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郭】载梦行舟 第6章 陆

陆.

但江湖之大，邱非总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就会了解所有的门派，郭少此前对他说自己从北方来，但他这些年为了嘉世流落在外的那些武器大多是在江南、荆楚等地区活动，对北方地区的门派了解颇少，或许还是需要调查一下才能得知这所谓的“神奇山庄”究竟在何处。虽然也没证据证明郭少所说的就是真话，但邱非愿意先相信他。互相试探到如今的阶段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眼下他们二人的共同目标还是先弄清在清风堂发生的事。

也因此，他并没有就郭少的身份再过多追问什么，只当二人自此便彻底开诚布公。

邱非与郭少、闻理探讨了一下接下来的调查方向，目前也只能从“中毒”一事入手。那晚他没能近距离观察到清风堂那些死去的弟子们的状况，只靠郭少后知后觉想起来的描述到底也是与现实有些出入，所以再探清风堂一事肯定是要做的，只是不能由他与郭少做。尹平生见过他二人的脸，若是这次潜入再被尹平生发现那就显得有些太刻意了，能成功逃脱还好说，若是被尹平生或清风堂的其他人抓住马脚说不定还要被他们发现与嘉世扯上联系，不如换个生面孔去至少还能有别的说辞。

“我去吧。”闻理自告奋勇道。

邱非点了点头。他本也是这样想的，闻理懂一些医术，对毒物也算了解，总比他与郭少两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找线索强。至于早先进城打探的孟永鸣和白胜先两人，也可以作为接应，邱非飞鸽传书给二人去了消息，告知他们暂时不必出城，以免打草惊蛇。

郭少虽然还动着冒险的念头，但听邱非前后解释了一遍之后很快也不再念叨说要跟着去了，乖乖做他的养伤病号，倒也听话。

一切安排妥当，行动就定在当晚。

临行前，闻理却把邱非叫出了房间，说是有事要谈。邱非本以为是嘉世商行的事务，谁料闻理开口所言却与郭少有关。

“你可知你带回来的那人内力尽失的问题究竟因何而起？”闻理没绕弯子，开门见山。

邱非心头重重一跳：“怎么？有问题？”

“白日里我没有明说，因为我不知那人是否可信。”闻理道，“说是‘内力尽失’，但其实并未严重到那种程度，他经脉畅通，仍有早先所学内功心法护体，只是难以聚气，才显得像是‘内力尽失’。”

他这话倒像是给郭少宣判了一条活路，邱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疑惑，那先前闻理为何要把情况说得那样严重，还搬出了神医石不转？

“也就是说我大约可知，他此前练过哪派心法。”闻理看着邱非，口中所言突兀地一顿。

邱非也是一愣：“闻兄武学何时精进到了如此地步？”他只知自己师父对各家武学了如指掌，可轻易辨认各派武学路数，但内功心法这种独门秘术，即便是叶秋也不敢打保票说随便抓个人来自己就一定认得准，又何况郭少这样的情况？

邱非一时有些懊恼，自己未曾认真学习医术，为郭少传功时也未曾发觉对方仍有内功心法护体，郭少本人似是也并不清楚这一点，若是早些被他察觉后告知，前一晚倒也不必见郭少平白流露出那样的低落神情。

可闻理却摇了摇头：“并非我武学精进……其实你也应认得。”

“什么？”邱非不知他何意。

“郭少大概是……练习过嘉世的内功心法。”闻理缓缓开口，所言却如平地惊雷，“叶前辈曾为我们所有入门之人传授的那个‘保命心法’。”

邱非一时愕然。他竟不知自己在这一瞬究竟冒出了哪些想法，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打转，久久的沉默之后只吐出了一句“是吗？”。

怪不得闻理吞吞吐吐，不敢当众讲明。叶秋失踪的这些年，他借着找寻武器的契机也多方打探过，问过那些已经离开嘉世的前辈们，明明都曾接受过叶秋的教导，如今却都对叶秋避之若浼，生怕与其挂上关系，更别提传授那所谓的“嘉世心法”，都道不知。

不知、不知……

那这郭少……又是如何与嘉世扯上的关系？

“闻兄，此次回来，麻烦另外帮我调查些事情。”邱非道。

“神奇山庄？”闻理表情怪异地朝身后二楼的房间看了一眼，“你不说我也会查，我还从未听说过哪家门派起这么个名字。”

邱非道了声谢，又多叮嘱了闻理两句此次潜入需注意的细节，二人就此分别。待邱非回屋，郭少直接迎了上来：“没什么大事吧？感觉你去了好久。”

邱非摇了摇头，只说是嘉世商行的事务，让郭少不用担心。再度提起嘉世时，他着重观察了下郭少的神情，却也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若不是郭少太会演戏，那就是真的是在茗乾居那里时第一次知晓嘉世的存在，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早些时候习过嘉世的独门心法……着实奇怪。

只是如今他并不能明着去讲。邱非督促郭少早些休息，而后便拿出自己最顺手的那把长枪走到窗边坐下，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地跳动着，阴影在他脸上晃动不停。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但郭少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没过多久又重新在床上坐起，抻着身子朝邱非那边探：“我真没啥大事，昨夜就是你守了一夜，今夜换我来吧？”

邱非早已注意到了他这头的动静，但未曾想到他折腾半天竟是为了说这个，颇有些无奈地回道：“何必同我争这个，谁还能让伤者守夜？”

“可你也受伤了啊！”郭少嘟嘟囔囔，直接翻身下床凑到了邱非身前。如他所言，今晚的状况与前一夜相比确实好了许多，借着昏暗的光线，邱非能看见他已然红润的脸颊，并不再是吓人的苍白。

邱非一时失语。郭少不说，他也并不将自己受的伤当回事，早将其抛之脑后，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可郭少却始终惦记着这个，明明知道他的内伤靠着运功调理就能好得大半，但郭少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什么嘛，明明都一样是费了老鼻子牛劲、伤痕累累地从清风堂那大哥手底下逃出来的，又不是真的刀枪不入，逞什么能？

郭少不爱看他这副模样，也没法安心接受邱非这样的照顾，好像他多弱多惨似的。不想同外人提起他身上的状况一是家里曾叮嘱过他不要随便讲，二也是他实在不愿再看到别人因此对他提供过多的关照，倒不是他想做白眼狼，不感激还妄想提要求，只不过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没必要这样啊！他能跑能跳的，能喘气还能拉弓，这不就够了嘛！其他的问题大不了再慢慢解决，反正他本来也不是啥武学大师，这事现在落在他身上总比等三五十年后练就一身好武艺然后才被散尽了强嘛！

丧失内力会难受，但被邱非这样“特殊”地照顾他更难受。何况他觉得，邱非比他更需要休息才对，如果不能把邱非按回床上的话，那他就陪着邱非一起守夜吧！

郭少这会儿格外执着，邱非也犟不过。两人一起倒也没必要都挤在窗边，总归只是为了等闻理他们的消息，邱非便拉着郭少坐回桌前，这边宽敞，总算不必挤在一处。

两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起先还在谈清风堂一事，但该说的白日里已经讨论过了许多，再之后话题便被郭少不知不觉间转到了往日生活中的趣事。邱非只知他从北方来，生活习俗必定与江南地区有异，倒是不知那遥远的未知地区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

郭少同他说冬日在结了冰的湖上抓鱼，说家那边下雪的夜晚会很亮，仿佛灯火通明。

邱非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光景，余杭从未下过那样大的雪，即便是他师父离去的那个冬天，飘落的雪花落在屋顶似是一层白色的纱，轻飘飘地，却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若是比这样的雪再厚上几倍，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郭少提起那些冬日的景象时是发自肺腑的开心。邱非猜想，神奇山庄大约是在河朔地区？他未曾去过那样北的地方，只听说河朔地区年年冬日大雪，大概便是那附近吧。他估算了下距离，若是郭少此行是马不停蹄直奔余杭地界而来，倒也能在家乡看过今年的雪。

“没有哦，我已经一年多未曾回过山庄啦。”听到邱非这样猜测，郭少却摇了摇头，眼中多少染上了些惦念的意味，盯着窗外出神，“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回去看看。”

“那等到找回武器……”

“不行诶，跟这个没关系。”郭少打断了邱非的提议，“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得离神奇山庄远远的——山庄才能活、我才能活。”

他这话说得格外认真，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邱非却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