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巍峨宫墙之中
“今日刺杀是谁做的?”问的人随意,但跪着的两名尊贵之人,没有一个敢松懈。
“儿臣或有昏昧,却不至于如此狂悖!”储君战战兢兢。
“我与范闲相交甚佳,实在没有理由杀他。”二皇子直言。
“那你们说是谁?”一储君一皇子跪于堂前自辩,问话之人却仍不显身。
“凶手是北齐武者,这或许是北齐的阴谋!”
“太子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不太明白北齐杀范闲,为什么?难不成义愤填膺替郭保坤报仇雪耻?”李承泽意有所指,被指之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惊慌向那内厅之人辩解:“我绝不会为郭保坤行此等事!”
“臣自然相信太子,只是…实在想不出范闲在京城,还与谁有‘怨’。”
“二哥可知,人言可畏呀!”如果要说怨就是动机,从范闲入京城门埋伏到郭保坤范闲公堂对峙,无一不是他的手笔,今日牛栏街遇刺,他动机最大。
李承乾真想把李承泽那张厉害的嘴缝上!他一日不给他挖坑能死不成!
“你们觉得,杀人能解决问题吗?”屏风后,大庆权力的独裁者——庆帝问出了一个浅显、却又深奥的问题。
“当然不能!世事纷扰,千头万绪,岂是杀人就能解决的!”即便是能,也只能答不能。
“我也是这么觉得。”
“朕觉得可以。”跪着的二人皆是一愣,“范闲阻止杀范闲,府衙起疑可以杀府衙,鉴察院如果追问的话,可以杀尽鉴察院。”随着话音由远及近,庆帝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若朕起了疑心,也可以杀了朕。”最后一字落,庆帝现身,李承乾二人惊慌叩地,“杀人固然能解决问题,但那是十恶不赦之人的妄想。”
“儿臣若有此心,天诛地灭!”李承乾颤着声连忙表忠心。
“儿臣亦是如此。”李承泽依旧,不抢风头只抢命。
“那就别用言语试探。心无宽仁,怎么能君临天下啊!”君临天下的只能是储君,而此刻听着教诲的不止太子,还有皇子。李承泽撑在地上的手默默攥紧。
“你们可以下去了。”候公公从外进来,俯身庆帝耳边,说了什么。他俩听不清,也不敢听清。
李承乾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往外走,李承泽紧跟其后。
“牛栏街之事,叶家那丫头也插了手?有意思,朕记得那丫头叫…叶声儿,是不是?流云世叔都带不动的那个武废,帮了范闲,又和老二有关系。哼,有点意思。”
候公公在一旁候着,他追随了庆帝多年,听着天子口中那“有点意思”,他竟还是难辩喜怒。圣心果真难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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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醒了?”叶声儿今日又来看望叶灵儿,她已躺了两日终于苏醒。
“唔——声儿,我……”叶灵儿扶着额,再叶声儿的搀扶下慢慢坐起。
“姐姐别着急,先喝点水。”她接过苏荷递来的水,喂到叶灵儿唇边,“我去叫母亲。”
“等等!”叶灵儿叫住她,表情复杂。
“怎么了?”
“声儿,我……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此事复杂,纠缠颇深不能让母亲知道。”
叶声儿了然,屏退左右。
“我落水别有原因,是因为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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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庆国力强盛,不知别处都城如何景象,但这京都的街道向来是熙熙攘攘,人流如潮,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要说京都最繁华之地,本当属那流晶河畔,莺歌燕舞,春色撩人。可如今那河上花船毁,美人散,歌楼封,一时竟门可罗雀,人烟稀少。
此时的河畔桥头,站着一少年。那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脸上确是一片愁容,他目光沉沉,望着流晶河面,不知是在忆往昔繁华,还是在叹如今潦倒。
“听说你找我姐?”清脆的女声唤回了少年的神志,他回头看去,有些意外:“叶声儿?怎么是你?”
“她不会说的。”叶声儿答非所问。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问我姐姐那天在船上看到了什么?小范大人捉司理理回京动静可大着呢,没问出来?”
“可别提了,京都的城门还没进,就被鉴察院截了人。”他对此很不满,现在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你姐姐自那天流晶河落水就没出过府,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她不会告诉你的。你应该能猜到,在京都的大街上动手,此人必定手眼通天,我们叶家是不敢招惹的。”
范闲摆摆手,不甚在意:“我就是碰碰运气,大概也猜到问不出什么,既然如此,先告辞了。”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拦下了范闲要离去的脚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半信半疑道:“什么?”
“我说,我可以告诉你那天船上的人是谁。”叶声儿又重复一遍。
“当真?”范闲眼睛都亮了。
“你凑过来,”范闲俯身,她在范闲耳边轻说一个名字,那名字随着风一起消散,范闲更愁了。
“林珙?婉儿那个二哥?”
叶声儿点头,再次肯定了这个让范闲头疼的答案。
“婉儿的二哥要杀我?那我和婉儿……”
“鱼和熊掌,老婆和真相,你自己选吧。”
范闲一言不发,但眼底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不是说事关叶家,不能说吗,你怎么告诉我了?”
“对啊,那怎么办,如果让林相知道是我举报了他儿子,来日我叶家家道中落,范公子路过记得赏两个铜板。”叶声儿假模假样抹起眼泪。
“去你的吧,你是这样的人?”上次交谈范闲就看出来了,叶声儿这人极重家人,她不会拿叶家冒险。
“范公子果然机敏过人!”叶声儿向他竖了个大拇指,“我把人告诉你,你若是敢查,那就是找出通敌叛国之人的功臣,庆帝又有意将内库托你接手,你前途不可限量,届时,你欠我家一个人情~”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你们叶家不是武将世家吗?怎么能养出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商人’?”范闲一脸痛心疾首,明面上是他赚了,但细想分明是被坑了啊!
不过,范闲对她这莫名的信任感到不解:“但你就确定我会查?如果我选了和婉儿的情分,那你就得不偿失了。”
“是啊,所以我也在赌,赌你心里,私情和大义哪个重要,你已经有答案了,而且答案不会让我赌输,不是吗?”
“你知道吗,我让司理理信我,跟我回京,结果鉴察院一来,我只能将她拱手交给言若海。叶声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范闲,你知道京都之中最缺什么吗?”范闲茫然,“重情重义的普通人。高门子弟轻情义,重利益;平凡百姓,活着都是问题,上哪情义?你不一样,你有权势,却不为权势所困。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的话吗?你说‘这里都是习惯麻木的人,而我们不同。’这就是我信你的原因。”她难得郑重。他亦听进了心里。
她走过少年身旁至桥上,凭栏望去,“唉,这京都之中真是何等风光都留不住,繁华盛极,转眼只剩灰烬。我前两天还和司理理喝茶呢。”
“是啊,短短几天,往事就成了过眼云烟。”他朝着那空无一物处望去,似乎那耀眼夺目的花船还在那里。
“滕梓荆的事,我也欠你个人情。”
“嗯,记着呢。早晚会用上的。”叶声儿直言,“不过司理理那,你还是得去一趟,问不问得出,总得走个过场。”
“我知道。”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替他谋划,在她拿叶家做赌注,全压在他身上时,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诶?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干这种事,要几个人来?”叶声儿惶恐,这种私密的交易,还要找人见证?
“你不是路痴吗?”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人总要学会长大,有些路总要一个人走,”范闲点头,表示认同,“总不认路,一条生路都找不着啊。”
“那你刚开始认路,好歹找个人跟着啊,万一回不去呢?”
“怕什么,我早有后手!”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叠纸,范闲接过,正好奇是何宝物,摊开一瞧,竟不知从何说起,“如何,京都之道,尽在此图!”
“这,你也能看懂?”
“能啊,你看不懂吗?”纸上就十几个方块,能看懂的才有病吧?
“王启年卖你多少钱啊?”他倒要看看,王启年这厮这次坑多少。
“你怎么知道是他给的,他没收钱啊,说什么,知音难觅,送我的。”
“要不你替他赔我点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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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收到你的来信绝对是我近日最欢喜的事,我就不追究你信里的质问了,你也别想着问了,因为说实话,我也不记得当时怎么想的了。
有一件于我而言很重要的喜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你分享一下。
不知道你信不信命,我是信的。所以我从不反抗,顺命而为,对生死都不强求。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契机,我发觉,命这东西,可以顺从,也可以更改,前提是活着。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未成定局,只要笔墨还未干,一切都有转机。于是,我开始思考那条生路,纠结良久,权衡利弊,今天我终于下了决定,和一个绝对靠谱的人合作。这路是有点冒险,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赌赢的结果,值得我放手一搏。
唉,说的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但这都不重要。三水,你等着,等这场赌局结束,若我还安然无恙,我一定要去找你,莳花弄草,赌书泼茶。
叶声儿】
“谢必安,去查查叶声儿今天见了谁?”李承泽从椅子上下来,随意将鞋一套,一手抱胸一手持信,绕着屋子踱步,目光始终在信件上,从头到尾不断扫视。
这封信不知怎么的,让他品出点视死如归的架势。要不是身份不合适,他真想现在就冲进叶府,抓着她好好问问,她到底背着他做什么决定了?叶家前程分明一片大好,需要她改什么命数?她别是被人骗了,还帮忙数钱。不会是那个范思辙吧?
“殿下,叶小姐今天没见任何人,一直在府里。”
李承泽偏头:“你确定?”
“安排在叶府附近的眼线说,除了下午看到叶小姐身边的侍女出来一趟,再没看到她陪叶小姐出府,下午那一趟应该是送信。”
“看那个侍女干什么?我不是让盯着叶声儿吗?”
“叶小姐不识路,肯定不会单独出府,所以……”
“她上次从醉仙居回去,你不是看着她一个人走的吗?”李承泽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东西脱离他的掌控了。
“把叶府那边的人撤了吧。”
猜猜叶声儿放手一搏,要改的是谁的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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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6章 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