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大国,巍巍皇朝,浑浊的活人世间。
任何一片地方,只要彻查,都不存在干净。有人就必然有倾轧与被倾轧,就必然有官、商、吏、庶民,阶|层分明,就必然有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冤|假|错|判、官商勾结、红白黑黄勾结。
一旦上纲上线,按照国法教条,严查严办,下派基层,提点刑狱,严查累年刑案判决,必然扯出大量灰色腌臜。不收手,顺藤摸瓜,继续深查严查,就必然蔓延成塌|方式|腐|败。
想要不继续扯藤拽蔓,不塌|方?
那么做交易。
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慷慨激昂,神圣庄严。
一套一套又一套,天花乱坠,粉饰精致。
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没有什么不能做交易解决的。
没有什么不是通过交易解决的。
一、每家放血二十万两,统一孝敬上来,总计两百万两,充入国库,作边防军费。好让开封府向朝廷交差。
二、本官要展氏一族覆灭。
武进县当地把展氏一族推出来作替罪羊,甭管其他豪绅世族曾经作过多少恶、曾经犯过什么罪,通通不计较,通通都给我把屎盆子泼到展家头顶上去。
判刑,夷三族。
……
权力真真世间最顶级的春|药。
厢军封锁街道,全副武装的官兵部队列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冲进去抄家,所经之处哀鸿遍野、血流漂橹。
吾刀锋所指之处,即是邪恶所在。
吾即正义。
吾即法。
绝对的正义贯彻到底,大|屠|杀。
展领导当年曾提过,他哥迷信道教,很讨厌佛教秃驴。确实,府院里香火袅袅,供奉着三清祖师的画像,还有一座很大的炼丹房。
展领导当年曾提过,他哥习武,而且武功比他更高。确实,京畿衙门多年精炼的官兵大阵围杀,都两败俱伤,最后被他杀出了重围,神乎其技地逃了。
鲜血淋漓,逃到郊野。
殊不知,这条生路是开封府故意放开的,有意无意地驱赶困兽至此。王朝、马汉、蒙厉悔、马泽云、丁刚,最强的五位校尉官,全部埋伏在这里等着。
风吹草地,绿野荒僻。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硕果累累的丰收时节,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茎,方方正正的麦田无边无尽地远方蔓延开,璀璨的日光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麦浪。
盛世太平,岁月静好。
阡陌交通,黄土小道上腥血斑斑。
“草民不明白。”
重伤狼藉,喘息痛苦,汗淋淋,胸膛剧烈地起伏。
“要钱交钱,要孝敬殷勤地孝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商户,怎招徕了如此滔天大祸,雷霆诛灭?……”
“别装蒜了,你明白。”
“草民该明白些什么?”
“好一出大智若愚,展员外,以为装糊涂就不会被灭口了么?”
绞尽脑汁,难解谜题,痛苦万分:“你们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草民实在无法理解,还请明示,大人。”
“你是展昭的亲哥哥,武进县当地的豪绅,黑|白|通吃,有实力深入追查。就算目前当真迷糊,灭口你全家也势在必行,开封府不会给未来留隐患。”
“……”
“……”
“够狠,弟媳。”不再装了,猩红的血珠顺着下垂的刀锋滴落,以一敌六的绝境里,灰蓝锦袍,脊背挺直如松,商人的眉眼沉静深邃,“展某原本以为,在看到那封感人肺腑的遗嘱后,妇人仁柔,万千情愫涌动,追害之心该当熄灭了才对。”
“我不信那封遗嘱。”
我告诉他。
“那封遗嘱假得很。”
“什么意思?”周旋的步法微滞,“难道大人认为,那封逝者遗嘱是展家伪造的?”
“不,遗嘱是展昭亲笔写的,本官很熟悉曾经领导的笔迹。”
“……”
“为官狡诈,缜密周全,他留了这封遗嘱,以防万一,万一未来我翻身了,遗嘱可保展家安危。”
“……”
“……你不相信他对你有情。”
“一丝毫都不信。”
斩钉截铁。
“……”
嗤笑冷厉,笃定至极。
“不过职场矛盾,恶意打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