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非獍番外
白日当空,钴蓝色的天空中,王府的灰瓦覆了淡光,庭中梨树让风卷起雪堆,水晶般透明的光线投射下来。
六翼风铃在檐下晃荡,发出“泠泠泠”的清脆铃音,气流奔过孔隙,诉说风来过的痕迹。
让孤独缺去吃牢饭之后,我从忠烈王府的灰色阴影里走出来,我下意识抬手挡这狂乱的风。
迅速干瘪下来的衣袖,让我目睹了满院的“残雪”,一时间沉寂下来。
一片白色在天边柔软舒展,一瞬就抓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不小心撞到了来访的药师,也只能说一声,“抱歉!”,然后匆匆上前去。
那抹白影掠过城镇的褐色,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喂,你别走的那么快啊!”
速度真快啊,我把腿就开始奔跑,去追逐这抹流动的白。
看它掠过招展的褐红色酒旗,穿过小巷靛青苔痕织就的蛛网,惊得枯败的竹叶正簌簌抖落焦茶色碎屑。
我就一路狂奔,过了繁华的镇子,过了被人踩踏的石桥,过了开花后衰败的竹林,路过普通的一户人家,失去了它的踪影。
就像捕猎的黑猫一样,我窜上跳下,追着一只白鸟不放,不肯甘心罢休,看见了远处的高山。
前往落下孤灯的山径蜿蜒,如未干涸的群青颜料,布靴碾碎满地黄野菊,破碎的梧桐叶,以及嘎吱嘎吱的小松果。
雪依旧在下,仿佛永远在这山巅不会离开,那白色的幻影正悬在不远处的大石上,因为落下孤灯是他的家。
在我站着挥舞着双臂,大声冲他喊:“喂——我看见你啦!”
羽人非獍转身的刹那,白色羽翼展开,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柔软,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来,真的非常少见。
药师不知什么时候在呆住的我旁边站住了,此刻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
“诶呀,羽仔他说什么?”
风挤进空隙,带走了灵魂,也带走了叹息声和悲伤,我摇头和一旁的慕少艾严肃地谈论起来:
“没说话,他笑了。”
听起来还真是,慕少艾眸中有泪光闪烁,眨眼又消失地无影无踪,敲着手中烟管,刻意调笑道:
“哎呀,那可真是稀奇呀,药师也好想看看,羽仔那张苦瓜脸露出笑容是什么样子。”
不想笑就别笑了,我无奈地掏了掏口袋里的东西,摸出了一把苦糖说:
“喏,药师给你吃苦糖吧!”
果然是骗人的功力退步了,慕少艾从善如流地接过糖便问:“好友,你哪儿得来的苦糖?”
“上次羽人给的,我吃着太苦了。”
我随口回答了,把糖塞进他的手心里,注视着远处的长了翅膀的云。
慕少艾剥开糖纸,蝉翼似的玻璃纸在风里颤了颤,裹住一缕浮光,朝着远处飘来一片白云而去。
——
关于羽人的遗产处理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又落到了忠烈王府的头上,因为羽人没有立下遗嘱。
除了师父孤独缺之外,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钱财好办直接划给孤独缺了,但是神刀天泣以及那把胡琴不太好办,目前比较有争议的是:
一是药师慕少艾希望能将羽人的胡琴,留给他作为纪念,二是神兵神刀天泣归属的问题。
前者看似好办,但忠烈王府一旦开了先例之后,那觊觎神刀天泣的势力们就有借口趁机牟取了。
为这事公证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人在公证会上闹得寻死觅活,弄得武林上传的沸沸扬扬,现在是异度魔界的热度都没这事热度大。
忠烈王府门口,坐着石阶上的药师慕少艾,戴着黑色的墨镜,手中拉响的胡琴,琴音如泣如诉,悲凉透骨,枯黄竹叶都忍不住倏忽飘落。
水缸之中,那片大半浸没水波中竹叶弄起涟漪,引起无数鱼一涌而上争抢。
刚开完公证会头痛,我这会隐隐又觉得胃疼,赶忙拉着人的衣袖哀呼道:“喂,慕师傅,你别拉了,还嫌这锅粥不够乱啊!”
药师慕少艾缓缓起身收起胡琴,抬手拍了拍人的肩膀说:
“耶,正是知道好友你没耐心,如今这小火炖粥太慢,药师再添把火弄做大火,才好快些入口啊!”
智者真麻烦,直来直去不好吗,我挠头直接问,“对抗异度魔界正缺人手,你是想拖他们下水吧?”
不过,原本我也没打算让这些人置身事外。
墨镜缓缓被拉下露出一双眼睛,慕少艾上下打量我,啧啧称奇,抬手摸着下巴说:
“哎呀,药师难得看错了人,你的感知真是敏锐得可怕啊!”
一听就是老忽悠人了,我要真有那么厉害,先前就不会中计了,或许羽人就不会……
想到这里,我直接拿了他的墨镜戴上,背过身挥手说:
“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被忽悠,慕少艾你没事堵在大门口妨碍执法,这个我就没收了!”
不久之后,忠烈王府贴出告示:
异度魔界大敌当前,武林人应该团结对外,神刀天泣将授予此次对抗异度魔界出力最大的个人作奖励。
既然想获得神刀天泣,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世上哪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至于羽人非獍那把胡琴给慕少艾的事情,此刻已无人会去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