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点着灯,架子上摆的不是书,而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古玩,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摆了不少,所以一眼看上去颇为壮观,尤其是摆放在李国明身后的一颗玉雕的大白菜,和真正的白菜差不多大小,不过大概是灯光照射的原因,它颜色看上去比真的白菜要更绿一些。
李国明坐在桌前,他面前放着几串材质不同的手串,有的颜色浅,有的颜色深,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除了手串以外,桌上还摆了几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各色的珠子,李国明似乎正在自己串手串。
不过丁月华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在串了,还把装珠子的盒子往旁边推了推,然后一脸不爽地看着丁月华,丁月华从门口走到桌前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丁月华走到桌前,把锁和配套的钥匙放在桌上。她特意放缓了力道,所以锁和钥匙触碰到桌面的时候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李国明低头扫了一眼,对锁和钥匙没做任何评价。
丁月华咬咬牙,心想他不说话,那就她说。
“李先生,之前从您家中拿走了一把锁,现在还您一把新的。”
“是‘偷’。”李国明说。
丁月华:“啊?”
李国明道:“是‘偷’,不是‘拿’。”
丁月华:“哦。”
她忍了忍怒气,继续说道:“之前从您家中偷走了一把锁,现在还您一把新的。”
李国明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小到几乎看不出来。
丁月华松了一口气,管他态度怎样呢,反正锁她已经当面赔了,就这样吧。
她正要说些“不打扰、先告辞”的客套话,然后就准备走了,不料李国明忽然开口说道:“你和秋葵合谋偷了我的东西,虽然今天开封府的人来我家没找到证据,但你记着,这事还没完。”
没完?什么没完?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丁月华甚至没有生气,因为她实在是不太理解李国明的逻辑。
“李先生,既然连证据都没有,你就不能说我和秋葵偷了你的东西,否则就是诽谤。”
李国明笑了一声:“诽谤?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心里清楚?她心里清楚个——
“没有证据你还要怎样?板子也挨了,锁我也赔给你了,鱼肠剑只是暂时被开封府征用,用完后就会还给你的。”
李国明就像没听到她后面的话一样,只揪住她说的第一句话做出回应:“我倒也不能怎样,只不过我可以去告诉刀剑阁的阁主,说她雇的人是个小偷,专偷自己雇主的东西。我也可以把秋葵偷剑的事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这些人会再告诉他们认识的人,到最后,整个开封城的人都会知道她是个小偷,她就再也别想在这里找到差事了。”
丁月华盯着李国明的脸,努力不让自己冲过去把他的脸撕成一片一片。
太可恶了,跟这种人待一小会儿都会气得她减寿!
“我无话可说,告辞。”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以后,就猛地打开书房的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然后用力把门关上了。
丁月华沿着路快步走,好几个家丁从她身边经过,一看她的脸色,都自觉躲着她。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丁月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给她开门的那个人。
对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带歉意地说:“刚才我被人叫走了,回书房门口的时候没看到你,我猜想你大概是已经走了,就一路追了过来。”
丁月华实在太生气了,她已经忘了这人说会在书房外面等着的话了。
对方带着丁月华穿过庭院到了门口,丁月华向他道了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死我了!”
丁月华怒气冲冲回到客栈,双手撑着桌子,恶狠狠地看着丁兆蕙。
丁兆蕙仍然坐在她走之前他就坐的位置上,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盘樱桃。他知道丁月华不是生他的气,而是在李国明家受了气,便把樱桃往丁月华的方向推了推,说:“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的,快吃点儿水果润润嗓子。”
“他竟然要告诉全开封城的人秋葵偷走了鱼肠剑!”丁月华抓了一串樱桃,往嘴里塞了两个,“他一口咬定我和秋葵偷了他的钱。哼,他怎么不说我从他手里赎秋葵的时候他多要了我二十五两银子呢?!”
丁兆蕙看她这么生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总不能像妹妹小时候一样,说“别生气,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揍他”。
从丁月华五岁以后,他就再也没说过这句话了,因为五岁以后的丁月华已经比他能打了。
“怎么这么吵啊?”白玉堂说着从楼上下来,看见丁月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把锁赔了就行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犯不上跟他生气。你若实在气不过,改天趁着夜深了,我们溜进他家,把他打一顿,只要小心别留下什么痕迹,让衙门的人查出我们的身份,李国明就算知道打他的人是我们,也只能吃哑巴亏。”
丁兆蕙挠了挠头。白玉堂的提议似乎与“哥哥帮你揍他”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哥哥帮你揍他”更加暴力,是“我们一起揍他”。
“你可别再说了,别带坏我妹妹。”丁兆蕙道。
白玉堂:“你安慰半天都不见得比我一句话管用。”
“怎么可能……”丁兆蕙看向丁月华,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丁月华正在想象把李国明打一顿会有多畅快,想着想着就笑了。
丁兆蕙清了清嗓子,他不肯承认白玉堂是对的,所以立刻转移了话题:“秋葵那么聪明,又能干,她去了刀剑阁以后,刀剑阁的生意都变好了,阁主不会因为李国明几句闲话就对秋葵另眼看待。”
“是啊,”白玉堂道,“再说李国明能到处传闲话,我们也完全可以传他的闲话。不过这个办法太麻烦了,我还是建议我们直接把他打一顿。”
丁兆蕙:“你能不能别总是‘打一顿’、‘打一顿’的?当心开封府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在丁兆蕙和白玉堂两人的劝说下,丁月华逐渐气消了。
那个李国明他再嚣张能怎样呢?有什么手段就通通使出来吧,她奉陪到底!
丁月华已经下定决心与李国明斗智斗勇、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他不消停,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已经预料到李国明很快就会开始找麻烦,只是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完全出乎意料。
今晚没有其他安排,所以从李国明家回来以后没过多久,丁月华就上楼休息了。她刚刚检查完瞿影要她保管的手镯,手镯还好好在衣柜的盒子里放着,之后她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下楼去看,楼梯尚未走完,就与抬起头往这边看的展昭对上了视线。
展昭身穿官服,身后还跟着王朝马汉,除了苏旭在开封府挨了板子那次需要被衙差搀扶着才能回客栈以外,展昭来客栈找他们的时候,身边从来不带其他衙差。
而今天王朝马汉也跟着一起来了,看来是出了件大事。
鉴于最近的大事都和襄阳王有关,所以丁月华自然而然想到大概是襄阳王的手下又在开封作乱了,开封府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镇压。
店主正与展昭站在一起,丁月华下楼之前,他们两人正在交谈。
看到丁月华下楼来,店主立刻闭了嘴,退到了展昭身后。
丁月华觉得有点奇怪,她下楼来就是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店主怎么见了她以后就什么也不说了?或许展大人不是来找店主,而是来找他们几个帮忙的,所以店主看见她以后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丁月华下了楼,展昭已经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展大人,出什么事了?”她问。
“是啊,你们开封府总是人手不够,需要我们帮忙,可今天你们未免来得太早了吧?”白玉堂打着呵欠出现在楼梯口,丁兆蕙在他身后探出脑袋,明显还没睡醒:“难道是开封府出事了?”
展昭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丁月华越发觉得不对劲:“是不方便在这里说吗?”
展昭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只是为难地看着丁月华,顿了顿,才道:“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需要你配合调查。”
命案不是小事,能帮得上忙的话他们当然愿意帮忙,只是丁月华觉得展大人的话有点怪,他为什么说的是需要她配合调查?难道只有她帮得上忙,其他人帮不上吗?
白玉堂也听出了展昭话里的奇怪之处,神情严肃起来,丁兆蕙正要拖长了声音打呵欠,被白玉堂给阻止了。
丁月华问:“是谁被杀了?”
她问出这个问题以后,不只是展昭,连展昭身后的王朝马汉都流露出几分踌躇,丁月华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她静静等着展昭的回答,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在客栈说出来,就说明多半与襄阳王无关,而如果不能在客栈说……
倒也不能确定这个命案一定与襄阳王有关。
丁月华隐约觉得,这个命案和自己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是李国明,”展昭说,“他在家中的书房里被人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