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胎脉已经稳健,接下来的保养之事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胤禛示意李太医接着看顾林瑶,直至生产。
李太医斟酌片刻,就道:“回禀爷,是药三分毒,小李格格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用药,倒不如每日饮食中佐以药膳,用食补方无后患。至于药膳方子,微臣听说但凡宫中出来的养生嬷嬷都是擅长的。”
林瑶心里一转,就道:“正好昨日福晋说要安排一位养生嬷嬷来服侍,想必这位嬷嬷应该是懂这些的。”她说着就看向胤禛。
胤禛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林瑶见状不解。打发李太医出去,她才关切的看向胤禛,问道:“爷,怎么了?”
胤禛摸了摸她的发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然后说起另外的事,“你院子里,爷瞧着缺了不少奴才的定例,一会儿让人给你补全了。日后你身子重了,身边的人手少缺了可忙不开。”
林瑶为难道:“内院的人都是福晋管的,明明是妾御下不严,怎么好次次麻烦福晋。”
胤禛笑笑,“无妨,这事爷让苏培盛去办。福晋那里,你着人说一声就行了。”
林瑶开怀,“那妾就谢过爷了。”
随后她靠在胤禛怀里,柔声道:“幸亏妾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住了,真好。若不然,妾便是舍上一条命,也要试一试李太医的方子。”
胤禛抱着她,神色沉了沉。手抚在她的小腹上,柔声道:“鸾儿为爷生个健壮的小阿哥。”
林瑶被他摸的有些痒痒,笑嘻嘻的挪了个位置。然后自个儿摸了摸小腹,面上尽是慈爱之色。“这孩子得的艰难,妾倒不在意是男是女,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妾就了无遗憾了。”
她说罢,看着胤禛慨然道:“自妾身有孕以来,大家都说后宅女子最大的依靠就是子嗣。可对妾来说,是万不舍得倚仗着自己的孩子得到什么好处的。妾不要他文达显贵,也不要他荣光万丈,只愿能护着他安然长大,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就足以了。”
胤禛听着她感慨万千,心里有些动容。这许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来之不易的孩子最朴素的愿望。他自幼长在宫中,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从来见到的都是母亲望子成龙的期望。那些却都不如林瑶这番话直透人心。
半晌,他才笑着揶揄道:“爷的孩子是尊贵的皇孙,天生就成不了普通人。”
午间,胤禛还要见他手下的门人,不能陪林瑶吃午饭了。
安顿好林瑶,胤禛就回了书房。
苏培盛原以为主子爷刚从清辉院出来,这会子心情肯定很好。不想奉了茶进去,主子爷却沉着面色。
苏培盛心里纳闷,难道小李格格惹爷动气了不成。
他正这般想着,冷不丁就听胤禛道:“苏培盛,你说小李格格是如何知道李太医手中的偏方的?”
这种虎狼之药,小李氏胎脉不稳,若是之前他自然不介意损伤母体保住子嗣。但之后随着小李氏的脉相渐渐稳健,他自然就压下了这番心思。而李太医,没有自己的首肯,是绝不敢随意与小李氏透露的。
苏培盛面上保持镇定,大脑却疯狂的转动起来。李太医只听爷的,没爷发话他自然不敢乱用药,所以肯定不是李太医说的。而府中唯一知道这药并且用过的只有四福晋。
是福晋的用意?
想通了这个,他不免有些心惊胆胆,小心翼翼的忖着胤禛的神色,回道:“许是小李格格病急乱投医,自己打探来的。爷是知道的,福晋最看重爷的子嗣,当初大阿哥是福晋拼死保住的。如今见了小李格格这般境况,福晋难免觉得同病相怜,便是说了什么,也是一片良苦之心。”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苏培盛不知福晋的用意,却只能尽力劝和。只有主子爷和福晋和睦了,他们底下的奴才才会有安稳日子过。
果然,提起大阿哥,胤禛的面色和缓了不少,心里许多猜疑也都消散了。
他吩咐苏培盛,“去正院说一声,爷晚上去瞧福晋。”他到底还是对福晋生了怜惜之情。
等苏培盛临出去时,又道:“顺道跟福晋禀一声清辉院的事。人选还是你亲自去办。”
…………
正院里。
苏培盛刚走,秋容就有些雀跃的道:“福晋,爷终于肯来瞧您了。这说明大厨房的事已经揭过去了,爷已经不生气了。”
四福晋也有些松口气的感觉,不过还是矜持道:“爷是重规矩的人,今晚是小年夜,他总要给我这个福晋体面的。”
春容面色不善道:“都是小李氏,仗着子嗣就敢与爷告状,搅扰的整个府里没个安生。连累咱们福晋也被爷恼了。”
四福晋摇头道:“也未必是为了小李氏。爷素来重视后宅安稳,这回我不查竟被李氏钻了空子,收买了我的人。爷看着府里这般没有规矩,岂有不生气的?”
秋容见到福晋眼里的自责,忙安慰道:“好在爷已经回心转意了。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福晋到底是爷的发妻,便是有什么事爷也不可能真的恼了福晋。”
福晋听着就露出个舒心的笑意来。看着窗外西面的方位,问道:“李氏最近如何?”
秋容就禀道:“李氏这几日倒是安生,福晋说要抱二阿哥进宫,她也忍气认了。”
四福晋眼里有淡淡的可惜,“她倒是谨慎。若她为了二阿哥去找爷闹腾,才是有好戏看。”
春容就道:“李氏张扬,不过是仗了爷的势罢了。如今爷恼了她,没了底气,她岂敢不谨慎。”
屋里散出清淡的檀香香气,香案上熏炉里飘出袅袅的轻烟,四福晋只觉心静无波。
她想起林瑶的胎来,摆手让春容下去,问秋容:“清辉院今早李太医诊脉如何说?”
秋容道:“福晋,爷今儿早上一直在清辉院里,李太医也只听爷的,奴婢们还没打听到。”
四福晋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秋容静默侍立在一旁,四福晋也想着心事。屋里气氛一时静谧无声。
半晌,秋容低声问道:“福晋,您觉得小李格格会用李太医的方子吗?”
四福晋眼里带着笃定的神情,“若她真无路可退,她便会。”
听了这话,秋容不免有些纠结。“福晋何必对小李这般好,让她知道了方子,万一将来生出个阿哥,岂不是碍了咱们大阿哥的前程。”
福晋听着她的话,面上神色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她道:“小李氏的胎已经保了三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万一有了变数,我只能尽早做打算。
李太医的方子虽说能保住胎,但却有后遗症。告诉小李氏,一来是为了留一招后手,万一她真的保住了胎,我就得防着她有第二胎。二来,爷这回恼了我,我总得做些什么才是。当年为了弘晖,我用了李太医的方子保胎,以至于再难有孕。借着小李传话,让爷想起这些,才会对我们母子生出怜惜。”
秋容恍然大悟,奉承道:“还是福晋想的周到,如此一箭双雕,奴婢万不能及一。”
四福晋面上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我的大阿哥是嫡子,生来尊贵,将来必是要继承咱们府中的基业。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李氏的二阿哥眼瞧着是用不成的,如此小李氏的这一胎就显出来了。若真是个阿哥,将来给大阿哥做个帮手,必要的时候也未必不能用来垫脚。总归要有一两个庶子,才能显出我的大阿哥来。”
…………
白术禀告常嬷嬷到了,林瑶便让她先带着常嬷嬷去安顿。
苏木看了一眼出去的白术,迟疑道:“格格,奴婢方才见您提起常嬷嬷,爷的神色有异。”
方才林瑶也感觉到了,只是胤禛岔开了话题,她也不好追问。她看着苏木,问道:“这位常嬷嬷,你从前可听说过?”
苏木茫然的摇头,“奴婢先前在浆洗房当差,并不清楚主子们内院的事情。”
林瑶想了想,便唤了烟儿进来。烟儿从前一直伺候原身,想必知道些什么。
果然,一听林瑶的问话,烟儿就道:“这位常嬷嬷是爷还在宫里是就伺候在后宅主子们身边的。后来爷出宫开府,她也就跟着一起出宫了。资历倒是有,不过听说福晋不爱用她。”
“听说她服侍过宋格格和李格格?”林瑶淡淡的问道。
烟儿点头,“是。之前李格格与宋格格的胎就是常嬷嬷伺候的。不过,福晋怀着大阿哥时却没有用她,反而是从母家乌拉那拉家找的嬷嬷。府里传言,说福晋是在忌讳。”
“忌讳什么?”苏木不解的问道。
烟儿小声道:“大家都说但凡常嬷嬷伺候的胎,十有**是难保全的。格格许是不知道,爷还未开府时宋格格曾在宫里怀过一胎,还有李氏在生了大格格后也怀上过一胎,当时都是常嬷嬷伺候的,可两人最后都没有平安生下来。
之后福晋和李格格再次先后怀胎,福晋找的母家的人,便让常嬷嬷来伺候李格格,果不其然李格格最后早产了。最后就是前不久宋格格的那一胎,格格是知道的,那常嬷嬷去了没几日,宋格格就小产了。”
苏木听着有些目瞪口呆。让烟儿下去,她不禁忧虑的看着林瑶,“格格,这个常嬷嬷咱们怎么办?”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林瑶叹气道。是福晋安排的人,她又不能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