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经济舱 第5章 唯一的光亮

闻韫卿缓缓将手上的钢笔合上笔盖，轻轻扣在桌子上，说道：“刚才刘必身后的秘书，您看到了吗？他昨天刚刚入职，理由是原来的秘书跳槽到B市的国企，这个位置空了出来。”

卢启亮一怔，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闻韫卿抬起头看向他：“卢伯不会觉得太巧了吗？今天这场会是拿到滨海国贸中心那个项目之后第一场会议，他挑这个时间替换掉刘必的原秘书，卢伯觉得用意何在？”

“是……是上头下来查了吗？”

闻韫卿微笑地看着他，绵里藏针的眼神毫不保留地打在卢启亮脸上，直把卢启亮盯地老脸挂不住，登时想发起怒来。

就在这时，闻韫卿说话了：“这个项目是A市近年拿到国家最大的项目，市政很看重这次滨海项目，安排人进来查是必然的，这期间公司内部任何波动都会直接关联到上面对我们的评估。他们安排的人有一个，但不代表只有他一个。”

说完，看着卢启亮渐趋苍白的脸色，闻韫卿的语气稍稍放缓：“我知道卢伯向来关心集团发展，集团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评估，还要靠卢伯多加关心。特别是，‘集团形象’方面。”闻韫卿特意咬重了‘集团形象’四个字，明里暗里敲打卢启亮。

闻韫卿对这个姓卢的老家伙一直不喜欢。这个人没什么能力，靠着跟闻韫卿他爸‘兄弟情深’硬是在集团内一路飞升，正经事做不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每年各种黑白途径敛来的财，就闻韫卿能查到的也有十位数。

如果他只是混，闻韫卿暂时不想动他，免得对上他爸。问题在于卢启亮滥用职权，顶着长盛的名义在外面惹了一堆鸡毛，此人不除，对长盛必是大患，趁着今天闻韫卿有空，刚好来提醒提醒他，从此以后最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闻韫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俯瞰夜幕之下的车水马龙。他的声音在半暗半明的会议室中像磨损的老唱片，好听，但让人不自在，就这么飘进卢启亮耳朵里：“滨海项目少说两年，辛苦卢伯一路跟进，这边结束后，卢伯再去风耀不迟。”

听到‘风耀’两个字，卢启亮彻底绷不住了，霎时瞪大了眼睛——该死，闻韫卿知道他用长盛的商业机密卖钱的事儿了？

闻韫卿冷眼看着玻璃倒映出卢启亮由远及近那张恐慌的脸，在他油腻的大手即将触摸到自己之前转身大步离开。他听见卢启亮在后面追赶：“你听我解释韫卿，不是这样的！韫卿，我没有做背叛长盛的事！”

闻韫卿一步不停径直推开会议室的门，卢启亮的吼声就毫无遮挡地传到了外面。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这边的会议室，卢启亮意识到后被迫闭了嘴，只能看着闻韫卿笔直的背影走进电梯。

“妈的！”卢启亮小声骂了一句，眼睛对着闻韫卿离去的方向露出凶光，“闻韫卿你给我等着，我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来叫嚣了，你爸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踩死你。”这样说完，卢启亮觉得不解气，又连着踢翻了好几把椅子，然后随意叫住了一个不幸路过的小职员：“你！收拾好这里！”说着，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秘书给闻韫卿打电话说一个商业搭档因为档期问题临时改了时间，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过去谈。因为是重要的外国客户，闻韫卿回复了好，叫秘书跟那个在他办公室里等着的女孩说一声让她离开，等通知再来。

谈完工作已经是凌晨，闻韫卿把喝醉的客户送上车，结束了昨天的工作。

“这些个外国佬也太能喝了，红的就算了，还说什么喜欢你们中国的茅台，白的红的混一块还能灌十几瓶。他们自己醉了就跑了，亏得我们还得负责给他们好生送走。”林慕风昏沉沉地坐进副驾，含混不清地对后排的闻韫卿说道。

闻韫卿笑着摇摇头：“这是基本的，不哄高兴了谁把钱给你赚。”

“切，老子天生程序员，出生时那条脐带都是代码写得，当初是看你可怜，研究生都没毕业就来给你打工，人家三倍薪资挖我我都没去。我要是早知道来了你这就是天天当酒鬼，当时就该跟我导师私奔算了。”

“你是说你那位当时已经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的导师吗？”闻韫卿看着文件，头也没抬。

“重点是三倍薪资。”

“三倍而已，给你补就是。”

“他们用美金结的。”林慕风回过头，只看见闻韫卿无情地按下了后座隔板，那张此刻帅气地让人十分讨厌的脸渐渐被升起的隔板挡住。

林慕风五官扭曲地转回头，“闻韫卿，你这个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话音刚落，隔板又降了下来，林慕风恶狠狠地瞪着闻韫卿：“骂的就是你，不服？”

闻韫卿忽略了眼前的民愤，对司机说道：“小严，先送我回公司。”随后又把隔板升了回去。

林慕风对闻姓渣男彻底失望，在酒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用下昏死在副驾上。

司机将闻韫卿送到楼下，走之前闻韫卿递给司机一张卡，吩咐道：“把林总送到嘉丽，让前台开4806的套房，然后就回家吧。”

总裁界如果开设一个劳模奖，闻韫卿可以当之无愧夺得桂冠。他每天早上七点上班，通常工作到午夜才会结束，然后在剩下的七个小时内极限完成包括健身、读书和睡觉等等一系列事物。

当然，如果人类不睡觉就活不了的话，闻总非常乐意把这一项从日常生活中划掉。

为了配合自己的魔鬼作息，闻韫卿一般都直接睡在公司，而他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平层犹如摆设，一年都见不了几回人。

虽然闻总不爱睡觉，但前几天连轴转加上今晚实在喝了太多酒，他需要回办公室好好休息一下。他在车上极力保持神志清晰，那是因为他松懈一点就可以吐一整路。

闻韫卿走出电梯，漆黑一片的走廊中，他意外地发现他的办公室竟然亮着灯。

谁这么大胆敢摸到他办公室里来？

闻韫卿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办公室，从漏光的缝隙中往里看。这个视角非常有限，闻韫卿并没有看到办公室里面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他给安保发送了警报，自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闻韫卿的耳朵很灵敏，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一丝一毫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听觉。

奇怪的是他等了很久，办公室里都没有发出响声。于是他轻轻推开一点办公室的门，踱进办公室。好在室内有地毯，饶是闻总带跟的皮鞋也发不出声音。

他环顾四周，一片祥和，一路走到沙发边也——

看到沙发，闻韫卿先是默默松了口气，继而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带着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浅浅摇了摇头。

那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女孩，小小地弯成一团，手肘看起来快要跟膝盖连在一起了。她乌黑亮丽的长发从沙发上散落，上面一张肤若凝脂的小脸，浓密的睫毛攀在闭起的眼睛上，鼻尖翘翘的，朱唇轻点，像皑皑雪山上一朵艳丽盛开的玫瑰。

萧襄的表情很宁静，似乎睡得很香甜。

是今天提案的那个女孩，好像叫萧襄？秘书让她走，她应该是没听秘书的话了。闻韫卿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时，门口突然探进一个头来，安保举起一根电击棒，正准备朝闻韫卿跑过来。

闻韫卿立刻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安保不要说话。安保以为老板怕他惊动敌人，站在原地不敢动了。闻韫卿哭笑不得，对安保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了。

安保一走，闻韫卿酒劲就上来了。他把外套脱掉，解开衬衣几颗扣子，随意往后一靠坐到办公桌上准备平复一下，眼神也不自觉地落到萧襄身上。

有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此刻看着萧襄蜷曲的身影，似乎跟傍晚那个敢直接拖住黄总争取机会的女孩有些不同。

傍晚的那个女孩勇敢、有魄力，就比如现在，大概率是怕闻韫卿没来是因为反悔了，所以就算撑不住睡在办公室也硬要等他回来。

也正是因为她当时为了一份提案敢对黄总那样，他才被吸引去旁听了一段。如果策划案也是她完成的，那这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

想到这里闻韫卿就隐隐牙疼，集团不知道因为卢启亮那种人损失了多少资源和可用之才，他一定要趁早把卢启亮之流处理掉。

一坐一卧，在昏黄小灯照不到的深处，窗外是密密麻麻、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闻韫卿静静地看着萧襄熟睡的脸庞，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没有好好休息过，此刻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突然，萧襄皱了皱眉，身体也不安分地动了动，双臂紧紧缠绕住自己，身体好像更蜷曲了。

闻韫卿意识到夜深气温低，女孩身上的衣服单薄，应该是冷了。他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想了想，又放下了满是酒味的外套，走到里间拿出他平时休息用的小毛毯轻轻为萧襄盖上。

他正准备站起身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缠绕上他的手腕。

闻韫卿回过头，女孩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眉头紧锁，喘气也重起来，嘴里呢喃着什么，他没听清。

闻韫卿走近了一点，想掰开萧襄的手，这时，他听见萧襄又重复了一次，那颤抖的声线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妈妈。”

闻总手底下几万员工背井离乡的占了极大多数，他明白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尽管他自己从没有这种需求。

于是十佳好老板单膝跪在沙发边，认命地给了员工一个代餐母亲的手腕，想着过一会儿如果萧襄还不放手再掰开。

就在这时，忽然，萧襄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不对！闻韫卿本来以为萧襄被吵醒了，仔细一看，她的眼睛根本没有聚焦。她不是醒了，是在梦游。

梦游中的萧襄力气出奇得大，她拽着闻韫卿的手要站起来，闻韫卿知道最好不要弄醒梦游的人，于是只得顺着萧襄站了起来。

可惜，梦游的萧襄没站稳，脚一滑就要连带着闻韫卿一起倒下去。

一瞬间，闻韫卿眼疾手快地抱住萧襄翻了个身，让萧襄倒在了自己怀里，而她的嘴唇，也正好贴上了闻韫卿裸漏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