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之戏梦江湖 第5章 业精于勤

封云山是连成一片的众多山峦组成的山脉，海拔最高的主峰就是风云舍生道所在的位置，新道子院位处主峰后山一偏僻宁静的松树林中。除去睡眠时间，新弟子们平时是不会窝在茅草屋里的，大家更愿意争分夺秒地多修炼。

温书的人会前往离新弟子院不远的奉生殿偏殿，那里有特地安排给新弟子们自修的单人木桌和小凳子，文房四宝齐全。然而却像大学里的图书馆那样必须抢座，没位子的人只好捧着书坐到屋檐下的门槛上，或者随处可见的山石上进行学习。

白日里倒是无妨，一到晚上就不太妙了，春寒料峭，冷露凝霜，透凉的浓雾笼罩着整座山峰，大家不得不挤在同一间屋子里进行晚课。座位基本都是让给师姐妹的，师兄弟们有个垫子打坐就不错了。

玄宗不知道是不是烛火钱不够，只给新弟子们配了几根蜡烛，偏殿光线昏暗不提，对没有习惯用蜡烛照明的玄鸣涛来说更是费劲，烛火摇摇曳曳晃得眼晕，几天下来已经感觉视力退化严重。

于是，玄鸣涛想了办法翘掉晚课，拉着白子墨去他们闲时找到的另一处竹林练武。还没正式上武术课，说是练武，左不过就是让白子墨教他几招基础的动作打打底子。白子墨自去练习自己的腿掌拳法，玄鸣涛也不心急眼红，安分知足地认真扎底盘基础。

反正没有老师监管，盯着他们非要做晚课。这是道门，一切自然，放任天性，全靠自觉！

白子墨也同意玄鸣涛的想法，白天抓紧时间学文，晚上天黑了习武，并不冲突。他们经常偷偷练到深夜，等师兄弟们都睡了才悄悄钻进茅屋，第二天又比所有人起得都早，晨练结束才开始早课。

果真高考考研都没这么拼过，玄鸣涛觉得自己好像成功戒掉了过去爱睡懒觉的习惯，心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修炼和三个月后的入门考核。白子墨见这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师弟竟然这么努力，也愿意跟玄鸣涛相互扶持一起进步。

刚开始同修们还有些瞧不起这个打扮古怪的外境人，可光凭这份努力劲，其他师兄们都只能望其项背，渐渐对玄鸣涛生出敬佩之意。这个外境的师弟年纪虽小，却乐观开朗，敏捷擅思，歪点子最多，与他相处总有如沐春风的欣悦与新奇，一扫众人心头入门试炼的学习压力。

这才几天，玄鸣涛就迅速与大伙打成一片，将相互不熟悉的众同修联络在一起，积攒起不错的人缘和小小的名气。不过他们不知道，玄鸣涛之所以能进步神速，除了不懈努力之外，还因为他获得了来到道境以后的第一个外挂——天天午后的沧浪亭小灶。

从主峰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侧峰，光是路上的时间就要花半个多时辰，相当于一小时。玄鸣涛第一次前往沧浪亭赴约的时候，拿着经文课下课前苍给他的极简路观图上下左右研究，绞尽脑汁分析路况。

上面只随意描了几笔波浪纹，弧度大些的应该是山头，曲曲折折的可能是溪流，难得的直线条，首尾也带着点弧线，那也许是桥吧……

就这些？没了？！

这路观图看起来更像是张画符练习草稿，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不出意外，素来路痴的玄鸣涛迷失在了苍茫的封云山脉中，差点以为自己将要成为走失人口，成为第一个因为迷路饿死在山里的穿越者……

玄鸣涛忐忑地取出怀里的午膳窝窝头紧紧捏在手中，这唯一的干粮很可能是他不至于成为饿死鬼的关键。

幸好那天苍左等右等，等不到约好来上课的师弟，便放出银翎传讯去接应玄鸣涛。

等那只银色的术法小雀找到玄鸣涛的时候，他正灰头土脸地坐在某个山沟的烂树桩上，满头大汗地边啃着午膳领来的窝窝头，边研究着路观图，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第一次跟大墙头单独见面竟是如此窘迫的形象，恨呐！

浑身脏兮兮的玄鸣涛出现在苍面前，眼巴巴地瞅着小银翎冲他歪了歪小脑袋，好像在笑他怎么这么笨，路观图都看不懂！

啥时候才能学术法啊……即使那是最玄奥最困难的一门功夫，但是耍术法超酷！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敢抱怨，稳定心神一笔一划根据苍的笔迹描着必须要写会的名字。

苍看起来很随和，没有一句批评不满，也毫不在意玄鸣涛上课迟到，只吩咐让弦部的小道子领玄鸣涛先去清理满身的泥污，好干干净净地认真练字。

说是上课，现阶段更像是陪读，玄鸣涛安安静静地练字，苍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两人教授间竟无半句交流，偶尔的对话也惜字如金，反正觉得尴尬的只有玄鸣涛而已……

起初，一人一副笔墨，苍必须一笔一笔演示，以便让玄鸣涛理解笔锋走势。好在玄鸣涛的学习能力极强，苍只教了一遍笔划，他就全记住了，练起整字来也能举一反三，倒省了苍不少功夫。

后来索性免去了示范环节，苍会提前写好字帖，等玄鸣涛来时让他自行临摹练习。如此一来他们的交流就更少了，苦巴巴的玄鸣涛又不敢话痨打扰喜静的苍师兄，全凭感觉体会苍哥精神。

其实练字只是顺带的由头，不论玄鸣涛写得多么鬼画符都不要紧，这是苍对他的一个小小试探，重点在于观察天命者的个人素质。

见玄鸣涛练字时沉静敛息，一心专注，不贪多不躁进，苍似乎颇为满意，摆弄着自己的茶具也给玄鸣涛斟了一盏摆在镇尺边，但没有提醒玄鸣涛，更没有邀请他品尝，导致浸润笔墨中的玄鸣涛直到茶凉透了都没发觉，那杯原来是奖励。

要是玄鸣涛能听到苍师兄与老弦首的对话，一定高兴坏了，可惜苍永远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就天人合一，超然物外，偶尔一点许可的微表情都十分难得。

这让玄鸣涛捉摸不透该如何与苍相处，虽然知道苍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超理性道长，对同修好到没话说，可是如果一直这样沉默地上课练字，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追到……不是……才能跟苍哥成为至交好友啊。

有了第一次迷路的经验，玄鸣涛前往沧浪亭再也没有误过点，哪怕是不顾形象地跑着穿过树林跃过溪流，反正也没人看见。从刚开始的一个半时辰渐渐缩短为一个时辰，到后来竟能稳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沧浪亭。

这满山跑的几十公里越野实在是压力大吃不消，起初真是累到眼前发黑，就算两手空空无负重，两条腿还是沉得半步都挪不动，差点要死要活地爬着去沧浪亭。回去之后浑身酸痛险些下不来床，握笔的手也抖得厉害，不过这样反倒像得到了苍独创波浪形字体的精髓。

总之苍师兄没有对玄鸣涛私下怎么用功发表任何意见建议，不管玄鸣涛是走着来，还是爬着来，只要他来，课照上，字照练，疑惑照解，一切照旧，其他题外话一概不谈。

这副羸弱的现代凡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炼，当真军训都没有这么辛苦过。但咬牙坚持下来后好像越跑越轻松了，现在甚至还有闲心边跑边欣赏封云山的云烟黛色，不仅不感觉累，反而精神愈加振奋，莫非还有山中仙气暗中相助？

玄鸣涛仿佛有点理解苍的良苦用心了。

……

“你今日的字令吾颇为满意。”

一连数天，除了上课以外，天天午后都学认字写字，玄鸣涛的字即使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歪七竖八仿佛画出来似的，不知为何苍却说他过关了，大概是终于被他吃苦耐劳的精神感动了？

“师兄，我……我知道我写的不好，不用安慰我了。”玄鸣涛深有自知之明地说。

苍没理会，随手给自己泡了杯茶，微抿一口缓缓言：“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

玄鸣涛一听想都没想，马上顺嘴接道：“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背书可是文科生的拿手活，想当年那些厚如小山的法条不也这么背过来的么，一点都不虚！

“书背得不错，你可知是何含义？”

玄鸣涛思忖片刻，在脑中飞速搜索一些自认为高|逼|格的语言，答道：“探，自谦，必胜。”

苍沉吟一声，竟第一次睁开眼对玄鸣涛微微点了点头，明确表达了赞许之意。这让玄鸣涛登时感觉像得了国家特级奖学金似的惊喜，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默默感激了刀狂剑痴八百遍。

那天他们没有再练字，苍破天荒地与玄鸣涛说了一下午的经文。认识这么久，都没见苍哥说这么多话，玄鸣涛集中全副精神认真听道，把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些原本晦涩难明的古语被苍师兄通俗易懂地解释翻译出来，真是比自己死记硬背强太多，果然还是要靠名师指点才能事半功倍！

如果苍哥肯在经文课上说个一星半点，其他师兄们也就不用这么愁眉苦脸了。不过也有可能苍觉得其他人的资质都比玄鸣涛好，不需要另外赘述？只有这个连字都认不全的笨道子才需要手把手带着走路吧？还是说其实道经只用领会精神即可，根本不需要咬文嚼字？那为何苍要跟玄鸣涛说得这么字字详尽？

不论如何，将苍哥交代的学习任务做到尽善尽美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第一次相处形象不美好，得想办法从其他方面补回来。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在沧浪亭练数个时辰的字，回到宿舍捡竹枝在地上划再练一百遍。哪怕夜里跟着白子墨扎马步，双腿酸胀得颤抖，玄鸣涛都咬牙坚持边练功边握着竹枝在空气中描笔划。

日日识字上千，诵文百篇仍不满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苍指点的起笔运锋，并将苍传授的经文释义毫不保留地讲解给其他同样惑于道经的同修们听，自己也正好多复习几遍深刻记忆。

这种共赢的学习方法不光加深了玄鸣涛与同修们之间的情谊，也为他在一众新弟子中树立了不少的口碑与威望。白子墨就被玄师弟的这种精神深深感动，每天都会悄悄多藏下一个馒头，等师弟爬完几十里山路回来筋疲力尽时，塞给他补充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