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这么急着跑掉吗?”
邪见气愤极了,人头杖在地上笃笃笃敲个不停。
“邪见爷爷……”铃忽然想到了什么,“杀生丸少爷,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邪见惊恐地瞪大眼睛:“呸呸呸!千万不要在杀生丸少爷的面前提这个。”
铃却抬头看到了庭院里熟悉的身影。
“杀生丸少爷!”
惊呼一声又掩住嘴巴的铃:“杀生丸少爷有遇到白牙姐姐吗?她刚刚出去了!”
邪见呼吸一滞,眼前的妖怪心情似乎格外糟糕。
杀生丸当然知道。
那紧张不安的气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极力地掩藏着许多不明的情绪。
不似往日明亮,仿若蒙上尘灰,害怕被发现什么。
一心想要守护人类的妖怪,那颗心也会变得混沌吗?
满口谎言的骗子。
对谁都是一样么?一样的坦诚着那颗守护之心。
会想来告诉她,对人类的看法,会想要告诉她,此刻的他仍不理解,会试着去……
——简直可笑,他到底在做什么。
思绪收拢,所有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生丸听见心底否认的声音。
他说:“没有。”
什么东西好像才懵懵懂懂地长出来,就被掐断了柔嫩的芽子。
转身离开的妖怪,风灌满了广袖,银白色的发丝被吹起。
-
邪见往外跑着快速跟上,又好像在纠结着什么,终于还是跑回来。
“跟上杀生丸少爷,我去牵上阿哞,白牙那家伙不管你了……”
“什么嘛,白牙姐姐明明只是出远门而已,马上就会回来的。”
“那你就说要不要走好了,留在这里可是没有人给你做饭的!”
“杀生丸少爷在哪里,哪里就是铃的家,铃是乖孩子,可以自己做饭!”
哒哒哒的脚步声,小姑娘头上的发揪一翘一翘,往外追着杀生丸跑去。
“白牙那家伙,真是骗小孩有一套……可怜的杀生丸少爷有着这么一个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的……”
邪见哆哆嗦嗦地闭上了嘴巴。
双头妖兽腾云飞起,风吹过空荡荡的庭院,卷起的草叶夹杂着白色的东西。
“啊啦~”
铃伸手接住一片。
……破碎的花瓣?
-
“三日月大人……这真的是为我准备的吗?”
车架的速度太慢,对方牵来一匹马,全然不问自己是否拥有骑马这门技术。
尽管被男人拽着绳子,却是一副打着响鼻不停跺着脚想离开的样子。
那马都快应激了!
是……
察觉到自己身上妖怪的气味了吗?
白牙试探地伸手摸了摸,不想反倒意外的安抚了下来,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坐骑的生物,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厉害的妖怪,使用妖气就可以做到,用现代话来说,那叫飞行的效果。
品味好一点的妖怪,借助自己妖气附上的媒介,也可以试试……
资质再差,用点变幻之术飞天遁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她这个半吊子,徒有妖怪的体质,如今还不知晓自己的妖力如何运用。
……感谢阿哞过去不离不弃的帮着她从西国搬家。
男人颔首:“走吧。”
离开了阿伊那府,随着花香的褪去,三日月身上那股子诡异的感觉散去了许多。
白牙只好称谢,利落翻身上马。
此一行并未有更多的人,狸姬的说法是,他们二人足以解决。
白牙只当自己算是个装饰挂件。
她是一个完全只靠蛮力,刀劈拳打妖怪的……妖怪。
不管怎么说,腰间的佩刀让她觉得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
纵马疾驰在道路上,山间的风列列吹响还坚毅挂在树上的枝叶。
穿过林间,马蹄踏碎枝叶,踏过溪流,踢飞的卵石惊走鱼儿。
这位驱魔师大人无疑是一个可靠的人,路途上遇到叫嚣着要白牙交出四魂之玉的妖怪,都被这个男人轻松解决。
被那只妖怪撞下马的她,甚至没有抽刀的机会。
下一瞬就是带着寒光的武器闪过收回,碎裂开的妖怪肉|块淋了白牙一身。
那双金色的眼睛的主人,坐在马上,修长有力的手接住飞回来的骨扇,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居然连这个也躲不过。
即使扇子的主人是如此好心的救了她的小命,白牙始终谨慎的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他们会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照着太阳,调整一下前进的方向。
-
是夜,哔啵炸开的火星,简陋的火堆上烤着两条鱼。
火光的映衬下,白牙看着那烤的焦黄的鱼,目光其实落到了对面坐着的人身上。
这个男人,其实细看之下。
和杀生丸完全不同。
肩膀腰腹上的洁白蓬松的毛裘,看起来要更加顺长柔软,比起犬类,更像是某种狐狸的毛料。
那双眼睛的颜色,实际上是一种更接近棕色的金。
而且……
离开了狸姬之后,整个人身上的占有欲消散的无影无踪,反而透露着几分随意的慵懒。
最奇怪的是,这种马背上天天赶路的生活,他居然还能每天换不同的衣服?!
是有什么储物的神奇宝贝吗?
对方的审美还格外偏好繁复艳丽,若是交给她们的是个潜伏的委托,白牙敢打包票,三日月换新衣服的第一天就能直接宣告任务失败。
简直不要太惹眼。
这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就看到了不下五套不带重样的,大到衣服花纹样式,小到头发束带的装饰扣子。
……白牙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短打。
那妖怪的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洗了好几遍还是挥之不去的腥臭。
冬日的溪水简直冷的刺骨,如今在火堆旁抱着膝盖庆幸自己是妖怪的白牙,被风一吹,打了喷嚏。
“两条鱼都归你。”
“谢谢。”
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嫌弃吧,绝对是嫌弃。
她的口水又没喷上去!
-
“你的兄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
“我的兄长?”
“那位……”
看着坐在火堆旁发呆的白牙,眼里含着某种兴味的人端正了坐姿。
“杀生丸大人。”
三日月对杀生丸感兴趣……
毛都要炸开,直觉告诉白牙,这个人一定有着什么不一般的想法,难道,他其实已经背地里去调查了?
那要直说么?
不行,绝对不行,见识过了三日月是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些挡路的妖怪。
她要是坦白直说的话,现在能逃走的几率几乎为零。
“啊~那个啊……”
她抓了抓头发,脑海中闪过无数细碎的画面,定格在庭院中月光下带着面具的人影。
“是个很漂亮的人。”
白牙以为对方至少会被转移注意力,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时代,几乎没有男人会在意别的男人有多好看吧。
……
板正着脸的驱魔师取下头上束发的簪子,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声音低沉了下来。
他说:“那么……”
溪畔的河风吹起,衣袂翻飞,披散的银发上流光熠熠。
冬日的月光薄薄洒在眼睫之上,收起慵懒姿态的男人显出几分压迫,像一柄保养的极好的利剑。
有那么一瞬间,白牙失了神。
火光下,那张脸和记忆中的人再度重叠起来。
……杀生丸。
“和我比起来呢?”
怎么会有人这么问啊!
“哈哈哈这个,哈哈那个……”
那尴尬的问题以白牙更尴尬的笑声回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和驱魔师是同事的小妖怪并不想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平心而论,三日月的这张脸尽管与杀生丸极其相似,却更加接近人类的审美,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回答这个问题,都会选择前者作为答案。
但是……心底有只有小猫的爪子在轻轻地抓挠,玩弄着一只小小的线团。
那翘出来的一点儿线头指向了一个白牙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事实。
——她偏心杀生丸。
“那自然是没法比较的,三日月大人难道没有因着外貌引起的烦恼吗?”
睁眼说瞎话的人拿起烤鱼。
意思就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啊……”
三日月不再追问答案,眼神放松之后那张脸更显得柔和。
“狸姬也很满意我这张脸呢。”
没头没尾,怪异的一句话。
白牙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三日月只要提到狸姬,语气就十分古怪。
不太好形容,又像是长辈,又像是恋人,那种无比的宠溺。
万幸他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常的。
-
最多只需要一日半日的功夫,就可以到目的地。
放着马儿在溪边饮水,这几日白牙承蒙对方的照顾,已经逐渐放下心来,不用时刻紧绷以待妖怪的偷袭。
有个靠谱的除妖师同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三日月大人,是否听闻过,虾蛄这位驱魔师的村子?”
白牙心里疑虑不安,二人此行走的道路并不偏僻,都遇到了许多的妖怪。
难道驱魔师的村子真的不接受委托了吗?
“虾蛄,么?”
俊秀眉宇之间一闪而逝的疑惑。
……三日月的表情也要比杀生丸丰富得多,这么几天的相处下来,白牙完全肯定。
这男人完全是在装啊!
自己在捉鱼准备晚餐的时候,拒绝下水的理由居然是不想弄湿鞋袜。
实力——捉摸不透的强大。
性格——看起来阴郁冷酷,实则喜好花里胡哨,宴会上那套白底樱花纹和服,完全不是他的品味。
这人在极力想要保持着狸姬喜欢的偏好?
丢起一条肥美的晚餐上岸,弹跳在男人脚边的鱼甩动着尾巴。
三日月往边上又走了几步,骨扇一转,掷出一道铁索钩结果了鱼的性命,衣裳连水珠都没溅上。
“驱魔师的村子,我记得这一辈,似乎有个实力还不错的孩子,是叫……珊瑚。”
这一辈……
眼前男人的年纪看起来,用人类的岁数衡量的话,约莫才二十左右,或者要更年轻些。
珊瑚?那个从猫又妖兽身上下来的女孩,怪不得如此之熟悉……
三日月又问:“对驱魔师很感兴趣?”
上岸的女孩放下裤脚,麻利地升起火堆。
“没有……就是问问,此行路途上遇到的妖怪太多,我有些担心驱魔师的村落安危。”
“哦?”
男人的视线滑到脖颈。
眼前的女孩即使在冬日,也只穿了薄薄一件,内里只用布条层层束着胸。
敞开的衣领,露出的锁骨当中,是一个小小的御守。
他目光微微敛起:“因为你脖子上的东西,所以才有如此多的妖怪,白牙小姐,不知道吗?”
“额……”
白牙解下脖子上的御守,倒出里面的东西。
冻得有些红的手指拈起那块碎片,对着坐在对面的人,严肃说道:“这个碎片,会召唤妖怪,对吧,三日月大人。”
态度十分之认真,语气十分之肯定。
她没说的是,大概就像集齐七颗珠子召唤神龙一样。
这名叫四魂之玉的碎片,要是集齐了,估计召唤的那得是铺天盖地的妖怪。
“……”
白牙点头:“而且,它会说话,很吵。”
“吾与杀殿孰美?”
“杀殿何能及君也。”
小狗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妖怪。
另外就是,三日月的身份其实不止是驱魔师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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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