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倒霉。”
松田阵平捂着隐隐作痛的腮帮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刚和降谷零打了一架,满身狼狈地回到宿舍,草草处理了伤口,却怎么也睡不着。
惨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映入宿舍,窗外的树影交叠在墙上,随风摇曳,似乎越伸越长。
“喀吱,喀吱,喀吱……”
密密麻麻的声响在耳畔持续响起,像是从床板里发出来的,又仿佛屋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他用手肘撑着床,坐起身看了一眼。宿舍的屋门锁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状。
到底是哪个混蛋,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松田阵平被那个诡异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干脆起身下床,打算去外面看看,顺便上个卫生间。
他伸手一拉,门板随之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响动,继而缓缓阖上。
走廊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指示灯发出幽幽青光。
警校没有设置独立的卫生间,学生们半夜想上厕所,就不得不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再进入公共澡堂和卫生间。
……夜晚的风好凉。
松田阵平穿着短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臂,上面已经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加快了脚步走向卫生间,锁上了隔间的门。
在他进入卫生间后,里面的灯光变得越来越暗。天花板上的电灯接连闪烁了几下,像是不堪重负,陡然熄灭。
“啧。”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摸黑走到洗手池边。
眼前有流火似的微光飘过,它不同于寻常火焰的橘黄,而是泛着惨绿的光。青火悬浮在镜子前,将他的脸颊映得青白骇人,透着一股不似活人的死气。
“什么玩意,装神弄鬼的。这是磷火吧?”松田阵平完全没被吓到,我行我素地拧开水龙头洗手,还暗暗庆幸有这点火光帮他照明。
——他没注意到,在他低下头去洗手的时候,镜中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直到松田阵平走出卫生间,那缕火光依然固执地跟着他不肯离去,还有逐渐凑近的趋势。
“喂喂,你给我适可而止!”他实在不耐烦了,试图伸手去抓火焰。“我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
话还没说完,一张放大的脸猛然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差点贴上他的鼻尖。他吓了一跳,急速往后退去,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被黑色长发覆盖大半的苍白人脸,只有头颅而没有身躯,颈部的切口血淋淋的。
松田阵平咽了咽口水,确认自己并未看错,心跳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开始剧烈跳动,撞击的声音几乎要冲出胸腔。
鬼脸张开了嘴,尖锐的牙齿如同野兽的獠牙,划出白森森的残影。幸亏他闪避及时,脖颈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啊!!!”女鬼刺耳的尖叫声霍然响起,方才还无比嚣张的鬼怪是被他的血烫伤一般,极度恐惧地夺路而逃。
松田阵平捂住脖子上仍在渗血的伤口,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他站在走廊上等了片刻,没有任何被惊醒的同学开门出来,看来女鬼发出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松田阵平正要离开,看到卫生间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他定了定神,最终还是不敢进去,快速回到自己宿舍锁上了门。
他对着镜子查看脖颈上的伤,那道鲜红的伤痕已经逐渐凝固,没再往外淌血。伤口不深,但形状细长,需要用最大号的OK绷才能贴住。
白炽灯下,他隐约看见自己右脸上有青色的鳞片浮动,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他看错了吗?
后半夜没再发生任何异常,但松田阵平始终没能入睡。次日一早,他无精打采地来到操场上晨跑,哈欠连连。
“小阵平,你受伤了?”萩原研二盯着他颈间的那一抹白色,心里有些不安。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和别人打架了,但之前幼驯染都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从来没有过这样严重的伤势。
“松田。”伊达航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诸伏景光下意识看了降谷零一眼。他昨晚帮好友处理伤口时,就猜到他们两人打了一架,现在看到松田阵平身上的伤,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只是,零出手从来都很有分寸,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没弄伤他的脖子啊。”降谷零蹙眉盯着松田阵平脖颈上那块长长的OK绷,“我们昨晚只是用拳头切磋了一下,没拿任何武器。这么长的一道伤口,是被锐器划伤的吗?”
松田阵平虽然看降谷零不顺眼,但也不希望他被冤枉,解释道:“这个伤不是降谷留下的。我才没那么逊,昨晚可是我赢了。”
“明明是我赢了……”降谷零不服气地反驳,瞥见松田阵平脖子上的伤,声音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萩原研二轻轻搭上了幼驯染的肩膀。
松田阵平迎上大家关切的眼神,陷入了沉默。那样荒诞恐怖的经历,说出来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降谷,松田!”
鬼冢八藏粗犷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问道:“你们两个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昨天打架了?”
他注意到松田阵平颈上的OK绷,表情越来越严肃。“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我们没打架。”松田阵平连忙否认,“我今天早上用剃须刀刮胡子,不小心划伤的。”
“剃须刀怎么可能刮到这种地方?”鬼冢八藏觉得他在糊弄自己。
“我手滑,一不留神剃须刀就掉了。”松田阵平开始现场乱编,“我手忙脚乱想要去接,却被刀片刮到了脖子,脸上的淤青也是那时候撞的。”
鬼冢八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没割到颈动脉,算你小子命大。”
眼看教官没再追问,松田阵平不禁松了口气。
“那降谷呢?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伊达航出言解围,“昨晚我的房间里有很多蟑螂,降谷好心帮我打蟑螂,不小心摔倒弄伤了脸。”
鬼塚八藏听着他们一个比一个离谱的理由,简直无力吐槽。他揉了揉额头,见这帮小子看着也没什么事,只能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训练。
“真的是剃须刀?”等到教官走后,诸伏景光压低声音问萩原研二。
“不可能。”萩原研二笃定道,“小阵平最擅长拆解,他的手一向很稳。何况我见过他用的剃须刀,根本不可能刮出这么长的伤口。”
训练结束后,萩原研二单独找到了松田阵平。
“阵平,你有事瞒着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凝望着幼驯染疲惫的面色,幽深的紫眸里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意识到松田阵平藏着事不肯说,他的心里也不太舒服。究竟是什么事连他都不能说,他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幼驯染吗?
还是说小阵平遭遇了什么危险,害怕连累自己所以不敢开口?
松田阵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问:“你见过会飞的人头吗?”或者“你见过自己脸上长出青色的鳞片吗?”
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吧。
不对,以萩的性格,多半会以为自己在开玩笑,然后捧场地配合这个毫无水平的笑话:“没见过,但我觉得头上长出猫耳比较适合小阵平哦。”
他迟疑半晌,终于问出了那个禁忌般的问题:“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飞头蛮,或称辘轳首(ろくろくび),最早起源于《搜神记》。可以随意念游走的长颈妖怪,据说会吸人血并杀死对方。
它平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脖子就会开始伸长,有的甚至会头身分离。直到鸡鸣时分,它的头部才回到原来的身体上,醒来后像正常人一样行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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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