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升,时间也来到了午时。
这会子的阳光灿烂的很。
估摸着自己待的时间差不多了,伊氏便向李莞然提出告辞,带着金杏回自个院子去了。
她前脚刚走,被李莞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玉子便回来了。
小玉子行了礼,便恭敬地站在榻前向李莞然回禀:
“奴才这回打探清楚了,上回膳房卖给我们消息的那小子,就是胡诌骗人的!”
“因着他师傅是专门负责四爷膳食的林保,他便有机会能知道四爷哪道菜多点了几回,哪道菜又吃得多些了,这小子便是凭借这个来卖消息的。”
“而且他每回跟别人说的,还都是好久之前,四爷多吃了几口的菜色。”
过去了那么久,还只是多吃了几口的菜。
四爷是不是真的吃过都说不准。
半夏闻言,半是气愤半是不解:“这种事他怎么敢的!就不怕被骗的人报复吗?”
李莞然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找他买消息的人便是发现不对,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谁敢将这事闹到明面上?”
素来打探上位者喜好这事,大家虽说都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地做。
不敢摆在明面上。
但凡闹起来,出卖消息的人是死到临头了,但你自己又岂能逃脱得了?
就是那三两银子打水漂了,李莞然在心里可惜道。
半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下一秒又想起一个问题。
她看向小玉子,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别又是被骗了。
半夏虽未明说,但瞧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就能看出是这个意思。
对于这点,李莞然也想知道,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是从膳房的六成那打听来的。”
又是膳房啊......
听到这两个字,李莞然和半夏更加狐疑了。
小玉子见状,忙不迭躬身向她保证:“格格放心,这次绝对没有差错!”
上回白白浪费了格格的三两银子,这回要是再出错,他都没脸再回来见李格格。
所以,这次他是确保没问题才回来的。
他继续和李莞然解释道:“六成的师傅是张汝,是膳房的副首领太监,烧的一手好菜。”
“不过因着四爷更喜欢林保的手艺,所以他在膳房比林保矮了一分,因此这两人私底下关系也是差的很。”
因着中间有这层原因,他才能软磨硬泡的从六成嘴里撬出来这个事儿。
李莞然听完后点点头,又突然问道:“这回花了多少银子?”
她可不觉得,这种事人家会什么都不求,白白便告诉你。
多是为利而往罢了。
小玉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一笑道:“五两。”
半夏惊呼:“这都赶上你两个月的月例了,这帮人也忒黑了!”
“只要能帮到格格,这点银子算什么。”
小玉子连忙趁机表衷心,也算是为自己上回办坏的事做弥补。
李莞然却不这么想,她没有吩咐底下人办事,还要让人家自己出钱的习惯。
放到现代哪个老板敢这么做,绝对会被投稿到网上骂死。
她让半夏取了几两银子给小玉子。
看见小玉子一脸惶恐不敢接时,李莞然柔声笑道:
“这里头,那五两是给你报销此事花费的,剩下的几两是你办好差事的嘉赏。”
说罢她又话锋一转,状似不满,敛着眉道:“你要是不收,下回我可不敢再让你帮着办事了。”
这话一出,小玉子忙不迭的接过银子,跪下谢恩:“多谢格格!能给格格办事那是奴才的福气,哪儿还能奢求更多呢。”
这番奉承话给半夏听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笑着呔了一句:“油嘴滑舌,惯会说好听的哄格格开心。”
小玉子作势就要反驳,李莞然见状摆摆手让他俩出去闹腾。
她想歇会了。
春困秋乏,现在外头阳光正好。
要不是懒得麻烦,她都想直接在院子里放个躺椅,然后沐浴在阳光中入睡。
半夏两人闻言,连忙噤声。
服侍好李莞然躺下,半夏才悄声退出去。
既然关于饮食这个问题已经了解清楚,李莞然自然就不可能再按之前定的计划执行。
她修改了计划,关于打听胤禛的喜好这方面的事,决定不再寄托于他人。
等胤禛下回再来的时候,她打算自己去观察,这样会保险很多。
只是她不曾想到,又连着好几天不见胤禛的人影。
小玉子出去打听也只打听到,这些天四爷都歇在书房。
再多问一句别的,前院人的嘴便跟上了拉链一般,不肯再透露半点。
他们不肯说,李莞然这边也没辙。
只能先将其放在一边,过些时候再另作打算。
这日,李莞然瞧外头风和日暄,便让半夏扶着自己一跳一跳的去洗头。
三天没洗,已经到她的忍耐极限。
再不去洗,她都要怀疑自己头上要长虱子了。
这是李莞然绝对不能接受的。
洗好擦得半干后,半夏站在她的身后方,一边帮她的梳着头发一边感慨:
“格格您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顺滑又黑亮。”
李莞然听到她夸自己的头发,没忍住骄矜的微抬下巴,颇为自得:“那是,我可是打小便开始护发的。”
这会儿的人要隔好久才洗一回头,李莞然对此表示尊重理解但绝不融入。
所以,从小时候起她便闹着,最少三天就得洗一回头。
十几年下来,她的家人都被她传染了。
也和她一样,三天不洗头就觉得头皮刺挠。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翻了医书,捣鼓出古代版洗发水和护发素。
可惜的是,她进宫前,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和银两外,什么都没带进来。
不过这些东西,她以后还是有机会继续弄出来的。
问题不大~
李莞然坐在梳妆台前耷拉着脑袋,浅浅地怀念一下在家中的护发素。
突然便听见一道清冷中带着些许关心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这是,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李莞然下意识侧头望去,就见胤禛穿着一身墨绿色蝶抱富贵纹春袍站在外间,正遥遥望着她。
胤禛背着手迈步来到李莞然身侧,深邃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她。
彷佛她只要说了,他就会立马给她出气似的。
“四爷...”半夏被吓了一跳,急匆匆放下手中的木梳就要弯腰行礼。
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胤禛挥手示意,让她先出去。
半夏见状连忙点头,离开时还不忘偷偷递给李莞然一个加油的眼神,才乐呵呵的退出去。
胤禛随意的一撩袍子,坐在梳妆台对面的榻上。
只见李莞然把玩着自己胸前几缕青丝,斜睨着看他,轻声问道:“四爷何出此言?”
什么委屈?
她这些天门都没出,谁还能隔空给她委屈?
“爷刚才进来时,瞧你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一副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只能躲起来自己一个人偷偷伤心的小可怜模样。
胤禛微皱眉头想道。
他这么一说,李莞然一下便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但她也不解释,反而低头酝酿了一下。
她侧着身子,抬眸嗔怪地看了一眼胤禛:“妾身是四爷的人,谁敢让妾身受委屈。”
胤禛不解:“那方才为何一脸闷闷不乐?”
难道是他看错了?
李莞然瞥了他一眼,撅着小嘴控诉道:“那日四爷说什么下回便来看妾身,妾身每日都在盼望着,院门口却始终不见爷的身影。”
说罢,她又一脸娇嗔的瞪了眼胤禛:“可见四爷说的都是哄人的,只有妾身一个人傻傻地当了真。”
美人的一喜一怒皆是满满的风情。
看见李莞然这娇俏模样,胤禛非但不生气,甚至还觉得这是情趣。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愉快,轻笑几声,起身走到李莞然身侧。
弯身哄着她,逗得她笑靥如花才作罢。
两人柔情蜜意了一会儿,李莞然便唤半夏去拿茶水糕点进来。
因着不知道胤禛的口味,半夏端上来的便都是李莞然喜欢的口味。
故而摆在炕几上的,都是桃花酥,豌豆黄、蜂糖糕这一类偏甜口的糕点。
茶水是用普通的茶叶泡的,算不上多好。
胤禛虽没有直说这茶不行,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便没再碰了。
他不说,李莞然就当没发现。
毕竟她现在也拿不出来什么好茶招待他。
要知道,就现在喝的这茶,还是那日胤禛抱她回来后,茶房那才送来的。
在这之前两个月里,分到她这的茶,都是一些放久了的陈茶。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李莞然火眼金睛的观察下,她发现胤禛在糕点上似乎和她的口味是一样的。
都偏爱甜口。
就比如那碟子蜂糖糕,她都没吃几块呢,就一会儿功夫,它就只剩两三块了?
再瞧其他几碟的糕点,虽没蜂糖糕那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些许。
只是,李莞然很好奇一个问题。
光吃不喝,他不渴吗?
就当李莞然还在心内暗自思量时,一旁的胤禛突然开始好奇她的日常生活:“你有脚伤不便出门,那平日都做些什么解闷?”
李莞然心中一喜,这简直就是趁机塑造人设的好机会。
而且,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那就是喜欢的开始。
溜到手中的机会,她可不能就这么放过。
她眼神泛光地望着胤禛,脸上笑容灿烂,语气欢快。
像是很开心能和他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
“妾身平日无聊就看会儿风景画,或者坐在窗前看看院子里的风景,要么就是让半夏去膳房取些甜点来填填胃。”
“不过,妾身以前在家时,经常和弟妹一起去乡下老家玩,一起去山上采果子,摘野花,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抓到一两只野兔呢。”
胤禛奇道:“去山上?你们家里人倒也放心?”
李莞然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很大的山,村子里的人常年都会去这山上采一些野菜或者草药,而且每回去都是有大人陪同的。”
“那难怪了。”胤禛了然道,“你前头说你无聊时会赏风景画?哪位大家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对画十分感兴趣。
李莞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什么大家所著,是前几日宋格格送来的普通江南风景画,妾身看不出什么意境,只觉得瞧着甚好。”
这么一说,胤禛眼中的兴趣瞬间消退。
宋氏并不爱画,也没什么好画。
在她那看过几次后,他便没什么兴趣了。
说罢,李莞然又低着头,看着有些伤怀:“妾身小时候倒是想学画画来着,只是那时家中不甚富裕,付不起好老师的束脩,也就只能作罢。”
“后来家中境遇虽好了许多,但这事也再未提起过。”
李莞然突然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
而是怕胤禛等会儿问她关于画这方面,比较高深的问题,先提前铺垫一下。
这样一来,她答不上来也是有理由的。
毕竟她可没学过。
胤禛却并未想这么多。
他牵着李莞然的手安慰道:“看不看得出意境都不算什么,这种东西都是雅俗共赏的,各人有各人的意味。”
“四爷,您是不是喜欢懂这些,有才学的女子?”
李莞然看着胤禛突然发问,眼中满是忐忑。
胤禛眼中有些疑惑,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身上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直接否认,而是规劝李莞然:“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老是将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尤其是在外头的时候,更不能如此!”
虽然胤禛自己心里很吃这套,但他也清楚这种话要是再外头被人听到了,李莞然会面对何种编排。
他不希望会有这一天。
当然,便是有,他也能帮她解决掉。
只是他更希望,李莞然能自己避免这种事发生。
一听这话,李莞然嘴撅的都能挂油瓶。
她气呼呼地扭头不再看他,佯嗔道:“妾身可只在四爷身边这般过。”
她又不傻好吗?
这种闺房情趣,李莞然怎么可能会在外头做。
真想给他翻个白眼瞧瞧!
胤禛闻言,一脸笑谑地起身,绕至李莞然面朝的方向,手上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好好好,是爷说错了。”
他知晓李莞然没有真的生气,再加上这会儿对她还正有好感。
所以做些求饶的动作,胤禛也不觉得有些什么。
反而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毕竟以前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甩脸子。
李莞然见状,也很知情识趣的不再假装生气。
她转首笑吟吟地拉着胤禛的胳膊,就跟吃了蜂蜜一样,声音也夹了起来。
“四爷,您能不能教教妾身画画呀?”
一边说,一边还摇了摇胤禛的胳膊,跟他撒娇:“求求您了,教教妾身吧。”
胤禛自认自己的画技用来教李莞然,那是肯定是绰绰有余。
于是他只思考了几秒,便直接点头同意此事。
李莞然开心地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以后又多一个可以见面接触的理由啦~
她眉飞色舞地无视自己目前还是个伤患的事,直直地起身往胤禛身上扑。
胤禛吓得连忙抱起她:“还想不想脚好了?”
早就两人交流中便发现,胤禛在感情上和那些普通少年没什么区别的李莞然,和他相处时多了几分从容。
面对胤禛时,她也不再时刻紧绷着。
当然,除了身份以外。
她伸手揽住胤禛的脖子,一脸娇嗔道:“要是四爷能一直抱着妾身,那妾身倒是宁愿,这脚好得慢些。”
“瞎说什么。”
胤禛状似不满,可脸上那掩盖不了的笑意,却直接暴露他的真实心情。
他抱着李莞然坐回榻上,让她坐在自己怀中,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想让爷教你画画了?”
李莞然坐在他的腿上,额头贴着他的下颌,轻声道:“妾身其实知道,世人大多都喜爱才貌双全的女子,妾身从前也并不在乎这些,只觉得就算是只有貌也是可以的。”
又用小了几度,但能让胤禛听清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妾身现在不这么想了,妾身虽有貌,但若是再有了才,那在四爷您心里,便会多喜欢妾身几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