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甄氏离了王府,便马不停蹄的回去跟五什图汇报情况。
女儿传递出的信息可十分要紧,这金陵甄氏该不会被皇帝盯上了吧。
甄氏一想到上头作者坐着的抄家皇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得赶紧回去跟哥哥说,让他管教好族里的人。
还得叮嘱好老爷,哪怕加封了承恩公也千万要低调行事,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女儿惹麻烦。
甄氏稀里糊涂的想着,连马车到了府门口都没意识到,亏得身边机灵的丫头提醒着。
“情况如何了,夫人?”
甄氏连二门都还未来得及迈进去,五什图就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
“老爷,你且听我说——”
甄氏将今日在贝勒府的见闻一一告知给了五什图,只见五什图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尤其是在听到女儿格外关注甄家时。
五什图的想法与甄氏不谋而合。
“我这就修书一封写给舅兄,这些日子风声正紧,他们在杭州府,生意做得又大,可千万小心,莫要栽了人的道。”
五什图想的甚至比甄氏还要多,虽说五贝勒如今并没有领什么重要差事,可想起先帝九龙夺嫡那会儿,他就忍不住的心惊。
如今女儿嫁给五贝勒,他们就是妥妥的“五爷党”,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这点,岂不是给女儿平白添乱。
“老爷考虑的正是,我也打算这几日派人去看看树人,给他递些话呢。”
甄氏还想到了正在国子监求学的外甥,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更容易着了人的道。
“树人的学业可曾紧张,若是不忙,还是请他到家里来吧。”
五什图略一思索,总觉得派人传消息容易走漏风声,不如直接当面谈此事。
甄氏见他表情如此慎重,不由更紧张了,若不是天色尚晚,恐怕现在就要派人去国子监寻人了。
次日一早,甄树人便被五什图府上的马车接了过来。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原本今天上午有一节策论的课程要上,可看到姑妈家派来的小厮如此焦急,甄树人便先行向夫子告了假。
今日讲学的是严夫子,严夫子几乎是所有的夫子里最严厉的了,若不是平日甄树人成绩优异,给夫子留下的印象好,恐怕今日这个假难批。
才到了正厅,连丫头上的茶都还烫嘴,五什图夫妇便一脸郑重的走了过来,还屏退了周遭侍奉的人。
见夫妇二人如此,甄树人不禁停挺直了后背,谨慎的问道:“不知今日姑姑、姑父唤侄儿前来,可有事吩咐?”
“树人,这些日子,课业可紧张,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五什图先过问了一下甄树人的功课,会试在即,虽然自家侄子的成绩一向不错,可这科举考试,除了考生的真材实料,也很考验心态。
五什图这次叫他来,也有几分给侄子做做“考前疏导”的意思。
“承蒙姑父惦记,近日先生又修改了几篇文章,先生们都夸呢,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是榜上有名。”
见五什图提及功课,甄树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样也多了几分少年得意的傲气。
甄树人并不是吹牛,反而还谦虚了些,早在去年的乡试,他便是杭州府的头名,也是这届会元的热门人选。
五什图也正是因为自家侄子太出名了,才格外的担心,就怕那些“红眼病”,毕竟每年因为科举考试闹出来的意外可不少,最后受牵连的还是那些举子。
若是涉及到科场舞弊的,便是相互作保的五人都要受牵连。
“话虽如此,你还是再多加谨慎些。好在你现在与尹嵩之互为作保,尹家如今势大,倒是鲜少有人敢得罪。”
尹嵩之便是那日在明净书斋与甄树人同行的年轻学子,他是镶黄旗,哥哥是如今的雍正宠臣,二品大员尹继善,父亲是康熙朝的大学士。
五什图也是二品,可五什图今年都五十多岁了,尹继善才三十出头。又是雍正初年的进士,圣上对他本就有知遇之恩,二人的君臣之情,可非比寻常。
这也足以说明了,甄树人一个汉人,能跟尹嵩之走到一起,并且被他以诚相待,视为知己,真是全靠自己的满腹才华。
“不过这些日子外头风声紧,即便是尹家,你也要适当的保持距离,对了,他可没有私下里带你见过什么人吧?”
五什图突然想到,这尹家都是聪明人,杭州甄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尹家该不会在他身上乱下注,想收为己用吧。
比如带着甄树人去见个什么大儒,或是尹家自己人过来提点一番?
说到此,甄树人才意识到,那天在明净书斋见到的明阳先生,是不是尹嵩之故意带自己见的呢?
可是,这明净书斋乃是京城第一大书斋,据说背后的主子是庄亲王,怎么会和尹家有关系。
庄亲王是康熙爷的十六阿哥,平日里也不怎么在朝堂出现,就是管管宗人府的事。
甄树人有些理不清头绪,官场上的事他还不算精通,只把心中思量一一告知了五什图。
五什图听完后,也是深信不疑。
按理说尹家不是那种玩弄权势之人,不管是明净书斋,还是明阳先生,都是在士子圈里备受推崇的。
他本意只是提醒自家侄子注意一二,可没想到,这尹嵩之到底是何意,竟然能为甄树人引荐明阳先生。
今年的主考官还未曾定下,再一想到女儿曾提及的,圣上对那些老旧勋贵的抵触,该不会有人在里头做局吧。
可是,一个杭州府的甄家,还不至于有心之人大动干戈,所以,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树人,平日里,尹嵩之除了你,还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这,好像除了我,他对其他人也都挺好,只不过跟我的关系比较近,我们经常一起互相点评文章。”
“那日在明净书斋,只有你二人去吗?”
“是啊,除了跟着伺候笔墨的小厮,便只有我们二人了。”
五什图在听到“小厮”时心头猛的一跳,先帝在时,有一年的科考竟然是小厮对主子不满,在主子的考生提篮里放了作弊的小抄。
当时此案非常轰动,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参与科举的人对挑选小厮都十分慎重,尽量选的都是些老实本分不识字的。
“尹嵩之的小厮叫什么名字,他可识字?”
“好像是叫阿默,平日里话不多,但字写的极好,他是尹家的家生子,从小就伺候嵩之念书。”
听到侄子这么说,五什图总感觉这尹家上下透露着一种古怪,但侄子与尹嵩之在一起读书的时间也不短了,平日也没什么异常的消息,不会是自己关心则乱吧。
五什图摇了摇头,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可出于谨慎,他又派了两个会功夫的家丁保护侄子的考前安全。
“树人,你安心备考,那些应酬诗会,尽量不要去,以防有诈,最近上头风声正紧,还是低调些。”
“是。”
甄树人走后,五什图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这明净书斋背后到底有什么事,他得赶紧派人去查。
弘昼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舒坦。
温泉庄子的建设虽然搞定了水泥,但是对于福晋规划的管道施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几乎所有的工人,对挖管道都是一头雾水。
他也曾试图和福晋争论过不做这个管道,可却被福晋一口否定。
在福晋眼里,温泉庄子最大的特色,便是四通八达随时可用的活水。
虽然弘昼也的确认为贝勒府里装的简易版淋浴确实方便了不少,可想在一个庄子上处处铺上这样的淋浴,弘昼总觉得有些难度。
更何况,被一个女人搏了面子,对他来说是很不爽的事,可一想到福晋鼓囊囊的钱袋子,弘昼又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
弘昼不舒坦了,就想出门去找人喝点,于是叫来了自己的好基友弘晓。
兄弟俩来了弘昼的酒楼德善居。
没想到才刚进门,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弘昼,弘晓,你们也来了。”
来人穿了一件月白锦袍,手里还盘着一串紫檀珠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庄亲王允禄。
“十六叔!”兄弟二人向庄亲王行了一礼。
“此处人多,进来说话吧。”
二人这才注意到,庄亲王显然早就来了,那刚才,是他在楼上的窗子里看到了他的马车?
弘昼有些迟疑,自己和庄亲王平日里没什么深交,他们这伙兄弟里,和十六叔关系最好的,可是废太子家的弘皙,也就是现在的理郡王。
包间里的人,除了庄亲王,还有几位宗亲,唯独弘昼和弘晓,是辈分最小的。
“今日遇见你们,也是巧了,本打算过几日便上门探望十三哥呢,和惠和亲的随行人员,宗人府已经在拟定了。”
庄亲王笑眯眯的说,可弘昼总觉得,庄亲王的笑意不达眼底。
弘晓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额娘前写日子还跟我念叨呢,真是劳烦十六叔操心此事了。”
“谈何操心,本就是我这个当叔叔的该做的事。”
庄亲王摆了摆手,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弘晓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止住了。
“今日难得见两个侄子,咱们先喝酒,尝尝我这三十年的女儿红。”
兄弟二人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弘昼还是有几分疑惑,总觉得今天的庄亲王怪怪的。
觥筹交错间,向来是庄亲王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弘晓:
“听说公主想在陪嫁单子上再加一样新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