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很难想象,在一个完全陌生,压抑沉重的地方生存是怎样一种感觉。
十五年来,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萧臻都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陌生、冰冷,压抑、虚假,而又真实得沉重。
她会痛,会难受,会受伤也会死……
她无法彻彻底底的成为南梁公主,也无法完全和原本的自己彻底撕裂。
思乡会慢慢演化成一种病,让人辗转反侧痛不欲生。
南梁公主拥有过去的萧臻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金银财宝,但她却再也无法看一眼遥远的故乡。
天下四分五裂动荡不安,今朝你为帝,明日我称王。贫民百姓命如草芥一死一大片,活得还不如有钱人家的狗。世家子弟却浮夸成性,信奉及时行乐。
十五年,萧臻已经不是萧臻却也还是萧臻。
生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她也不可避免的养成了很多坏习惯。
比如醉生梦死比如放纵享乐。
越是黑暗绝望的地方,那里的人或许越开心快活。因为看不到半点希望,反而完全放弃了挣扎与抵抗,纵乐沉沦便成了最正常不过的事。
萧臻没什么兴趣爱好,只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酗酒。
不过梁武帝认为公主酗酒有**份,遣了下人一眼不错的看着她,把萧臻这唯一能够逃避现实的东西也禁止了。
北魏引兵来犯梁国无力抵挡,如今天下三足鼎立,南梁拥地最广国力最强,按理来说不至一败涂地。
可现实就是这样可笑,如今的南梁和几十年前刚刚建国时已经不可相提并论。
它和梁武帝一样,都垂垂老矣,再也抵挡不了强敌了。
萧臻对南北朝这个纷乱的时代所知不多,她只知道——南梁是梁武帝一手建立,也将由他自己亲手葬送。
短短几十年,还维系不到萧臻老去。
萧臻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是重重宫墙中金尊玉贵的摆设,她无力扭转乾坤,甚至连自由也是痴心妄想。
褚嬴一走就是一个月等他再进宫时已经是梁国兵败后。
天气冷了,粮草无几,梁国坚壁清野在焚烧了无数房屋农舍后终于逼走了北魏的军队。北魏军为了泄愤,一路撤军一路纵兵烧杀抢虐。有房屋便焚烧,有平民便砍死,有女人便奸杀。有一臣子泣血上奏,言因为梁国坚壁清野,北魏军没有粮食,便抢走婴孩幼子烹煮为食,官兵闲暇玩马球,所用之物竟然是被杀死的梁国官员头颅,其行令人胆寒发指!
褚嬴进宫时脸色苍白神色忧愁,萧臻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可国之将亡,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即使做出努力也不过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一局终了,萧臻抬眼看向褚嬴。
“褚大人的棋退步许多。”
褚赢将棋子放下:“前日听说了那则骇人听闻的奏疏,臣彻夜难眠实在心神不定。”
一句何必如此到了嘴边又被萧臻给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褚嬴必然又要生气,可是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难道告诉他一切都无可挽回,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南梁都将不复存在,现在发愁实属无用。
“好在……西魏总算退兵了。”良久,萧臻才干巴巴的憋出这一句。
褚赢紧皱眉头握紧他的扇子:“这样毫无人性者必然会遭天罚的。”
萧臻忍不住想笑,这样的话褚嬴都说得严肃且认真,让人真是想笑话他的天真愚蠢。
梁国的兵又好到哪里去,攻打他国时照样犯下种种兽行,不过一切都不被自家人张扬罢了。
“成王败寇棋差一着,一切皆有定数。”
褚嬴不是很明白萧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萧臻看他一眼,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换了个说辞,“唯有天下一统,方能结束此乱世。”
褚嬴便认真的思考起来:“不知哪位皇子会继承大统,我梁国兵多将广只要新皇励精图治,天下一统说不定也可以呢。到时候就不会再有战乱,也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了。”
萧臻叹气:“褚大人,这话你敢在陛下面前说吗?”
褚嬴这才醒悟过来对面坐着的可是一国公主,他刷的一下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当缩头乌龟也是没用的,你再这样胡乱非议朝政,小心下次我告诉皇兄去。”
褚嬴忐忑不安的露出一双眼睛:“公主会吗?”
“这就要看某些人知不知趣了。”
褚嬴不怎么知趣,他想了一会。
“不如我们再下一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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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兵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