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时间像一条小河 第1章 Chapter01

『时间像一条小河』

『永不停息地流淌』

『流过每个人的身边』

『一直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断断续续的哼唱，气息不稳，嗓音平凡，怎么也和『好听』二字沾不上边。又时而汹涌时而平缓的，就像这百花盛开的山间流淌的水，听不出个具体调子来。水倒是净澈见底，不知流淌了多久，又磨平了多少块水里的石头，然而唯独磨不平她心中『……』之处。

在河边浣衣的女子，她将洗干净的衣服拎出水面，随手甩出的水珠连成串，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一条条闪着光的银饰。然而攀上她面颊的，是十六七岁才有的少年气。

“小河，回来了？”

“都洗好啦。”

被唤作『小河』的女子放下手里的盆，卷起仍湿着的袖口一头钻进厨房里去了。

这里是百花谷附近镇子上的一处寻常店家，要说哪里不寻常，那便是每逢十五特供的桂花糕。夸张到天还没亮就有人在门外排队，待到日上三竿，那队伍长得跟百花门派每年招生时节有得一拼。

这个民间的段子，久而久之传的人多了，也就传到了百花谷里。

“真这么好吃吗？”

全谷上上下下包括谷主在内，啃着鲜花饼发出了疑问。

还能有啥区别不成，无非是把饼里的玫瑰换成桂花。张佳乐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等当他真正吃上桂花糕的时候，才明白桂花不是馅而是直接撒在上面，且是个方方正正的糕不是圆圆的饼。

凉了，有点粘牙，不知道热乎时吃是什么口感。

这是当时他的第一印象。

于是在下一个十五，一个没有风月不怎么黑的傍晚过后，在小河掀起自留的蒸笼盖子时，突然起了一阵风，等回过来神里面的桂花糕少了两块。

咦？

小河抬起头，发现偷桂花糕的贼人没有跑，就站在她面前一边手里咬上了一口，另一手里则拿着完整的一块。

动作好快，怕不是惯偷。

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个想法不对，对方一身粉白相间的衣裳，看得出来面料和一般百姓穿的布衣不一样，而且他生得连穿粉白这样的颜色都不奇怪还很好看，让人不仅仅是想多看两眼这么简单。就在小河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看时，对方已经笑嘻嘻地把银两放在了台子上。

哦既然给了钱，那就不能算偷了。而且他的手和脸一样白，是少见的冷白皮，所以才能穿粉白色也衬得那么好看。

她心下一想。

“好吃，确实是热的更好吃。”

“今天已经收摊了，这笼不卖的。”

“给你三倍的价钱，这笼我都买了。”

“可是这笼是我的晚饭。”

小河虽这么说，不过还没吃上晚饭的她现在并不感到饿，因为『秀色可餐』，这句诚不欺我。

“咳咳。”

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快呛到，他缩回伸向笼内的手，一边咳嗽一边说，“那剩下的……留着你吃吧，咳、咳咳，钱也不用找了。”

小河不仅按他吃下去的桂花糕数量找了钱，还给他递了杯喝的。一口下去，小河歪着头纳闷他怎么咳得更厉害了。

“你这给我喝的什么？怎么这么甜？？？”

“蜂蜜水呀。”

说着小河又把水杯从他手里接过，尝了一口，“好像是有点放多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觉得对方有点儿不太聪明。

之所以放多了，是因为小河一边加蜂蜜一边偷偷偷瞄没给钱之前行为只能称得上是小偷的家伙。

多年以后，小河回想起她和张佳乐第一次四目相对的情景，那时虽然彼此都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但大概只有她面色泛红，心跳加快。

时间回到多年以前，这个情景。

面色泛红心跳加快的小河，手里拿着那杯蜂蜜水，不知是要放下还是重新递给他。

“谢谢你的招待。”

“不客气。你要是喜欢的话下个月可以早点来买呀，这时候一般都收摊了，卖得好的话更是会提前。”

“嗯，是挺好吃的。”

他笑得浅，然而眼睛还是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看得小河只想把手里这杯蜂蜜水一股脑儿喝下去。

“你是……谷里的人吗？”

小河试探地问了句，她就住在百花谷附近的镇上，其实是知道他们的门派校服颜色的。

“是啊。”

“我们每个月十五有打包好的桂花糕送过去的。”

“那不一样。哦，我是说送过去的也很好吃，但是我想知道刚出笼的口感会是什么样，是不是更好吃，这不就来了。”

“那当然啦，很糯吧！糯糯的很好吃。”

『糯』这个形容词，张佳乐还是第一次听到。就像是老顾客和店家之间稀松平常的闲聊，但他却意外捕捉到了说这句话时她眼里有光，像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嘿，下个月这时候给我单独留一笼吧。”

“好啊。”

小河想也没想，满口答应了还只是陌生人的对方。

*

于是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每个月十五收摊之后，小河自留的桂花糕数量，从一笼变为两笼。

有时候她会撑着下巴盯着对面吃着桂花糕的张佳乐，萌生只吃一笼他会不会不饱的想法。于是她将自己手边这笼也推了出去，“这笼你也吃了吧。”

“这么多我哪吃得下？”

张佳乐把自己两颊吃得像仓鼠那般鼓起来，毫无说服力。

等到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小河将自己手边这笼又推了出去，“这笼你吃不吃？”

“不吃，吃不下了。”

“你是不是吃腻了？！”

“哪能，一个月就吃到这么一次。”

从小吃到大的鲜花饼都不会腻，更何况才吃了两年多的……已经两年多了啊。

他们一个月就十五这一天会碰面，每次见面时长连半个时辰都不足。真要算起来，天数哪有两年多之久，也就三十来次而已。

“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诶别别。”

也许是第一次喝到的那杯蜂蜜水印象过于深刻，即使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张佳乐怎么也不愿再喝一口小河兑的蜂蜜水。

张佳乐来吃桂花糕的次数多了，期间还碰到过跟小河同住的叔和婶。他听到叔婶称她为『小河』，下个月再见之时也就这么跟着喊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那个‘小荷’？”

“不是，河边洗衣服的那个小河。”

“哦。”

小河也想问他你叫什么呀，但是如果问了，可能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他的身份。她想等，等她不用问，他会主动告诉她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她要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小河啊，你知道那人身份吗？”

“婶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百花谷的人。”

“这不废话么。”

“嘿嘿。”

小河笑得有点傻。

“你说奇不奇怪，我们每个月十五都有特供给他们的桂花糕，他却每次收摊后亲自跑过来。”

“哦这个他说过，他说他想吃刚出笼的，刚出笼的更好吃。”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呵呵，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啊。”

可能百花谷有什么规定吧，不允许私自出谷？又或者他身份特殊不方便人前现身？所以才选在日落之后。这些小河都想过，她不敢直接问，怕问了之后对方就不会再来了。

婶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小河却不明白婶为何叹气，而等到她明白的时候，已经不睡在这个她生活了近十年的家中。

没多久后，店里出了事。

歇业的这一天，她和叔婶三个人一起出去并在外面过了一夜。等第二天回来，屋子被烧了个大半，报了官，也不知道作案的人什么时候能抓到。

这个月的十五，小河坐在往常洗衣服的河边，夜幕下她抱住膝盖，望向河面的双眼红通通的。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四周寂静，河面平静只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这个月可没有桂花糕给你吃了。”

小河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变，她没有抬眼依旧望向河面。

“嗯我都知道了。叔和婶呢？”

“他们没事，暂时去了邻镇亲戚家。”

“你呢？”

小河扭头，“我不是这里人。”

这话在张佳乐听来有些没头没脑，不过他很快联想到第一次见面她说某句话时两眼放光，而现在她的声音嗡嗡的，像是从水里的石头底下发出来。

“原来如此啊。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你肯定会喜欢的。”

百花谷之所以被叫做百花谷，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种满了上百种花。但是普通百姓进不去，张佳乐说带小河进谷，就是想带她去看看花。看到花了，或许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就这里了吧。”

“这才外围，你不会是爬不动了吧？”

面对张佳乐的疑问小河摇摇头，她不会轻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上山。今夜月色很好，光线能够看得清路，但不够仔细的话还是看不清花的种类和原本颜色。

“这些花能吃吗？”

小河指了指他们歇脚平地上的一处，“咦，这还有蘑菇。”

“你是不是本地人？蘑菇能随便乱吃的吗？”

“我不是。”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叫出了声，饿了。两人都笑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那桂花糕什么时候能重新营业？”

“看叔和婶的意思吧。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做生意。”

“同行的对家啊。”

小河摇摇头，“我总觉得跟我有关系。”

“那你绝对是多想了，你家桂花糕一个月就卖一天，卖得再好能比得上其他产品一个月的总价钱？”

“诶你之前说‘好吃极了’是骗我的吗？”

“我不是。”

听她那语气张佳乐以为她没事了，再看看她的样子，眼眶红红的又像是要哭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重头再来嘛。”

“如果，我是说如果，叔和婶想在邻镇定下来，你每个月还会来吗？”

“还是每个月十五供应？”

“这个没想好。”

“你刚才在河边说你不是这里人？那盛产桂花糕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乡吧。”

“嗯，不仅有桂花糕，还有桂花酒呢。”

此刻也只有把话题往『家乡』相关的方向引，她的情绪才会高涨一点。然而张佳乐怎么也没有想到，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还会伴随着更加原始的想法，并且有这想法的人里还会有一小部分，做法变得极端和平常判若两人。

曾经，小河想问他叫什么，但怕问了就能打听到他的身份，更怕每个月的十五这个无形中约定的日子会因此不复存在。所以她想等，等她不用问，他也能主动告诉她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她就会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

小河想到那被烧得漆黑的光秃秃的柱子，觉得意外是会早于明天，而现在就是她要下重大决定的时候了。

月下，山谷，繁花遍地。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穿粉白衣裳真好看啊，怎么会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我穿粉色就不好看。”

“我穿红色也好看的。”

“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张佳乐。”

“我喜欢你。”

“等会儿，你说什么？”

张佳乐觉得这跨度有点儿大，而且她跟自己的回答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无论你是谁，无论知不知晓你的名字，我都喜欢你。

可是张佳乐他此时此刻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层含义。

“哦，原来你就是百花谷谷主啊。那么张谷主，我说我喜欢你。”

小河原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然而她能感觉到自己无比镇定。因为人只有在面对不确定时才会慌张，显然做出主动问他姓名的决定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他主动告诉她他叫什么，那一定是——

他喜欢她。

而她没有等到他主动告知的那一天。是因为——

他不喜欢她。

对比之下，张佳乐反而愣在了原地，甚至皱起了眉头。他本来想接着说，从今晚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有点儿不解。

“原来我们是朋友啊。”

那样之前的种种，包括今晚的行动，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想到这里，小河咬了咬下嘴唇，这是近几年来第一个没吃得上桂花糕的十五，真难受啊。她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好圆，变得比以往这个时候都要来得清晰。

『对啊，我对你就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如果刚刚笑着这么回答，就能从天黑接着聊到天亮吧。只是这种违心的话，对着他那张明显看得出在在生气的脸，小河怎么也讲不出来。

tbc.

妹子草率了，当然这跟她心情低落以及因为房子被烧对未来的不确定有关（总得来说她是一个相当随性的人）

这时候氛围其实真的很好，天时地利但好感度不够，玩过乙女游戏的都懂吧，可攻略人物好感度才到做朋友呢，结果就告白了。换谁都？？？吧

多嘴说几点：

1.张佳乐生气是因为他把女主当朋友但女主说“原来我们是朋友啊”

2.打破折号的那两个答案，是女主自己预设的。但其实并不一定就是标准答案，各人各看法嘛，所以说女主她是被自己的答案困住了

3.本章时间段对应原作张佳乐还没有离开百花前，大概是第四、五赛季到第七赛季的样子（能理解的吧？）

另外『门派校服』这个说法，因为以前玩的网游里大家都这么说，就这么用了，别觉得奇怪哈。

推歌时间：《梅雨明けの-くろく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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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