重重敲下木槌,试图维持秩序,但商征羽的声音仍在继续:
“数据复核当天,芬格尔喝掉了两瓶伏特加。不仅如此,因为晕船,他同时还在服用苯海拉明,酒精和药品导致了嗜睡和迟钝的反应……但他还是带着醉意完成了计算。第二天,他的数据被直接采用,而我的计算结果被判定为‘误差过大’。”
他顿了顿,直视审判长。
“如果你们真的复核过,就该知道——我的数据才是对的。”
审判庭陷入短暂的死寂。
霍奇·克雷孟特伯爵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危险。
“年轻人,你在指控校董会渎职?”
商征羽摇头:“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校董会提供的情报不完整,导致任务组误判了胚胎的孵化速度。而你们现在坐在这里,审判一个试图救人的人,而不是那些真正该负责的人。”
“我在指控你们谋杀。”
“狂妄!”陪审团里有人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清楚,这是两百五十七个人坐着,却让六个人去死的地方。而现在,你们正准备杀死第七个。”他没有理会,继续道,“如果在座各位真的在乎真相,就该问问——为什么阿方索拒绝出庭?为什么施耐德教授被龙血污染后,你们的第一反应是‘他还能不能继续当执行部部长’,而不是‘他还能不能活’?”
商征羽的语调很平淡,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插进审判席的心脏。
“你们不是在审判我,你们是在清理格陵兰事件的幸存者。”
审判长的脸色终于变了。
商征羽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犬齿比常人尖,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像头被激怒的狼。他缓缓抬头,黄金瞳在阴影中亮起,炽烈如熔岩:“如果秘党真的公正,那你们现在该审判的,是那些躲在幕后的懦夫。”
审判庭彻底沸腾。
有人怒吼着要求立即宣判,有人拍桌而起,指责他亵渎秘党权威。但商征羽只是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目光如刀。
格陵兰事故距今三个月,秘党蛰伏了三个月,他早已做好成为成为众矢之的准备。
“肃静!肃静!”
审判长用力敲击木槌,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带着某种陈腐的威严。
“格陵兰计划的情报失误,校董会已经内部追责。”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现在的问题是你——一个触碰禁忌的混血种,凭什么站在这里质疑审判庭?”
审判长缓缓开口:“你承认了血统精炼的事实,但你的辩解并不能完全洗脱你的罪责。《亚伯拉罕血统契》第三条明确规定,任何形式的血统精炼,无论目的如何,都视为对混血种社会的背叛。”
商征羽看着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想起奥丁的昆古尼尔。沸腾的审判庭渐渐安静下来,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某种压抑的躁动,他站在被告席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的判决。
“尽管你直到现在依旧保持理智,这是件值得研究的课题,但不能为既定事实辩护。根据流程,我们需要举手表决——”
“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能保持理智吗?”
商征羽突然的提问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疯狂是什么。”
他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像是格陵兰海底的冰,深沉而平静。
“是明知会死还要下去。是看着同伴一个个消失。是数着秒等救援却知道根本不会有救援。”
审判长的木槌悬在半空。
“你们说血统精炼会让人发狂?不,真正让人发狂的是坐在这里,听你们讨论该牺牲多少人‘比较划算'。”年轻人张开双臂,“所以审判我吧,判我流放,判我监禁,判我死刑——"
“但你们无法审判我的灵魂,也永远别指望我会后悔!”
“够了!”
红发的陪审员站起来,几页羊皮卷被他掀到地面:“我申请立刻表决!”
“附议。”他身边的人立刻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审判长身上。
伯爵催促:“表决吧,按规矩来。”
木槌重重地敲下,青铜底座与黑曜石桌面碰撞出刺耳的颤音。穹顶的煤气灯突然暗了一瞬,仿佛连火焰都在畏惧即将到来的表决。
空气凝固成一块铁。
审判长的手悬在半空,像一把即将落下的闸刀。
“现在,对商征羽的处决提案进行表决。”
他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撞在两百五十七人的耳膜上,再弹回来时已经变成一种集体意志的低鸣。
“赞成处决的,请举手。”
一秒,两秒。
第一只手举了起来。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皮肤像干枯的羊皮纸,指节嶙峋,手腕上戴着秘党元老的银质袖扣。它举得很稳,稳得像一座墓碑。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手臂像一片钢铁森林般缓缓升起。西装袖口摩擦的窸窣声连成一片,仿佛无数条蛇在草地里游动。金属袖扣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像一片星群,冰冷、精确。
商征羽站在圆心,没动。
他的视线从那些手臂上扫过,像用刀尖划过名册。
第三排第七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精准得像在计算商征羽的死刑倒计时。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精密的、近乎学术的冷漠,仿佛他只是一份需要被归档的错误实验数据。
第五排第十二座,年轻的女法官助理攥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痕,笔尖穿透五层纸页,她竖起的手指无力地蜷缩起来。
第七排第三座,霍奇·克雷孟特伯爵,他的手臂像一柄出鞘的剑,银灰色的袖口滑落,露出苍白的、布满青筋的手腕。他的眼神冰冷而笃定,仿佛商征羽的罪早已被刻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上,而他只是执行命运的刽子手。
现在他们的手臂都笔直地指向天花板,像一根根标枪。
计数员的声音机械地响起:"二十七……八十九……一百零四……”
数字每跳动一次,空气就沉重一分。
“一百四十一……一百五十五……”
手臂的丛林还在蔓延。有人闭着眼睛举手,有人低头躲避他的视线,更多人直视着他,目光里带着某种奇特的狂热——那是一种集体正义带来的暴力快感,仿佛只要足够多人同意,杀戮就变成了仪式。
“两百三十五票。”
槌声落下的瞬间,商征羽突然笑了。
他的犬齿在灯光下白得刺眼,笑声很轻,却让整个审判庭的温度骤降。
“真整齐啊。”他说。
两百三十五只手还悬在空中,像一片吊死鬼的森林。商征羽慢慢转了一圈,风衣下摆划出一道黑色弧线。他仰头看着那些手臂,目光顺着西装袖管爬上去,一直爬进每双眼睛深处。
“反对处决的,请举手。”
长桌尽头,昂热缓缓起身。校长今天罕见地穿着正式西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折刀在袖口若隐若现。他举起手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根据《秘党宪章》第……”
“等等。”
昂热的声音不大,却让正要宣布结果的审判长僵住了动作。老人从内袋取出一个暗红色火漆封缄的信封,火漆上印着半朽的世界树徽记。
“校董会特别授权书。”他将信封滑向审判长,“鉴于被告在格陵兰行动中挽救包括施耐德教授在内的多名成员,以及……”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陪审团:“某些不便公开的情报价值,建议酌情减刑。”
审判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霍奇伯爵猛地站起来,丝绸手套在桌沿刮出裂帛般的声响:“这不合程序!”
“程序?”昂热轻笑,“三分钟前诸位表决时,似乎也没人在意程序正义,尤其当某些人需要掩盖格陵兰行动的真正失误方时。”
商征羽注意到陪审团中有几人突然变得坐立不安。昂热的威胁很含蓄,但足够锋利——要么接受减刑,要么他就要公开更多内幕。
审判长用拆信刀划开火漆的动作像在解剖一具尸体。他读完文件后沉默了很久,久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最终,他缓缓点头:“考虑到校长的申诉,以及……格陵兰事件的复杂性,审判庭暂时休庭,两小时后重新审议。”
木槌落下,沉闷的回音在青铜殿堂里久久不散。
商征羽无视了所有人率先离开,但他没有走远,只是靠在门口的立柱旁等待。
当审判官们陆续离席时,他依然保持着倚靠的姿势,影子被煤气灯拉得很长,像一柄横在走廊上的黑色利剑。伯爵经过他身边时,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
那一刻,伯爵看到年轻人眼中燃烧的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绝对的清醒。
商征羽的清醒来源于愤怒。
那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是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是零下两百度仍不结冻的水银。他站在审判席中央,黄金瞳平静地注视着每一个试图将他定罪的人,而他的愤怒——那种近乎冷酷的愤怒——正以最精确的方式计算着每一个人的弱点。
霍奇·克雷孟特伯爵在离席时与他擦肩而过,商征羽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一寸。但伯爵的指尖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锋芒割伤。
“你在愤怒。”伯爵忽然低声说,声音压得极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你掩饰得很好。”
商征羽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不是微笑,而是一种近乎机械的肌肉反应。
“愤怒会让人失去判断力。”他的声音同样轻,“而我需要保持清醒,才能算清楚你们欠下的债。”
伯爵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在进行一场精确的复仇计算——就像他用天演计算救援方案一样,他现在正在计算每一个人的罪责与代价。
“你太傲慢了。难道你以为自己能对抗整个秘党?”
商征羽终于侧过头,浅栗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微闪烁。
“不,我只是在等你们自己崩溃。”
伯爵的呼吸一滞。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刻意忽略的事实——
商征羽的言灵是天演。
而天演最可怕的地方,从来不是计算已知的答案,而是推演未来的可能性。他不是来接受审判的,他是来审判在座每一个人的。那双看似无害的眼睛里燃烧的,是要把整个秘党都放在天平上称量的冷酷决意。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两小时后,审判庭内传来铃声召集所有人员,而商征羽依旧靠在门口,听着这场审判在缺少被告的情况下顺利地进行下去。
昂热第一个走出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走吧。”
年轻人沉默地跟上。
“校内监禁三年,保留学籍,取消执行部职务,每周提交两份血液样本。”校长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很大的退让。”
走出审判庭时,外面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昂热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钟楼,忽然开口:“你恨他们吗?”
商征羽摇头:“不恨。”
“为什么?”
“因为恨他们,就等于承认他们有权审判我。”
昂热侧目看他,嘴角微微扬起:“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傲慢。”
“您认为我是什么样的?”
“更温和,更……像学生。你会抱怨执行部的加班,会跟芬格尔打赌,会在施耐德面前装乖。”
“大概是因为面对的人不一样。”
“是啊,人……”昂热的眼睛微微眯起。
商征羽终于转过身,他的眼睛在阴影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金属的冷光。
“校长,您是更喜欢那个‘好学生’商征羽吗?相信我,执行部的同事从来没那么觉得过。”
昂热摇头:“不,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审判庭上那样说话。”
商征羽沉默了一瞬,随后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意识到所有的规则都相同。”
“规则?”
“秘党的规则,校董会的规则,审判庭的规则。还有其他地方,都一样,这是世界运行的规则。”他低下头,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枝,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黑色的衣角垂落如铁幕,“他们制定规则,然后躲在规则后面杀人。”
“令人作呕,但的确高效。”
还活着,已老实,准备先走剧情了。
主线装乖的小商看多了,来点有气势的,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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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审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