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之戏梦江湖 第220章 抉择

“惹动苍之杀机，异度魔界就要付出代价——”

无意对峙拖延时间，无需言语浪费气力，苍倏开攻势，怒沧琴旋空飞起，白虹剑应声而出，意欲速决抢回朱闻曜辰。

赭杉军和墨尘音即刻接应，双双拔剑齐攻赦生童子，后方圣域诸僧配合开阵，以梵阵困杀双魔，打破赦生道结界。

怎料众人脚步刚一移动，须臾空间异变，吞佛赦生不见了，苍与圣域众僧也不见了，只剩赭杉军墨尘音两人被分别吸入天荒道与神无道，各自应战元祸天荒和别见狂华。

道佛消失的人都被莫名送回现实空间，一落地，已在云路天关之内，圣域结界之中。众僧皆有喜色，回到万圣岩，荼黎大梵法阵再开，魔人绝无生机。

苍对赭墨两位同修的能为有绝对的信任，当下他更忧心被当成人质一同困在荼黎大梵法阵中的朱闻曜辰。

原想抢先一步夺回朱闻曜辰，无奈众僧杀心纷起，瞬开梵阵，魔物不死无法消阵。

苍只好站在阵外静候，思忖双魔在梵阵中自身难保，人质是他们唯一的保命筹码，应当不会伤害朱闻曜辰才是，如若情况不对，再聚力打破法阵救人不迟。

荼黎大梵法阵与万圣岩地脉佛气相呼应，威力比先前山外之阵更强数倍不止，然而谁都不知吞佛赦生是故意前来被困在此阵中。

现在改由吞佛看守朱闻曜辰，赦生出战击杀众僧，梵阵的力量是加强了，依旧挡不住急于完成试炼的赦生童子。

长久的时光，只能杀僧佛这层禁锢困锁着赦生童子，魔界破封至今从未痛快杀戮。狼烟戟挥出雷霆之势，锐不可当的战意抵消了梵阵加诸在身上的痛苦，只有众僧之命，才能解除功体封印。

武僧死了一批又一批，眼看梵阵力量将被削弱，阵外的天座与善法天子商议，决定由幻身代替真人守阵，既能用赦生童子这种魔界高手锻炼精进法阵，又能消磨赦生童子的体力，待他气空力尽之刻，便是死到临头之时。

赦生不知众僧盘算，自顾自杀得风生水起，哪怕是幻身，每收一条命，眼封便解一分。

同在阵中的吞佛童子一眼便看穿了圣域的小心思，他却缄口不言，始终守在雷狼兽旁边看着人质，最多运功抵挡抵挡梵阵压迫而来的冲击，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阵外旁观者都认为吞佛是在为赦生护法，将杀僧破封的机会让给赦生童子才旁观不动。圣域方面想将更多的攻势转向吞佛，但吞佛手上锢着人质，碍于玄宗的面子，众僧多少还是投鼠忌器。

向来无敌的困杀阵早被异度魔界摸索透彻，对战态势陷入僵局，吞佛赦生无法脱阵离开，圣域诸僧也无法将双魔擒杀。阎魔大军还在云路天关外驻扎围困，若不能尽快诛杀吞佛赦生，一旦外围大军发动攻势，众魔里应外合，万圣岩危矣。

可万圣岩这回错算了。

明知吞佛赦生陷危，山外驻扎的阎魔旱魃却无动于衷，一改杀意狂张之态，魔眼紧盯天际缓流的浓云，冷沉沉一言不发。

身为兄长的螣邪郎急得团团转，不止一次向魔君表达不相信吞佛童子，要打进云路天关亲自去给小弟护法。

旱魃严令任何魔将不得离开本部，还要黥武盯紧螣邪郎，不许他恣意妄为破坏计划。

万圣岩内中，众僧再次加强梵阵威能，煌煌佛耀临身，灼得双魔痛苦不堪，饶是勇战不疲的赦生童子也浑身浴血再难站立。

一直养精蓄锐的吞佛童子忙将他拉回雷狼兽身边，朱厌划圆辟出方寸生存空间抵挡佛华侵袭。

众僧幻身再次攻来，无力起身战斗的赦生颓靠着雷狼兽，举不动的狼烟戟倒落尘土中，跟被控制的人质一样昏死过去。

唯一清醒的吞佛童子急思对策，抬手把朱闻曜辰从雷狼兽背上扯下来。

正当外围众人担心吞佛会对人质不利，只见吞佛童子将朱闻曜辰当成挡箭牌似的挡在他和赦生前面，随后一掌将自身魔气打入朱闻曜辰体内。

魔气入侵，朱闻曜辰本身的佛言枷锁立马起了反应，迅疾无伦将范围内的人事物一同围绕保护起来，护罩正好圈起了一人双魔，竟让外围的攻击性梵阵无处下手。

系命佛言枷锁的护圈坚不可破，躲在护圈里的双魔意外得到一丝喘息空间。

朱闻曜辰仍处于昏迷状态，吞佛童子小心翼翼地撑着‘人质’，让朱闻曜辰能稳稳当当地靠在自己身上。

接下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圣域那方的行动。

梵阵佛华已然炽盛，谁知阵中忽生一佛字锁链围成的护圈，佛气宏大更加光耀夺目璀璨非常，众人一时束手无策，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对策。

众僧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苍心中焦急，面上未露半分，只默默离开赶往大日殿去请一步莲华。

原先还能从外冲阵救人，但佛言枷锁护罩一出，苍便知强行救人无望，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一步莲华，以佛破佛或可一试。

一步莲华先前与弦上玄有约定，时机未至不可入世，但如今情况紧急，不容他迟疑片刻。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系命佛言枷锁之人，除了西佛国的天降佛子，也只有圣尊者一步莲华了，连百世经纶·一页书都拿不准各中详细的前因后果。

为避免提早曝光，一步莲华匿身护体光球之内，离开梵阵五里外遥遥远眺。光球下方，苍无言护法，依然稳若泰山的外表，眼中却掩不住流露数分担忧关切。

若用七佛灭罪强招轰击，就算勉强打开护罩隙缝，只怕伤害内中毫无功体的人质，一步莲华心思把定，口诵七佛灭罪真言，将掌力化为绵绵佛语传入五里外的梵阵光球中。

阵外众僧闻得圣尊者真言之声，纷纷盘膝而坐同诵梵经，佛言之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加成，无孔不入地钻进佛链护罩中，钻入双魔与朱闻曜辰的耳中。

精神折磨比肉身创伤更使人崩溃，意志坚定如吞佛，也被靡靡真言扰得双耳流血头疼欲裂，他却仍忠心地捂起朱闻曜辰的耳朵，不让真言侵扰主君。

制魔的真言不似梵阵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更像一双温柔的手安抚紊乱的佛言枷锁，平静下来的枷锁似乎有了反应，开始一点点解除护罩，消退缩回朱闻曜辰体内。

岂能让圣域轻松破解此关，吞佛童子忍着真言灼身的剧痛，暗中取出赤魔珠以魔魂共振唤醒了自我沉眠的朱闻曜辰，并再次运起魔功灌注朱闻曜辰之身，刚有些消散的佛言枷锁再度张牙舞爪起来，不过众人终于能看清护罩内的人质安危。

清醒过来的朱闻曜辰，第一反应想将吞佛双魔推出护罩，但反手又被吞佛扼住脖子，外围众人只见到人质清醒被控，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佛言枷锁反向围剿，将身后的吞佛逼退数十步，紧接着向天延伸，织成弥天罗网，竟欲一力阻挡所有外来侵袭，不管魔气佛气，一体统阻。

万圣岩方向佛光璀璨驱散阴霾，七彩斑斓映亮半边天，山外魔军驻扎之地仍旧黑云涌动，阴阳双分，圣魔同天，如此奇象百年难遇。

进退拉锯足有三刻，佛言枷锁稍处弱势时，云河感应到自己体内的魔元蠢蠢欲动。抓住间隙机会，云河将疾速恢复的魔元逼至顶峰，魔气刺激下，佛言枷锁威力愈发盛大。

外围众僧只得更施能为，他们可不知这条佛言枷锁的用途，只道它成了邪魔屏障，必须毁之，元功毫无保留灌注梵阵冲击佛言枷锁。

内外交逼，两头难顾，佛言枷锁分力对抗更加鞭|长莫及，云河体内魔元更扩数分，与吞佛赦生双魔魔气混淆，阵外众僧未能分清，还担心着朱闻曜辰在佛魔之气混杂中能否安然撤出。

魔气一生，梵阵对魔的无差别攻击就有了反应，云河也开始感觉到头昏脑涨浑身灼疼，他尽力掩饰自己的痛楚，但随着佛言枷锁力量被七佛灭罪真言更进一步削弱，魔元大幅度觉醒，疼痛再难忽视。

云河不禁佩服起吞佛童子来，吞佛虽然倒在雷狼兽身边抱头哀嚎，仍坚定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和来源，说着绝不向伪佛低头的狠话。

远远望见阵中，朱闻曜辰突然倒地，五里外护法的苍不自觉挪动半分脚步，一边忧虑朱闻曜辰状况，一边担心如果自己离开，万一一步莲华遭遇偷袭。

一步莲华最善解人意，瞧出好友心急如焚，干脆释放全部真言之力，将佛言枷锁力量削弱至三成，足够让众僧入阵诛魔救人。

阵外众僧配合圣尊者施为，将自身功力输入梵阵，阵法威力成倍叠加，压得吞佛生不如死，反而是提前进入假死状态躲避在地底的赦生童子相对安全。

真言梵阵威力更催，澎湃佛力合流冲击佛言枷锁，正是以圣破圣之法，佛魔极元双重压迫，佛言枷锁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痕。

猝不及防间，随着一声惊天爆炸，困锁云河多时的佛言枷锁终于崩断，同样化为点点金色佛露遍洒山林。

佛言枷锁消散天地，七佛灭罪真言及时停止，众僧忙准备开阵接应朱闻曜辰。

谁料几乎同一时间，朱闻曜辰身上竟蹿升出庞然魔气，浑厚纯然的魔气硬生生冲开了梵阵困锁。

这股魔气强于吞佛赦生数倍不止，铺天盖地吞噬天光，未及落下的佛露被瞬间蒸发，万圣岩陷入三光尽掩的黑暗之中。

魔氛昏荡中，自地底又升起一名红发小魔，形容与赦生童子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没了眼封，魔气更加炽盛。回头一瞧，赦生童子瘫在雷狼兽身边的元身消失，原来那竟是伪装。

脱胎换骨的赦生童子一夫当关，破封之后强悍更胜前阵，原先的三成功力已让众人应接不暇，现如今的全盛状态，硬战只能死伤惨重。

阵中魔气炽盛，魔气源头的朱闻曜辰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像是正被魔气折磨痛苦煎熬，众僧当即决定再结新阵，先洗去围绕在朱闻曜辰身上的魔气，将人救出。

天座亲自下场对战赦生童子，一直蛰伏的雷狼兽此时配合主人入战，方才被七佛灭罪真言摧残的吞佛童子也活了过来，他不再旁观等候，撑着内伤，提着朱厌为赦生掠阵。哪怕天上淅淅沥沥的佛露未止，落在双魔身上的每一滴都像滚油灼烫，都无法阻止此刻杀心狂炽。

佛言枷锁既解，一步莲华便不再插手，一直静候观战的苍无法就这么干等下去，化光急往阵中，他站在圣域僧众这方没有靠近，目光紧锁始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朱闻曜辰。

那少年分明是毫无功体修为的平凡人，也曾探其元神并未察觉任何魔气，这股惊世的魔威究竟从何而来？

万圣岩枷锁崩裂之际，望着漫天金雨，阎魔旱魃像接获了新的信号，下令全军发动总攻，忿忿不平的螣邪郎正好没地方出气，率领先锋军冲在第一个打上了云路天关。

山外战声又起，山内战局未解，众僧分路而行，一路对战双魔，一路抢出人质。

蓦地，趴在地上的人微微动弹了一下，他似乎极其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血泪融在一起却哭不出声，只不停呕出大口鲜血，身子渐渐蜷成一团，抽搐着，不停拿头磕向地面，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把朱闻曜辰往死路上推。

魔气层层叠叠盘绕着朱闻曜辰，是他自发而生，也是折磨他的根源。

圣域众僧与吞佛赦生都停下战斗，分立两方关注着中央唯一的焦点。

山外的攻击好像也停了，听不见任何喧闹战声，所有人都在等着朱闻曜辰的反应。

泪眼朦胧中，瞥见人群里一抹紫衣道影，朱闻曜辰不再掐自己的脖子，拼尽全力向那道者伸手求援，宛若黄泉爬上来的尸鬼渴求人界生机，可身子如有千斤重，怎么都无法挪动半分。

希望绝望，眷恋厌恶，心安落寞，复杂互斥的情绪汇聚，心知这一步踏出，再无转圜余地。梦中那片难忘的威压眼神在脑中一闪而过，云河做下了抉择。

发颤的手失力落了地，仅余一息的人，仍撑着盈满血泪的眼盯着紫衣道者，无言相望。

此一幕与回忆重叠，竟如此相似，苍心中震撼不已，迅速化出怒沧琴就地盘膝而坐。

怒沧之上，头一回，为朱闻曜辰弹拨逍遥游。

每个音符都撞击着元神之灵，每条弦声都撩拨起往生记忆。恍惚间，云河脑海里掠过许多陌生画面，陌生的人物场景，那微笑的宗主倒影又呈现在眼前。

聆听琴曲悠然，众人惊见朱闻曜辰身上魔气竟大幅溃散，直至无影无踪，万圣岩重现圣佛辉耀天光湛然，而‘被魔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朱闻曜辰终究挺过了入魔试炼，恢复成原先毫无功力的正常凡人。

吞佛赦生见状便不再停留，发出信号与阎魔大军打了个配合，趁乱离开了万圣岩。

苍缓步走近，半跪着扶住半昏半醒的朱闻曜辰，任朱闻曜辰像过往一样枕在自己膝上，揪着自己的衣襟，虚弱地唤着师兄。

哪怕毫无前世记忆，朱闻曜辰仍听得懂逍遥游中所载的情义，即使没有功体，依然循着琴声再次以坚心压制了魔气。

玄师弟，果真从未让人失望……

这全新的生命固然是新的个体，可前世今生，轮回因果，命运交错之间，谁又能完全分辨明白。

苍感慨轻叹，虽有不忍，却十分欣慰，他也同过往一样将人抱起，送去莲华之池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