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胥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他本就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便不曾戳破。
毕竟,谢雪臣的热闹可不多见。
暮悬铃扯了袖子抹去额间的汗珠,脸上的妆容也因汗意涔涔而落了不少。不过她生的本就明艳非常,妆容对她的影响并不大,故而她心中也不怎么在意。
不过,这个人倒真是个聪明人。
阿宝扯了扯萦芑的袖子,“萦芑姐姐,你和这位公子认识,能不能向公子求求情,帮帮这位姐姐呀?”
阿宝是嗅宝鼠,对于宝物向来敏锐,里头的姑娘虽不知是灵族还是人族,可自从嗅到对方身上的某种气息之后,她便对这姑娘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萦芑摸了摸阿宝的头,笑道:“放心,他会出手相助的。”
南胥月笑了:“阿萦怎知我会出手?”
“有热闹不看不像是你的作风。”
虽然分别多年,可在萦芑的记忆中,南胥月从来不像是世人认知的那样,是个高悬于夜空的皎皎明月。
今日这情形,他虽然存了热闹的心思,但打算出手相助却是真的。更何况,萦芑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还同这布阵之人认识,且熟悉。
南胥月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分别多年,哪怕她已经从当年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这性子,却还是一点都不曾变过。
萦芑侧目,目光落在阵眼之上,扬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那个人为何将你困在这儿?”
半晌,里头传来声音:“我原与他有恩,冒着性命危险救他于水火,后来,我们一起对敌,共同进退、九死一生。可没想到,最后他竟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诬赖我伤人,对我下此毒手。”
萦芑扯了扯嘴角,脸上满是怀疑。
她今日会被困在这里,怕是跟今早镜花宫弟子尽数离开客栈有关系吧?
不过萦芑倒是很好奇,这姑娘跟镜花宫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竟然硬生生的被人用阵困在这里。
南胥月见她这将信将疑的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闻声,里头沉默半晌之后又传来询问的声音:“怎么?姑娘不信?”
萦芑目光微闪:“倒也不是不信,只是不可尽信。毕竟姑娘这话半真半假的,谁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听了这话,暮悬铃亦是莞尔,“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若我今日当真能够出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好啊,那我等着。”萦芑转身便在身后的大青石上一屁股坐下去,理所应当的把眼前的一切丢给了南胥月,“南胥月,今日我能不能交到这个朋友,就看你得了。”
暮悬铃扬声道:“公子可愿指点一二?”
话音落,只见外头一阵沉寂。
一时间,耳边只能听见风声划过树梢时的沙沙声。
南胥月侧目看着萦芑。
既然是她的话,南胥月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只见他的指腹摩擦着手中折扇的扇柄,沉吟半晌之后,方才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河洛阴阳成四象,玲珑八方困鬼神。”
暮悬铃一惊,抬头看向头顶,只见阵中金光弥漫,头顶上的棋子也应声而动。
原来他还真有些能耐。
萦芑远远的看着南胥月的背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岂止是有能耐?
南胥月当年也是天生十窍,当年若非被人恶意勾结暗族被毁掉三窍,他今日至少也是和谢雪臣齐名的少年天才,而不是仅仅只是止步于当世阵法第一人。
“这玲珑枷变幻莫测,接下来姑娘需步步听我所言方可出阵。”南胥月缓缓道:”第一步,地二生火,出于朱雀。”
闻言,暮悬铃低头沉思。
南火朱雀?
此阵依河图洛书所成,看刚才的河图和星象,南边应该是……
她本就聪慧过人,沉思不过片刻,便想到了关窍,遂朝那个方向狂奔。半晌,只见她纵身一跃,碎片便组成‘贰’字。流光划过,棋子撤出,一道枷锁便已消失不见。
阵外,南胥月有所感知,续道:“地二出之,天七成之。”
暮悬铃一边前行一边环顾四周。
二出七成,七,应该是在附近的吧?
半晌,身着红裳的女子又是一跃,便已落到柒的前头。
头顶白子一动,南胥月微微一笑,又道:“地四生金,出于白虎。”
暮悬铃依言回头。
西金白虎,在西边。
“地四出之,天九成之。”
随着阵法一步一步的被解开,暮悬铃也终于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助她解开玲珑枷的是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的公子,看他那相貌,那气质,便是比之谢雪臣也不曾差到哪里去。他的身侧跟着一个梳着高马尾、身披束袖剑袍,看着分外英气的女子,看着沉默寡言道,想必是跟随他的护卫,不是刚刚与她说话的姑娘。
在他身后不远处,只见一个身着绿衣,未着金银首饰的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想必就是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人了。
那姑娘她知道,昨日下午就是她把嗅宝鼠从高秋旻手里救出来的。
若她没记错,这姑娘应该是昆仑的弟子。
倒是这位公子……
也不知他是和来历。
人族和灵族本就不大和睦,且她还是暗域的圣女,更加剧了矛盾——不过她这一次出来本就是隐瞒了身份的,若破阵之后,他对自己生疑……
杀意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却见南胥月忽然收了手,温柔俊朗的脸上虽然依旧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那话语间却满是意味深长,“还剩最后一步了,姑娘怕不是在想从何处对我下刀吧?”
闻言,萦芑眼皮一跳。
封遥感受到杀意,已握了剑柄,南胥月却将她欲拔刀的手按了回去。
被揭穿的暮悬铃收了审判妖藤。
她倒是坦率:“是是是~我正准备给你脖子来一刀,这样你就不会受折磨啦。”
只是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刚刚心里也的确有一抹杀意一闪而过。不过她也清楚,这人身边有个昆仑弟子,她若真是动手,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我不想介入他人恩怨,也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但是我既能解开这玲珑枷,便自然能将你关回去。”
南胥月明明笑得温和,语气也温温柔柔的,可话里话外的警告之言却格外明显。
暮悬铃叹气:“你怎么跟我那位朋友一样,一点玩笑也开不起呀。”
“姑娘口中的朋友可是拥雪城少城主谢雪臣?”
闻言,暮悬铃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没想到,他竟还认识谢雪臣。
“最后一步。”南胥月却没理她,只是自顾自的续道,“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为中。”
“玲珑枷,破。”
话音落,只见阵法伴随着缓缓升空的金色流光消失在正午的阳光之下,一个身着红衣、长相明艳的妙龄女子亦从金光中走出,于几人面前现身。
萦芑站起身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并上下打量了一眼,颔首道:“长得不错。”
暮悬铃觉得好笑:“没想到昆仑弟子竟还是个看脸的。”
萦芑理直气壮,“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
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骨子里却是这样的性子。
倒是有意思。
就这样看了对方半晌,暮悬铃率先开口询问:“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我叫萦芑。葛藟(lěi)萦之的萦,薄言采芑的芑。”
“萦芑……萦芑……”暮悬铃将她的名字反复念了两遍,“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
萦芑但笑不语,只是反问她,“那你呢?”
“暮悬铃。”说罢,暮悬铃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朝暮最相思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