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 第4章 双叶《雀鹰》

“今天是新联盟星历073年4月29日，我是叶修，出生于星历048年5月29日，隶属自由军嘉世编队，任嘉世编队第一分队旗舰‘秋叶舰’舰长。”

叶修从操作台前抬起身体，听着自己的声音从星舰广播里传出来。原本磁性的声音里掺杂了电流的呲拉声，略略有些失真。

“这份遗书在我4月30日随舰队远征伊莱那星云之前录好，留给我的弟弟叶秋。如果你收到这封遗书，则代表我已经身故。”

如果嘉世编队的记者曹广诚此时身处秋叶舰的指挥室内部，他必然会一边疯狂流着一脸被吓出来的眼泪一边疯狂挥舞着相机记录这普通人、甚至大部分联盟战士终其一生也未能得见的景象——从秋叶舰辐射一百六十度的指挥观察舱向外望去，视野之内的星舰几乎没有任何一架刻着嘉世编队的纹章。星舰与低密度飞行器的残骸飞得到处都是，间或因为秋叶舰和它的敌人对轰的激光而爆炸，在视野里形成一团灼人的火光。

而如果联盟轮回编队穿云舰的舰长周泽楷人在这里，可能也会因为敌我差距的悬殊而惊呼一声。因为秋叶舰的四面八方都被联盟的死敌，托卡塔星系名为“黑色蝴蝶”的星舰占据。秋叶舰深蓝色的船身已经伤痕累累，右侧舷翼的两个发动机也被击中熄火了，只剩左侧苦苦支撑着这只“天空蓝鲸”悬浮在鬣狗的围剿与撕咬中。

如果是蓝雨编队的喻文州在这里——“秋叶舰应该已经沉了，我撑不了这么久”——这位好脾气的军师可能会这么说。因为火力弹药充足的黑色蝴蝶们几乎在以全角度全方位向秋叶舰发动攻击，想突破他们通往太阳系的最后一道阻碍。然而秋叶舰已经孤独地支持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甚至还在试图突破他们的火力线。

“啊……按照惯例我好像应该宣读我的籍贯和出生年月，但这些你都知道，我就不再说一遍了。这几天我经常想起我们还在上军校的日子，甚至更早，在首都星的军区大院里一起玩游戏的时光。我想起我们躺在玉河公园四月的草坪上，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落在我的脸上，我把它拂掉的时候听见你坐起来吹起一支笛子。然后我忽然想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或者说话了。”

黑色的蝴蝶逐渐贴近了深蓝色的舰船，大半的视野都被火力线覆盖，叶修皱起眉，他看不清被“黑色蝴蝶”包围在中间的庞然大物——托卡塔星的旗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双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调出了一个用红色标记的，代表它并未通过《星舰适用安全性检测》的舰船远距离定位系统。

“太远了……”他摇了摇头，手下的操作没停，庞大的蓝鲸摆动尾巴用了一个“Z字抖动”灵敏地避开了四条交叉锁死前路的切割激光，“至少得再推进16个星元单位才能完全加速。”

“我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父母去世时，我在甘南要塞，没有到场；和弟弟同属一个编队，我也没有对他投入应该有的关心。你曾经发消息问我为什么我们只隔五百米的地理距离我却两三个月不去找你，我得回答那是因为我的逃避。”

他们返航时遭遇了托卡塔星系的进攻，敌人通过虫洞技术在太阳系的入口设置了跃迁点，派来了一整个黑色蝴蝶分队。若是平常，有叶修指挥的嘉世编队第一分队未必不能与其一战，但他们在远征探索伊莱那星云时与一个不知名九级文明交火，除去损伤了十一架星舰中的四架之外，完好的弹药也已接近告罄。

他们本想立刻发求救信号给母星，却发现电磁信号不知被什么所屏蔽了。

嘉世编队——这个联盟自由军成长的温床，新联盟自由精神的发源地——在与母星切断联系、弹尽粮绝的一刻，所有嘉世星舰的舰长一致决定，死守这条通往母星的航线，死守他们的蔚蓝星球。

十架星舰的舰长，驾驶星舰撞断了黑色蝴蝶的翅膀。

嘉世舰队的舰船是最好的，因为他们拥有天才的星舰设计师叶秋。

因此，对叶修来说，弹药耗尽其实并不可怕，秋叶舰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

只要他手动操作，心甘情愿地撞向黑色蝴蝶的旗舰。

“我曾经希望自己要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葬身星海，但我今天发现自己的心里其实没有这么豁达或者大气。我逃避你是因为我试图逃避我自己的感情，它让我掩盖住一种名为‘爱’的情感，试图用‘兄弟之情’把它埋在下面。自始至终我都喜欢你，咳，叶秋，别掩饰自己的脸红，我想我也是。”

自动定位仪早已弃置不用，操作台前的青年眉目疏朗，表情冷静。他白皙的手一次次以不同的力度推动操纵杆，左手同时按下几个按钮。绝对寂静的真空下，黑色蝴蝶纷纷折断翅膀的光绚烂至极，声音却被完全阻拦在秋叶舰舰船之外。

显示屏上的星元单位已经跳到了个位数“5”，青年静静微笑了一下。

蓝鲸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怒吼，这架由叶秋设计的、联盟第一的舰船终于也到了强弩之末。

“叶秋，弟弟，我想留给你最后一句话。我希望听到这段话的你，能够连同我的份——连同‘叶修’的份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我的生命或许会结束或者已经结束，但只要你活着，我身上的一些部分就能继续在你身上存在，永远存续下去。请替我看着这世界。我爱你。”

“来战。”叶修轻轻地说。

他摸了摸军服的内袋，取出一支香烟咬在嘴里，声音因此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操纵杆被一推到底，发动机发出它有生以来功率最大的轰鸣，秋叶舰笔直地冲向托卡塔旗舰的能量核心。

只要我深爱的人还存在于那颗星球上，我就不会允许你们染指他的幸福哪怕一个星元。

“以上。我是自由军嘉世编队第一分队‘秋叶舰’舰长，叶修。”

他撞向旗舰，化作一道璀璨的光。

“向自由致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