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臻做梦了。
梦里是冰冷的湖水,几只手按着她的头和肩,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窒息的感觉如此难受,死亡的逼近又让人胆战心惊。
萧臻不想死,她想活,无比的想要活下去。
求生的**让她最终等到了那一道御旨——萧衍、梁帝,她的兄长终于肯饶她一命,终于相信她并非妖孽,终于在逼死她生母、杀干净她身边所有人后无奈发现……她真的没有长生之法,真的并非神魔转世。
萧臻自此体弱多病谨言慎行,昏迷了整整一月后她才终于醒来,却从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变成了漠于世事的临阳。也忘记了许多事,变得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梁帝或许是对她心存愧疚,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总也有两分真心实意的,于是在萧臻忘了那些事后,他便加倍的对她好,锦衣华服、奇珍异宝,不用萧臻开口也是成堆的捧到她面前,但求她一回顾。
不过那些东西都没什么作用,甚至抵不过黑白两枚棋子。
萧臻很喜欢褚嬴,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皎若明月、温润如玉,他是个心地纯善的人,熟悉了之后也会发现瞧着唬人的君子风仪之下掩藏着一颗过于天真的心性。
“褚大人像个孩子一样。”
萧臻这样说过之后,褚嬴很久都不曾对她放松说话了,总是端着架子,像一个下凡的仙人,话不肯说过三句,行不肯随心所欲。
“我乃公主之师,过去是孟浪了,如今当好好维持为人师表的样子才行。”
“我们不是朋友吗?”萧臻问他。
褚嬴看她一眼:“良师益友。”
良师益友便良师益友吧,萧臻想,不能怪她越来越喜欢褚嬴,褚嬴实在是这深宫中,这天下间,极少见的一点光。
比起被人吹捧的自己,褚嬴才像是天上的神仙,不染凡尘永远保持己心。棋就是他的一切,其余的半点也脏不了他的心。
反观萧臻,她的一切都是腐朽的、破败的,浑身散发着恶臭于与衰败,可人人都觉得她风光无限高不可攀。
但是萧臻不敢在人前太过表露自己对褚嬴的喜欢,她不想再有什么特别喜欢和在意的人了,没有弱点才不会被人拿捏,才不会在失去的时候痛不欲生。
萧臻曾经有很多喜欢的人,但他们都一一死去,死得如此轻易而潦草,让萧臻惊惧,让她从此杯弓蛇影、昼夜难眠。
但是她如此孤寂和压抑,既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萧臻又怎么能不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去取暖呢?
南梁就要灭亡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梁帝的老去和越发昏庸,萧臻知道,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她是公主,身边安插着梁帝无数双的眼睛,她走不了,只能徒劳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给这个短暂的国家陪葬。
萧臻有些怨恨上一世对历史不甚关注,她不知道南梁灭亡后世界会走向怎样的地步,她难以独善其身只待必死的那一天。
可是偶尔,她看着褚嬴,似乎看到了南梁灭亡后他的颠沛流离受尽磨难。
“褚大人……以后想过怎样的日子呢?”
“这样就很好,”褚嬴微微笑着说,“有棋为伴,衣食无忧,一生足以。”
这个愿望很简单,可在乱世中又如此艰难。褚非大姓,也不是什么鼎力百年的大族,若南梁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褚大人决心一生不娶吗?”
“公主为何问这样的话?”
“只是问问。”
褚嬴想了半天,摇摇头:“未曾想过。”
“不娶也好,”萧臻说,“独身一人好过牵肠挂肚不得安枕。”
萧臻又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了,褚嬴只能忽视,他不明白萧臻为何总是对世界充满了悲观,他不喜欢她身上这样的死寂,便另提了一个话头。
“公主若不是公主又想过怎样的生活,我猜……公主如此爱静不喜生人,一定想归隐田园吧。”
“不……”萧臻望着天,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想回家……”
褚嬴不解:“这不就是公主的家吗?”
“我还有另一个家……”萧臻说,“我要走在大街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当一个庸碌的人,整天热热闹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每天烦心的只是下一顿该吃什么,衣服好不好看……”
褚嬴没料到有人的愿望如此平庸,他咳嗽两声。
“嗯……这样,也不错……”
萧臻笑了起来:“这样……再好不过了。”
又过数日,突然听闻了一个天下震惊的消息。
北魏灭亡了。
南北魏和梁三足鼎立,没想到梁未灭,魏先亡。
萧臻听闻了一些经过,有人造反有人叛乱,有人拥立新帝,北魏至此分裂为东西二魏。
梁帝回朝了,大臣们终于凑齐了一亿钱将他从佛祖那里赎了回来。
不回来不行,北魏都灭了,值此大好时机,南梁怎能不分一杯羹呢?
若是再往前十年,梁帝一定锐意进取,趁机攻打北魏,但如今的梁帝却选择了按兵不动,坐视大好时机流逝。
南梁依旧是南梁,歌舞升平无视天下风雨飘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东西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