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展现出来的攻击力几乎约等于零,只是仗着身躯庞大,才显得气势骇人。
作为妖王级别的大妖,钢牙要制服它,不过就相当于“砍瓜切菜”,易如反掌。
被放到一旁的耳霜噤声,很认真地缩在角落里不动。
“地龙”似乎招架不住猛烈的攻击,还没有缠斗上几分钟,就钻入地底逃跑了。
看着那狼狈的小怪模样,钢牙嗤笑一声。
真逊。
“耳霜,该走了。”他甩甩手,回首寻找那个绒毛球,却只得一片空荡荡,好几片挂在树梢上的叶子摇晃。
“怎么?”
忽然意识到什么,钢牙懊恼地扶额,嘴里发出嘶嘶声,“啊……惨了。”
刚才脑一热就冲上去了,一时间没想起“地龙”那玩意儿是双头蛇,两端互为首尾,能够一边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边趁此机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耳霜下手。
但现在自怨自艾并没有什么用,“地龙”可不会主动将到手的兔子给还回来。
钢牙看着“地龙”钻出的、那个深不可测的洞口,跟着跳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把耳霜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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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耳霜被“地龙”那湿滑的尾巴缠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世界中急速穿梭。
因为巨大的离心力,她甚至已经叫不出声了,只能哑着嗓子不停抖。
正想着能在迷路之际遇见钢牙很幸运,没想到“啪”的一下很快啊,打脸这不就来了吗。
现在何止倒霉,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耳霜以为自己这次铁定要没命了,但“地龙”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在落入一个巨大的天然地下洞窟后,“地龙”并没有对耳霜下手,反倒是松开了她,自己慢慢蠕动到堆满浆果、蘑菇等食物的一个角落,在那里面挑挑拣拣起来。
耳霜看“地龙”这种举动,怎么着也不像是要架锅生火,拿她跟蘑菇一起去煮兔肉汤的样子,便稍微放下心来。
她踮起脚,去找周遭石壁上哪里有裂缝能够让她顺着裂开的缝隙一路爬上去,再经由地洞爬回地表。
正当变为人型的耳霜尝试第二次往上爬时,“地龙”那巨大的阴影落在了她身上。
耳霜抬起头一看,被那突然映入眼帘的巨物吓得脚滑,“咚”地一下直接背朝后坠落到地上。
耳霜扶着自己的腰喊疼。她觉得自己可能摔到尾椎骨了,那附近一块区域抽抽地痛。
“地龙”歪了歪头,打量着耳霜,又抬头看石壁,似乎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摔下来。
耳霜看出来对方的意思,脸唰地一下羞红。
她在心底呜呜殴打空气:干嘛啦,没见过连逃亡都很狼狈的人质吗,现在让你见到了,这可是你的福气。
“地龙”默默无言地扭动了几下身躯,接着把一些东西扔到耳霜身上。
这是什么?
耳霜伸手去摸砸在自己脸上的事物,那些东西表面软绵绵的、带一点轻微的弹性,仿佛海绵,稍微用力挤压后会回弹,再结合那独特的伞形——
蘑菇?
耳霜不明所以地看那妖怪,微挑起的细柳眉在传达一个意思:你给我蘑菇干什么吗?
“地龙”的尾巴摇了摇,随便点到地上的几个浆果,接着尾巴末端裂开一道阔口,径直将有三分之一个拳头大小的几个果子给吞了进去。
对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耳霜看得摸不着头脑:这妖怪该不会是让我先帮他处理好配料,然后再将我和那些配料一起吃下肚子里吧。
这样的烹饪方式也太超前了,耳霜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好吃懒做之妖。
不管如何,她不准备铁锅炖自己,哪怕绑架犯长得再凶再丑再吓人,她也不干。
悲催倒霉蛋也是有自己的坚持和志气的。
耳霜托起蘑菇们,坚定地朝“地龙”比划出表示“不”的手势,一直在摆手,同时还打交叉。
“地龙”不懂底下的小家伙在蹦跶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它坚定不移地把能吃的都往耳霜脚边推。
没一会儿,耳霜已经要被小小的果子山给掩埋到半身了。
不行,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是种坏文明。
耳霜泄气地从果子堆里跨出来。
“你是想给我东西吃吗?”耳霜试探性地询问。
“地龙”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它没有眼睛耳朵,但依旧能够听见声音,看得见模糊的影像。
所以对于耳霜的询问,它再度摇了摇尾巴。
看见它这么明显的示好,饶是耳霜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还以为撞见杀人不眨眼大魔头,结果却是奇妙大狗狗。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掳走我了。”
就跟狗狗喜欢捡球玩一样,估计这家伙是偶然路过,误把她当做可爱的小玩意儿,一时没忍住就捡回窝里了。
“地龙”用尾巴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耳霜凑过去看,看见一个超级抽象版的火柴人,小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球。
她反应过来,这火柴人在指代钢牙,至于怀中小球毋庸置疑就是在指她了。
接下来,“地龙”用一系列灵魂画作为耳霜生动诠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会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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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地龙”的轨迹跳入地洞后,钢牙才发现土层中不只有一条隧道,“土龙”开辟出来的道路四通八达,并且互有链接、弯弯绕绕,整一个微型的城镇交通网。
钢牙只能依靠泥土的不同湿润度、是否附着黏液来判断“地龙”刚走过哪条道。
这一落落停停,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等钢牙循着正确的线路,精准无误地跳入“地龙”的洞窟后,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小白兔并没有跟想象中的那样受到限制,相反,她咯咯笑得开怀,“地龙”用尾巴卷住她,将她往空中抛起,然后又接住,一兔一虫玩得十分开心。
钢牙深深怀疑起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外来者的陌生气息引起了“地龙”的警觉,它捞过耳霜,想也不想地就甩头拍向钢牙的落地点。
一时间,洞窟里泥沙抖落,扬起滚滚尘埃。
“地龙”想要驱赶这个不受欢迎的陌生人,它几乎是恼怒地不停拍打地面,身躯甩出残影。
受限于洞窟狭小,不易躲藏,钢牙的行动迟缓不少,他想再度唤出风刃,却又担心石壁太脆,一不小心砍到上边去,会导致洞窟坍塌,埋葬耳霜和自己。
耳霜眼见钢牙硬生生扛下了好几记重击,千钧一发之际,她跑过去,挡在钢牙的身前。
“不,不要攻击,他就是我刚才说的朋友。”耳霜对“地龙”喊。
但因为对方实在过于亢奋,首端甩出去后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耳霜的呼喊并没能制止住那迅猛的甩击。
“啪”的一下,糅杂着红色鲜血的黏液溅到石壁上,如炽热的岩浆,缓慢流淌。
钢牙吃疼,他咬紧牙关,用力把身形娇小的耳霜搂进怀里。
随着“地龙”的首端轰然断裂,耳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仰头看护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大尾巴狼。
“钢牙,你的肩膀——”
耳霜哑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血肉模糊的伤处,糜烂的肌肉纤维与碎骨块搅和在一起,看起来简直是一团糟。
钢牙只是冷硬地点头,“骨头断了,我知道。”
他不多废话,单手抱起耳霜就借着旋风的助力,跳跃上石壁。
耳霜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侧沾染上的血渍,“你抱着我不好走,还是先自己一个人出去,我迟点会来找你。”
闻言,钢牙那双冷冽的蓝色兽眸下瞥,凝视着耳霜,看她淡若烟柳的如画眉眼。
末了,他说:“在说什么胡话。”
耳霜觉得自己肩膀传来极细微的刺痛,她低头一看,看见钢牙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
耳霜解释道:“这只是一场误会,那个妖怪是看见我们吵架,误以为你在以大欺小,所以才带着我跑的,它不会伤害我。”
“我知道。”钢牙蹙眉,看刚才那样和乐融融的场面,再怎么笨也能猜出那“地龙”劫人的大概理由。
钢牙补充道:“但它太过巨大,即使没有坏心,也容易控制不住力度弄伤你,更不要说你还怕黑。”
听见钢牙的话,耳霜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复杂、却又温暖。就好像,高傲的狼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让她触碰。
耳霜伸出双臂圈住钢牙的脖颈,尽量使自己的体重分散,不要全部压在他的手臂上。
“不好意思,忍耐一下就好。”耳霜在钢牙的耳边小声念叨。
若不是因为地道的光线黯淡,耳霜肯定能看见灰狼的耳尖已经红得发烫。
钢牙按捺住心底涌起的波澜,默默加快了跳跃的速度。
他真的需要快点把耳霜送回她家人身边,自己一个人待着冷静一下。
但事情未能如愿,缓过劲来的“地龙”从身后追上来,噼里啪啦地带动地道震荡不已。
钢牙一个没踩稳,抱着耳霜跌落下去,坠到那妖怪厚实的肉身上。
极黏稠的滑液粘住狼与兔。
“地龙”以极快的速度拱开土层,在一片漆黑中上下乱窜。
耳霜眼睛都被沙土扎得睁不开了,摸摸索索去找钢牙,怕他被甩了出去。
她的手刚一动,指尖就触到了微凉的肌肤。
钢牙的低哑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似乎忍耐着痛苦,“别动。”
又一个震动从底下传来,幅度大得好似下一秒就会将两人甩出。
耳霜紧紧握住钢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或许是由于体温差别的问题,耳霜觉得自己正在触摸一块有很多划痕的玉石,温润、细碎的伤痕累累。
钢牙和耳霜交握的双手汗涔涔的,两人皮肤黏腻在一起,好似能够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肤,摸到彼此的心跳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