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之戏梦江湖 第216章 怒海劫波

一夜劫波暂休，虽未得青魂珠下落，至少劝回了紫荆衣，总算有些成效。怎奈紫荆衣也被金鎏影所骗，不知青魂珠最后落于何方，总归脱不出邪魔歪道之手。

苍独自漫步山野林间，身背怒沧，手持拂尘，边行边思考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方入怒山地界，一股异样的硝烟气飘入鼻中，远眺一望，惊见怒山半山皆焚，零星的魔火尚未熄灭，贪婪吞噬着仅剩不多的道竹。

愕然当口，苍疾速化光驰入怒山，外围阴阳镜仪结界再度遭到强力破坏，天波浩渺内中一片狼藉死寂，目光所及遍地淌血。

大部分留守据点的道生竟然凭空消失，不知生死安危如何，只有几具残尸被遗弃在现场。尸首中不见五弦同修，也不见朱闻曜辰……

震怒焦急翻搅心间，苍仍保持着绝对的理智，运起绝伦身法，匆匆冲入每一间道舍，里外仔细检查，不肯遗漏任何角落。

“朱闻？！翠山行？！赤云染？！”

数声急呼，空荡荡的天波浩渺，一个人的呼唤声显得那么寂寥落寞，只余崖下依旧翻涌的怒海，以比往日更汹涌的潮浪声相合。

一心专注制裁叛徒之事，本以为昨夜之战胜异度魔界一筹，怎料魔界原来故布疑阵，声东击西暗袭天波浩渺。

天波浩渺内外皆有强阵守护，加之五弦坐镇，竟被轻易攻破，想来昨夜天波浩渺才是异度魔军的主战场。

沿路山壁上隐约留着熟悉的五弦同修的掌剑气功，他们也许被魔界所擒，那朱闻曜辰呢？

青魂珠已失，若朱闻曜辰再陷入魔界之手，只怕故友生机渺茫。苍忧心不止，步下未曾稍停，却是越找越心寒。

线索不甚明显，多数战斗痕迹似被人刻意抹除，若然有道子逃出生还，当以溯源道镜联系求援，如此无声无息，难道魔界竟能在一夜之间便将天波浩渺内中百多名道子一并擒捉？

天波浩渺内中林林总总共有数十间道舍，三座丹房，其中怒山山阴靠近竹林边缘的丹房最偏远最狭小，平时作为备用储存炼丹器物，鲜少有人光顾。苍没有遗漏这间不起眼的小丹房，心中虽不抱什么希望，但不查看一番总是不死心。

意料中的空荡萧索，小丹房也如其他道舍一般被翻得乱七八糟，库存的药草撒了一地，几个丹鼎都被翻倒过来，魔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更可能是在搜查藏匿起来的道生。

一无所获的苍沉重长叹，取出自己的溯源道镜准备联络在外的好友同修，告知他们据点变故之事。

刚运出道元点入道镜，忽地，杂物围拢的角落里，一口缺了脚的铜鼎后似有星星点点的同源道气逸散而出。

苍诧异惊喜，忙卷拂尘扫开铜鼎杂物，谁知遮蔽一去，一声惊恐的大叫盖过了铜鼎触地的撞击声——

“啊！别过来——！”

鼎后竟躲着一名小道子，披头散发，尘灰血迹染脏道衣，蜷成一团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威胁来人别靠近，发颤的声音却让警告之言变得毫无底气。

那小道子紧紧闭着眼缩着脖子，浑身发抖直想把自己缩进更里面的角落里，手里死死攥着一根木簪当成武器乱挥一通，那仿佛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此人是——

“朱闻……曜辰！”

倏闻熟悉声音，少年愣了愣，可他好像被吓懵了，一时丧失心智，持续惊叫着埋头不敢看来人一眼。

苍即刻箭步上前，蹲下|身一把握住朱闻曜辰攥着簪子乱挥的手。

“莫怕，是吾……”

朱闻曜辰瑟缩地微微睁了睁眼，好歹不再惊叫，却神情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紫衣师兄，瞅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你是……苍……苍师兄——！”

爆发的情绪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朱闻曜辰嚎啕着扑进苍怀里，扒着苍的衣襟不肯松手，止不住的泪朦胧了视觉。

他边哭边喊：“苍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被抓走了！翠……翠师兄把吾藏在这里，他跟云染姐姐也被抓走了！呜呜——”

朱闻曜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把魔界进攻的事说了个大概，惊魂未定之下言语不成逻辑。

苍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揽着仍然颤抖得厉害的朱闻曜辰宽慰道：“吾定会将他们救回——”

沉稳的声音让朱闻曜辰安定不少，情绪稍缓后才坐直身子，掏出溯源道镜交给苍，呜咽着说：“翠师兄把他自己的道镜留给吾，唤吾躲好等外出的师兄们回来。吾真笨，要是勤快点早学些道术，就能开启道镜向师兄们求援了……”

刚止住的泪花又夺眶而出，满脸抑制不住的悲痛险些没哭晕过去。

溯源道镜中储存了一道翠山行遗留的讯息，只几个片段画面闪过，已可窥见昨夜战况是何等的惨烈。

苍沉默无言，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首次展露微微愠色。

他没有单枪匹马直接冲去异度魔界救人，向赭杉军他们发出信号后，将朱闻曜辰搀回崖边石亭，也不收拾重建天波浩渺，反而取出怒沧琴坐到朱闻曜辰身边，信手弹奏天波怒潮曲。

今日的天波怒潮曲，曲中分明藏有数分凛凛战意，拨弦者却已恢复一派风轻云淡的面无表情，方才一闪而逝的怒意竟是半点未露。

反观朱闻曜辰，虽有琴曲抚定心绪，他还是哭丧着脸，下巴抵着手背，弓着身子趴在石桌上，一直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几个魔将的名字，仿佛昨夜一战，把这位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魔战的公子哥彻底吓傻了。

亭中两人没有再交谈昨夜之战，只是坐着，无言相伴，沉默等候。

约莫过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朱闻曜辰从精神恍惚渐趋平静安定，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怒沧琴，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天波浩渺终于来人了。

朱闻曜辰条件反射得剧烈哆嗦，吓得从石凳上摔了下去，嗖得钻到石桌底抱着柱子缩成一团，一气呵成的动作可把听闻消息赶回来的赭墨两位师兄惊到。

“到底发生何事？”赭杉军风尘仆仆地大步迈入石亭，急忙向苍询问。

“异度魔界声东击西，趁吾等离开之际攻破天波浩渺，据朱闻曜辰所言，翠山行等一众道生皆被魔界所擒。”苍简略说明情况，“你们回来，吾便能安心前往魔界。”

“吾与你同去。”赭杉军马上明白苍的意思，转身嘱咐墨尘音道，“好友，你就留下保护朱闻曜辰。”

那厢墨尘音已经把朱闻曜辰从桌子底下挖出来，那少年像只惊弓之鸟，双腿哆嗦得根本站不住，被扶着坐回石凳上时，仍可怜兮兮地抱着墨尘音的手臂当作倚靠。

“先前中原正道已调查出魔界新据点的位置，白子墨与正道众人直接前往瀚海等候。”墨尘音十分牢靠地说，“你们放心前去汇合，天波浩渺与曜辰交吾。”

临走前，苍扫了眼始终畏畏缩缩的朱闻曜辰，即使有墨尘音守护，他仍有不安，与赭杉军联手再将阴阳镜仪结界修补一番，才结伴前往瀚海原始林。

有正道襄助，自异度魔界救人胜算大增，只要天波浩渺不被二次攻破，玄宗便无后顾之忧。

“墨师兄，你们昨天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朱闻曜辰带着哭腔的声音显得十分委屈，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灰扑扑的尘泥与斑斑血迹把原本风姿俊秀的少君公子衬得狼狈不堪，如墨长发乱糟糟的也没打理，还有几根药草粘在发间。

“收拾叛徒。”墨尘音言简意赅地说。

瞧着朱闻曜辰这副模样，实在哭笑不得，操心的墨尘音很快打来一盆清水，亲自为朱闻曜辰擦洗梳发，还给他弹琴宽心。

墨尘音的琴弹得比赤云染好，可还是比不上苍，朱闻曜辰有些烦躁，不停问墨尘音关于叛徒和魔界救人的问题，仿佛他十分担心苍与赭杉军的安危。

朱闻曜辰确实非常关心这件事，但他还是保持应有的胆怯，听了许久的清心调后才装出一副恢复正常的样子，自告奋勇要去收拾打扫天波浩渺，为战死的道子们收尸埋骨。

“道火燃尽，魂归天地，便是修道之人的归宿。”

继魔火之后，墨尘音又添了一把火，尘烟吹散，飘飞入海，驱散魔氛后天阳遍照，阴霾尽开。天波浩渺内外再无一点战后残颓景象，即使光秃秃只剩一座石山，也总算清净和暖。

朱闻曜辰拿着竹笤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地上的落叶残血，悲戚之情并未随着景致修复而稍减，哭得红肿的眼睛倒是没再流出一滴泪。

墨尘音则在不远处修补护山大阵，要求朱闻曜辰不可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两人天马行空地搭着腔，墨尘音避而不谈昨夜战况，哪怕他十分好奇，但为照顾朱闻曜辰脆弱的小心灵，还是忍住绝口不提，反而一直说着朱闻曜辰最喜欢的琴。

苍与赭杉军离开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晚间回来时，朱闻曜辰已经被墨尘音哄睡着，三位道者就在朱闻曜辰居住的道舍门外轻声交谈此行结果。

竹屋门没关严实，方便众人就近看护朱闻曜辰安危。

竹榻上看似熟睡的人，侧耳倾听着道者们的谈话，内容大致是此行不顺利，并未救得众道。

“连正道同志援手也失败了？”墨尘音担忧地问。

“魔界似乎料准我们的行动，瀚海提前有了埋伏。”赭杉军考量道，“前日助金鎏影脱困的那名狂人，他竟也与魔将一同出战，其人修为莫测实在棘手。”

“有你们在前争取时间，吾进入魔城一探，空间盘根错节复杂难寻，但吾意外收到一缕佛气指引方向。”苍若有所思地说，“十分熟悉的佛气，将吾领入魔城内部，众同修被关在何处吾已探知，下回再往定能顺利。”

“白子墨呢，怎未同你们一起回转？”墨尘音关心问。

“白子墨自请前去说服紫荆衣重回玄宗，从金鎏影手中夺回青魂珠。第二次的瀚海救援，正道那方可出的助力也许并不多，吾方需要做好力战的准备。”苍没有分毫忧虑之色，似乎对下次行动有十足的把握。

“这世上最了解金鎏影的人仍是紫荆衣，希望紫荆衣能及早回归，唉。”赭杉军连连叹息。

“金鎏影再度勾结魔界，又接受了魔化洗功，回头难矣。”苍回忆一番，忽地略显困惑，“只是，吾深入魔界时，竟在某处殿后发现满园月华花树。”

“什么？”墨尘音讶异地问，“先前道境遭遇二次道魔大战，玄宗与湛天峰的月华花树一夕消失，师叔派人找遍全境皆无所获，怎会出现在火焰魔城？”

“莫非是魔界之人将树移走？可他们为何要移走月华树？”赭杉军也疑惑不解。

苍沉吟一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听师叔言，二次道魔大战当日，正是朱闻曜辰第一次拜访玄宗，他也非常喜爱月华，还想将树种带回露城满城种植。”

“可惜被魔界抢了先，露城已然封城，现在是没机会了。”

赭墨没明白苍话语中晦涩的影射，竹屋里装睡的人却敏感地微微皱了皱眉。

三人还在说着些什么，屋内，朱闻曜辰紧急盘算一番，起身下榻直接推开了屋门。

“是我们的谈话声太重将你吵醒了吗？”墨尘音关心问。

“是啊，说这么大声，生怕吾听不见吗？”朱闻曜辰披着干净的道袍稍稍抵御秋夜寒霜，一脸愤懑地瞪着苍，直接呛声道，“吾是说过希望露城满城月华盛开，那又如何，异度魔界抢了花树与吾何干？苍师兄，有话当面直说，何必含沙射影。你要是怀疑吾与魔界勾结，大可将吾绑了，再丢到画地为限的雪窝中去自生自灭，何必救吾！”

“吾并未……”苍还没说完，即刻又被抢了话语权。

“是吾与异度魔界勾结，引魔军去道境杀人夺树！也是吾与异度魔界勾结，引魔军袭击天波浩渺，令众多道生或被杀，或被擒！魔界所有的花树更是吾亲手移植！都是吾，全是吾！”

朱闻曜辰将身上的道袍狠狠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吼道，“吾受够了！吾不想再当养着你们玄宗宗主魂魄的容器，你们不杀吾，吾自杀！反正露城封印，吾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

说罢，朱闻曜辰现出手中藏了多时的桃木簪，竟真朝自己的脖颈咽喉猛地扎去。

众人惊愕之际，苍迅疾反应，移形换位光影流转间已夺下木簪，出手将朱闻曜辰击晕。

“苍，曜辰还是孩童心性，这两日受了过重的打击惊吓，才会变得如此偏激，你莫要当真……”墨尘音无奈劝道。

“唉，多事之秋，众人压力皆巨。”赭杉军叹息不已。

“无妨。”苍只轻描淡写地嗯了声，将朱闻曜辰送回竹榻上安顿好，转身与两位同修说，“一切纠葛根源在于魔界，速将众同修救回，剿灭魔界之战才能全面开启。”

当夜，苍与赭杉军顾不得休息，再次结伴离开天波浩渺，先去琉璃仙境与素还真参详战略，再一同展开营救工作。

独自进行分支任务的白子墨被正道严密瞒住，还以为弦上玄留在万圣岩休养，并未有何不测，待前往九峰莲潃探望过剑雪无名复生状况后，便恢复雪非焉的形容，踏上青埂冷峰去会会他监视了千年的紫师兄。

……

火焰魔城魔君殿中，一侧默默静立的败战之将银鍠黥武并未遭到阎魔旱魃责问，另一侧大获全胜的众将——三荒道守路者，吞佛童子等则昂首挺胸战意高扬，双方形成鲜明对比。

唯一没被允许参战，留守魔城的螣邪郎脸色黑得跟黥武有得一比。

上首旱魃正在交待一桩繁琐的任务，诸将听得仔细，随后各自领令出城。

……

前夜天波浩渺——

吞佛童子接到了一件特别的任务，非是杀令，而是一场游戏。

稳步穿过硝烟弥漫厮杀遍地的战场，吞佛挨间道舍仔细搜查，终于在最小的一间丹房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缓缓拨开铜鼎，一对笑意盈盈的异色眸子便映入眼帘——

云河抬起食指轻轻点在唇上，以灵识交流吩咐了些什么，心领神会的吞佛勾起邪魅冷笑，妥善地又将铜鼎掩起。

离开前把丹房里的东西翻得一塌糊涂，半掩上门扉，方才若无其事地加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