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朵朵谁不知道,全天下都认为你小范大人,和我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心有灵犀,情根深种,相见恨晚。”
随着她说着,范闲的表情越来越绝望,林婉儿冷了脸,而李承儒慌乱的想叫停口无遮拦的公主。
“公主。”李承儒赶忙低声道。
“修辞可以不用这么多。”范闲着急道。
林婉儿显然是生气了,拿起筷子小口吃着菜。
北齐大公主侧身对她道:“这些传闻郡主都听过吧。”
林婉儿垂着眸子,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方才道:“早就听过了。”
范闲见状表情更为难了,李承儒也急的没办法。
我和李承泽撑着下巴看戏,很是有趣。
“所以此次前来拜访,就是为了辟谣,小范大人与朵朵绝无私情。”
听到北齐大公主这么说范闲和李承儒方才松了一口气。
“传闻是假的?”林婉儿问道。
北齐大公主一脸认真,道:“不能说假,那些事情倒是都有。”
范闲一听,顿时又瞪大了眼睛。
林婉儿缓缓转过身,面向范闲,悠悠道:“都有是吧。”
“是。”北齐大公主想都没想答道,接着又补充道:“像什么殿上诉衷情,寿宴双飞舞啊,都是真的。”
我看着范闲如五彩调色盘般的脸,十分想笑。
林婉儿皮笑肉不笑,默默拿起手边的酒壶为自己倒酒,咬牙道:“真的是吧。”
李承儒一个劲儿的对自家未婚妻摆手,可人家都不看他。
范闲急的没办法又插不上话。
北齐大公主似乎又反应过来,解释道:“但是这些都是逢场作戏,小范大人与朵朵只是性情相投,有些默契而已,其他情愫绝对没有。”
林婉儿听后,浅浅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看着范闲道:“有些默契,是吧。”
这下我总算感受到什么叫越解释越乱了。
范闲终于忍不住手忙脚乱站了起来,对北齐大公主道:“殿下!”
北齐大公主还是一脸纯真,“啊?”
“你说你马呢?”范闲觉得用词不当,闭了闭眼,又问:“不是,我是说你的战马呢?”
北齐大公主眨了眨眼,道:“在门口啊。”
“我能去看看吗?”
“那你去呗。”
范闲怎么还会让她留在这里继续说下去,“那你能带我去吗?”
闻言,北齐大公主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行,那我陪他去看一下。”
话落,范闲已经率先出去了,北齐大公主也不慌不忙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屋内安静了下来,林婉儿似乎心情不大好,默默吃着东西,李承泽自顾自喝着酒,我看着林婉儿,还是有些心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表安慰。
林婉儿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继续吃着。
李承儒拿了颗李子在衣服上蹭了蹭,看了眼林婉儿道:“我觉着范闲留在北齐,可能真是为求保命才会故布迷阵,婉儿,你放心,如果他真跟那个什么圣女有关系。”
林婉儿抬起眸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客套道:“多谢大表哥,我刚才就想问,在京都集市上能买到战马吗?”
“怎么可能啊,集市买战马,马贩子不要脑袋了?”李承儒坐姿豪放。
我也觉得好奇,故此问:“那你们买了个什么?”
李承儒道:“骡子。”
“骡子?骡子怎么风驰电掣的?”我很是意外。
“她一直说什么大齐皇室有债必还,一定要赔我马,我想着也不能扫了人家兴致。”李承儒咬了口李子,解释道。
林婉儿问:“她怎么会跟你去买马?”
“赔马呀,刚才不说了吗。”
李承泽闻言也带着浅笑看着李承儒。
“不,我意思是她护卫呢?”林婉儿道。
“有我在要什么护卫。”李承儒道。
“你护卫呢?”
“我沙场上回来的,京都闲逛要护卫。”
“你一个人去约她,她就单独跟你出来了?”林婉儿有些不可置信。
李承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因为要赔马呀,有什么问题?”
“没有,特别好。”为了增加可信度,林婉儿还重重点了下头,道:“真的。”
“如果范闲没说穿,你们也别拆穿真相,没必要让她难堪。”李承儒又补充道。
我笑了笑,打趣道:“真是羡慕啊,大哥想的周全。”
李承泽听我这么说,也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真是抱歉啊,没法比,大哥在边军多年,行事飒爽,我学不来。”
我睨他一眼,笑道:“那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哦。”
李承儒心情也好,对李承泽道:“不过是粗鲁罢了,这么多年,还数你们两个感情最好,也是旁人没法比的。”
李承泽端起一杯酒,转身面向李承儒,笑道:“期待大哥,未来日子再回边军杀敌立功。”
李承儒一笑,抬了抬酒杯,道:“承你吉言,陛下赐婚虽是圣旨,但和不爱的人相伴余生实在可悲,我是个粗人,说话也直,我这个大哥啊,等着喝你们两个的喜酒。”
李承泽笑意更甚,道:“那我们也承大哥吉言。”
我面上一热,也端起酒杯,娇羞笑道:“敬大哥。”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承泽又道:“不过呀,这未来要是大庆与北齐战事再起,不光要依靠大哥武艺,也要仰仗我们小范大人呢,不说圣女,就连大公主对小范大人都是另眼所看,可见,此次出行收获匪浅。”
不料,林婉儿听完却是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摔,惹得众人都看向她。
林婉儿深吸了一口气,道:“二表哥今日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也知道,二表哥今日并非真是为了看我。”
李承泽挥了下手,拿起酒壶倒酒,“你想多了。”
“我知道近日朝堂起风波,我也知道范闲与二表哥互有争锋。”
李承泽放下酒壶,修长的手指搭在壶口,用力摩挲着,垂眸道:“婉儿,这些事儿,与你无关。”
“二表哥,我毕竟从小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你的行事手段我都看着,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今日你来,话是说了很多,其实也就四个字,釜底抽薪。”林婉儿语气无不表露出一种对李承泽极为了解。
我冷哼一声,怎么也不会想到,幼时与李承泽最亲的林婉儿如今为了范闲居然能说出,“你的行事手段我都看着”这种话,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燃起,我张嘴正欲说话,李承泽抬手制止了我。
无奈,我只能暂且咬牙忍着。
李承泽表情淡然,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越发深沉,如潭水渐冷,渐渐褪去色彩,“哦,怎么说。”
林婉儿丝毫不在意李承泽此刻的心情,继续道:“陛下旨意,与我成婚者接手内库财权,今日二表哥话里话外,抱月楼也好,北齐传闻也罢,无非就是让我心生芥蒂,毁去婚约,范闲没了财权,自然无法再与二表哥争斗,二表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李承泽垂眸喝着酒,听完勾唇笑了笑,我从这抹笑中看出了苦涩,李承泽放下酒杯,指尖沿着杯口轻轻打着圈,淡淡道:“在你心中啊,我就只有心机手段,没有一丝真情实意。”
“当然有。”
李承泽闻言倏的一下抬起眸子看向了林婉儿,眼中是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
“只是藏得太深,没人看得见。”
“这是京都啊,人心这东西,谁不想好好藏。”
“我不想藏。”
李承泽手下一顿,看着林婉儿。
“二表哥,今天我就告诉你,林婉儿和范闲的婚约绝不会变。”
林婉儿话音刚落,范闲也恰巧从屋外进来落了座。
看来自从与范闲有了婚约之后,对李承泽的误会颇深啊,正好范闲也回来了,我也不想忍了,那就将话说开。
我勾了勾唇,轻声道:“婉儿,既然你已认定,李承泽今日是打着来看你的幌子搅黄你和范闲的婚事,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信范闲自然是好事,可那些事儿范闲到底有没有做过,我们无从知晓,听的不过都是些传言,没有是再好不过,但若是有,如今的你恐怕也只会甘之如饴,你之所以会因为李承泽的只言片语动怒,你心里应该清楚的很,倘若你真的完全相信范闲,你会如此吗?”
“同样,你心中认定了,李承泽与范闲相斗,那么李承泽如今就是你未婚夫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无论他说什么,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你都只会觉得他是在使些心机手段。”
“我们自小便相识,我的性子你也了解,今天我也就直说了,李承泽的真情实意你看不见,那是因为你对他有偏见,所以,婉儿,你没有资格揣测李承泽,而你与范闲的婚事,你也说了是陛下赐婚,难道你觉得李承泽如今已经大过陛下,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最后我想说,今天啊,李承泽也许就不该来,皇家别院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以后不来便是。”
说完,我站起身,微微一笑,对李承泽道:“走吧。”
林婉儿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是被我戳中了心思,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李承泽走到门口,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范闲,笑的甜美:“小范大人,你方才在李承泽酒杯里下的东西被我喝了,若是有毒,还得麻烦你给我个解药,要是没有解药,也麻烦在场的各位作个证,我若死了,替我申个冤,当然,若是没毒,也烦请小范大人以后还是注意些,李承泽毕竟是皇子,当众给皇子下毒可不是小罪。”
李承泽听我这么说,愣了愣,握着我手腕的手收紧了些。
李承儒听完也是皱着眉看向了范闲。
范闲咬了咬牙,笑而不语。
我见状满意一笑,又对北齐大公主道:“殿下,今日怕是不能与你聊聊天了,你若是得空了,便直接去府上找我就是。”
“好呀。”北齐大公主笑的很开心,并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
我微微福了福身,转身收敛了笑意,抬脚走了出去。
我的步调很快,可以看出我心情不怎么好。
李承泽腿长,倒也能跟上我,侧眸轻声道:“生气啦?”
“没有。”我冷冷道。
“那就是有。”李承泽一笑,“没事的,婉儿心软,范闲对她好,她偏袒范闲些也是人之常情。”
“你对她不好吗?其实我也不是生婉儿的气,我只是觉得,假如我是婉儿,尽管范闲那些事都是所谓的谣言,但我还是会觉得我未来夫婿不尊重我,也不够爱我,倘若真的非我不可,一心只有我,又怎么会任由那些流言发酵甚至传到我耳朵里来呢,范闲是一个性子外放的人,我怕有朝一日他伤了婉儿的心,婉儿常年身居闺中,心思单纯,我担心她被范闲伤了心又与你结怨,那到时她心里必不会好受,她本就身子不好。”我微微皱着眉,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
李承泽抬起手,揽住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这样。”
“啧,李承泽,我跟你认真说事儿呢,你别贫。”
“是是是,遵命。”
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向前,李承泽看着我的侧脸,想了想,轻声问:“要是那杯酒里真的有毒怎么办?”
我低头看着已经快要那几个断了后快要长好的指甲,漫不经心道:“那范闲也得死,我爹和我哥不会放过他的,你也不会放过他的。”
李承泽头朝后微微一仰,阖上了眼,淡淡说道:“其实,我死了,是好事,但是你,不行。”
我哼了一声,“你,也不行,死的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你,李承泽,别忘了我说过的,守你始终,我说到做到。”
李承泽缓缓睁开了眼,“秦月,我有那么重要吗。”
我弯了弯唇角,“无可奉告。”
李承泽挑了挑眉,道:“范无救回来了,不出你所料,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正遇上北齐圣女海棠朵朵,范无救虽是九品刀客,但到底不敌苦荷的关门弟子,走为上计,保下了一条命,海棠朵朵带走了范思辙。”
我眯了眯眼,“小范大人这交友确实广泛。”
“对了,范闲待会儿应该会带婉儿去陈园,我哥也在那儿。”
“陈园?陛下送给陈萍萍的私宅?”
“是,我哥应当是以秦家的名义出面,探一探范闲查贪腐的口风。”
“这你都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好让你留个后手。”
李承泽眨了眨眼,垂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