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路人缓步走到灯蝶跟前,站定,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面前发散翼折、委顿于地、神色凄惶的天蝶盟大宫主。
被撞击墙面的巨大冲击力生生折断的一双蝶翼无比凄惨地耷拉在身后,被雷电击穿过的身体犹在颤抖抽搐,一袭华丽的红白羽衣被火焰燎灼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遍布尘土、血迹与焦痕。
崎路人吸了吸鼻子,竟然隐隐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肉香?
这味道,甚至让他想起了从前曾在某家餐馆品尝过的——油炸蝶蛹的滋味。
灯蝶咬着牙,忍着剧痛,用一双几乎被雷电炙烤成焦炭的手扶住墙壁,勉强撑起身子。
天蝶盟大宫主原本容色妖艳的脸上黑黑黄黄,尽是汗水与烟尘,一双黑白分明的狭长蝶眸中写满了惊疑、愤怒和不甘。
注意到他的表情,崎路人牵了牵嘴角,笑道:“怎么,大宫主输得很不服气?”
“输?呸!”灯蝶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重重地啐出一口血沫,“要是没有那朵莲花帮你,就凭你,也配做我的对手?”
他的目光从崎路人身上越过,看向他的身后——对面墙角一隅,身披崎路人外衫的素还真无力地倚墙斜坐,面色潮红,唇色苍白如纸,唇角处一缕新涌出的殷红格外引人注目。
“是我一时大意,想不到你都被我折腾成这样了,竟然还有力气帮他!”阴鸷的目光有如视奸一般,从那人身上**裸扫过,落在他被铜针贯穿的双足上,“不愧是梵莲,二十四枚铜针封穴锁脉,居然还能强运灵力,助你施展幻术。”他收回目光,冷笑着看向崎路人,“若是没有他在后面帮衬于你,就凭你那几张破符纸,也想骗过我的眼睛?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能伤得了我?”
“哼!我倒要看看,他还剩下多少灵力,还能帮得了你几回!”
唇角陡然上扬,冷笑在一瞬间化作狞笑,被折断的蝶翼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铺展开来,刚刚还匍匐在地、行动艰难的天蝶盟大宫主突然纵身弹起,一双焦黑的手掌,带着熊熊火光,直逼站在他面前的崎路人的咽喉。
火光一闪即逝。
耳畔响起两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两股剧痛,一股来自于手指,一股来自于面门。
崎路人以一只左手轻飘飘揽过灯蝶双掌蓄力已久的突然一击,右手握拳前伸,重重地砸在他的鼻梁骨上。
不带任何灵力内劲,实实在在、全无花巧的一拳。
拳头落下,鼻血飞溅。
“这一拳,是为那些被你支使手下蝶妖祸害的人类女子!”
铺天盖地的剧痛从被捏碎的指骨、被震碎的鼻骨处袭来,眼前金星迸射,脑子嗡嗡作响,灯蝶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崎路人那只硕大的拳头已经再次轰至面门。
“这一拳,是为小师妹采铃和她被你害死的兄长!”
拳头踏踏实实地轰在灯蝶已被先前那一拳砸碎的鼻骨上,几乎将那些碎裂的骨渣全部硬生生轰进了鼻腔,灯蝶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重重地撞入身后的墙面,大半个身子都深陷进墙内。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拳风再至。
“这一拳,是为你这些日子,对他所做的一切!”
指缝间有电光闪烁,这一次,扑面而来的一拳里,隐隐带着雷声的轰鸣。
罡风暴涨。
一声巨响,漫天烟尘,灯蝶身体陷入的整个墙面都在这交杂着雷电呼啸的可怕的拳风下龟裂、坍塌。
烟尘散开,天蝶盟大宫主倒伏在残垣断壁的碎石间,嘴歪眼斜,口鼻渗血,涕泪横流,整个面颊都被砸得深深凹陷进颅腔。
“还打吗?”
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大宫主不是不服气吗?起来,我们继续打?”
丹田处一片空茫,妖力涓滴不存,咬牙挣扎着,好不容易勉强撑起身子,却在摇晃了一下后,重重地跌回地面。
“怎么?不打了?”
声音逐渐清晰,吃力地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崎路人那张笑容可憎的脸。
“使不出妖力了?对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轻飘飘的八个字,却带着某种摄人心魂的力量,将沉溺于剧痛中的意识,陡然唤醒。
“你怎么知道——”
疑问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天蝶盟大宫主竭力睁大他那双被揍后肿得只剩下一条狭长细缝的蝶眸,以极其复杂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崎路人——
——“那个捉妖师!他似乎学会了某种了不得的奇怪本领——”
——“我们所有的弟兄,不管是谁,只要一靠近他,就仿佛中了邪术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妖力全失,什么法力招式也使不出来,活活地被他打死打残!”
“你用了什么邪术?为什么靠近你就会失去妖力?!”
怒吼自胸腔发出,声嘶力竭。
“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崎路人垂下眼眸,苦笑着摊了摊手。
“不是你,那是——”
声音骤然停顿。
灯蝶艰难地转过头,急剧地喘息着,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前方的墙脚处——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血腥和焦臭气息,还隐隐飘荡着一股极浅淡的莲花香气。
——这些日子以来,时刻萦绕在鼻端的、无比熟悉的香气。
醍醐灌顶。
天蝶盟大宫主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
“原来——是你!”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素!还!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