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之戏梦江湖 第197章 风雨前夕

“伤患呢？伤患怎么还没来？”惠比寿着急地背着手踱来踱去，“我家里那个只给我一晚时间，天亮我要是还没回去，肯定要吃一顿粗饱。”

“惠比寿啊你别太担心，大不了我老秦再破费一点，请你务必留下来帮正道同志医治啊。”

秦假仙受弦上玄所托，用一盒珠宝让金战战松口，放惠比寿半夜离家，提前将大夫预备好等在琉璃仙境。药师慕少艾人在残林，无法分|身兼顾，只好请神针惠比寿出诊，为正道保存战斗力。

“也罢，迟到就迟到，我也有我的办法能蒙混过关，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我一定会帮忙。”

“药师不知道去哪里了，连阿九也不见，‘素还真’整天忙得脚不着地，琉璃仙境空荡荡，只有我一人顾厝。来，饮杯茶耐心等吧。”屈世途捧着一碟子茶水糕点出来招待等候众人。

院外，一道湛蓝背影不停焦急远眺，僵立在门外没有进入与众人说话。黑黢黢的山径，冷雾凝着浓重夜色，如拨不开的迷障，层层围锁整座翠環山。心头焦虑锁上眉间，未知的等待过程，最是磨人。

“续缘呐，你先入内喝杯茶暖暖身子，春寒料峭，别自己先冻着了。”屈世途招呼道。

“屈阿伯，续缘不冷，续缘要等爹亲他们回来。”素续缘执着地依旧站在大门外。

“你的爹亲……”屈世途没有说下去，素续缘全当他在安慰自己，并没有留意。

黎明将至，夜更深了，漆黑的天幕压得急躁的人愈发坐立难安。翘首中，终于望见数道流星般的光影划破黑夜，风驰电掣降落琉璃仙境。

“爹亲！”素续缘急忙冲上去替‘素还真’扶过背上伤者。

‘素还真’没时间与众人寒暄，大步流星冲进屋内，忙呼：“神针大夫！续缘！快快医治伤者！”

琉璃仙境一下子炸开了锅，每间厢房都是伤患，大家都在照顾重伤者，伤势相对较轻的赭杉军和元元心选择自我调息。

圣域三僧将人送到后，与目前尚有战力的弦上玄，谈无欲一起为众人调息，并负起守护之任，慎防魔界打个回马枪，趁此虚弱之时暗中偷袭。

叶小钗的伤势最重，他是直面魔威的承招者，内伤外伤并发，能活着实属侥幸，比先前的素还真好不到哪儿去，只怕需要不少时间调养。

玄宗六道皆在昏迷，伤情各有不同，师兄弟们都护着赤云染这唯一的师（姐）妹，战中为她分摊了大部分气功冲击，赤云染在惠比寿妙手施针之后，真气闭塞打通，情况已渐有好转。

“大夫，众人伤势可有大碍？”弦上玄忧心忡忡地问。

“伤是比较重啦，不过无性命之忧，我已经替他们逐个行过一遍针了，气血运行通畅之后就能自我调息。”

惠比寿满头大汗地又跑去给伤者写药方，素续缘协助他为众人包扎上药。药理这块，就不是惠比寿的专长，还是素续缘更精通些，提前预备两名大夫果有必要。

“赭杉军替诸位同修好友多谢两位大夫仁心施救。”赭杉军勉力起身道谢。

“你也伤得不轻，快坐下让我来给你扎几针。”惠比寿操心地忙拉过赭杉军瞧诊。

“此战虽顺利破除魔城中枢，怎料意外变数，令玄宗众位道者险些命丧。”弦上玄满怀歉意地连连向赭杉军赔不是，愁眉深锁地说，“赦生道的守关者，怎有如此实力，以一敌九？连奇首与剑子也吃了亏，吾想了一路，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出现的守关者不是赦生童子。”赭杉军思考一番道，“道境第一次道魔大战中也未曾见过此人，全然陌生的气息。他的真身应是留在魔城之中，将魔形投映到赦生道，单是镜面投映，已让众人全无还手能力，来日若对上本体，只怕伤亡难以估计。”

“比阎魔旱魃更强悍的魔，会是现在异度魔界真正的主事者吗？”谈无欲也同样神情凝重，“吾看除了百世经纶，中原再无人能接那魔头一掌。”

“师……尚不可去打搅，一页书前辈必须在最恰当的时间点出关，才能达到震慑诸魔的效果。”弦上玄差点说漏嘴，忙改口打消谈无欲想提前请一页书出山的念头。

“当下吾方战力受损，众人皆有负伤，异度魔界虽失中枢，短时间内魔城无法再造新血补充兵力，但他们的魔将个个实力非凡，风头正盛，恐会趁机将我们各个击破。”谈无欲叹了口气，“我们甚至无法探知那名为首魔头的底细，连火焰魔城都无法靠近，只能打打游离战。”

“这确实是桩难事，异度魔界之内变化甚剧，不能知己知彼，众人将永远处于被动。”弦上玄沉吟一声，“今日中枢被破，火焰魔城必定隐于幕后转移据点，魔城入口位置将会有所变化，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在他们移往新据点前，抢先一步埋下暗线。即使不能重创诸魔，也可将他们重新曝光，无法隐匿暗处，让众人防不胜防。”

“你已测出魔界新据点的位置了？”谈无欲问。

“天数变化过大，吾也不能十分肯定，但提前先去布阵应是没错。”弦上玄为难地看了看赭杉军，“可惜奇首伤势非轻，弦首天时未至不能轻易出关，不知玄宗是否还有其他仙长能开诛魔困魔之阵？”

“吾无碍，但须先护众位同修好友回去，再来与你们汇合前去布阵。”

赭杉军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关心，接受一轮医治后立刻恢复一身飒然英气，背上紫霞寒光透鞘，随时都准备着投入战斗。

“琉璃仙境乃各方势力窥伺聚焦之地，实不宜留伤者在此调养，但你们一行人数伤患众多，目标过大，恐暴露行踪被异度魔界察知玄宗当前据点位置。”弦上玄慎重地说，“不如请元元心开剖空间，连接琉璃仙境与玄宗之间的空间通道，众位道者直接从空间通道而过，既安全又便捷。”

“嗯——似乎与赦生童子的黑洞结界有相似之处，无迹可寻，来去无阻。如此隐秘，应能躲开魔界追踪，有劳了。”赭杉军谢道。

“没问题……”刚调息完的元元心显得有些虚弱，摇摇晃晃站起身，努力咽下喉中腥味，“不过能撑多久吾也不知，尽快通过吧。”

“元元心，你的伤不轻，功力也许不足撑住空间通道，让吾助你一阵。”弦上玄说着，过去一掌按在元元心肩头。

天光破晓，惠比寿必须先回养生堂，素续缘就被安排随玄宗七位道者一同去天波浩渺，为玄宗众人进行后续治疗。

元元心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弦上玄以自己的泰半功力灌注元元心之身，两人才勉强撑住空间通道。八人快速通过，随着素续缘消失的背影，空间通道即时闭合不留一丝痕迹。

“好友——！”

元元心突然呕出一大口伤血，失力再也站不住，颓然倾倒，弦上玄即刻将人扶住，忧心之余仍未忘正事，转头看向圣域三僧。

“等到布阵之日，还需麻烦圣域各位大师相助，与玄宗道者们一同开启道佛联阵，打魔界一个出乎意料措手不及。”

圣域三僧全无犹豫应承下，他们离开后，弦上玄和谈无欲本想带元元心和叶小钗去残林找慕少艾，还未动身，琉璃仙境又冲进来一人，一边跑还一边惊恐地大喊着‘剑子’。

“哎呀，剑子的桃花找来了。”谈无欲无情调侃道。

“走——！”不由分说，弦上玄抄起元元心疾速化光而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啊——等吾！”

谈无欲赶快入内将叶小钗背出，可惜这一小会儿的延迟，他不幸被堵个正着。

灭定师太自称剑子仙姬，说什么都要谈无欲告知剑子去向，要不然绝不放他们离开。谈无欲只好给秦假仙一众使眼色，让老秦转移仙姬注意力，一不留神，谈才子也消失无踪。仙姬哭着吵着说要赖在琉璃仙境不走，不打听到剑子安危与去向她坚决不离开。

……

残林如今成了正道群侠的秘密养伤点，连屈世途都不知道这个绝密。不过残林之主依旧坚持着他的原则规矩，非伤残人士与医者不得滞留。龙宿也必须遵守这个规矩，他每隔两日就来残林探望，每次都必须费心甩开魔界留在疏楼西风的眼线，当日来当日走，以嗜血医者的身份入林。

擎海潮是唯一的例外，残林之主见到雪芽仿佛见到幼时的自己，不忍父子分离天伦阻断，于是破例让擎海潮留下照顾爱子。

那日刀瘟受弦上玄至极一掌重伤飞出不知去向，残林之主派人多番查找尚无消息。剑子受刀瘟不解刀招削去一臂，幸好及时就医，皇甫笑禅为他逼出刀气，加上慕少艾神鬼医术，手臂是接好了，不过伤势过重需要好好静养。

僻静的残舍中，恢复原貌的弦上玄出神地思考着什么，他守着全身瘫痪的素还真一动不动，两个人仿佛一张静止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皇甫笑禅和谈无欲安顿好叶小钗也来探视素还真，一直熟睡沉眠的素还真终于慢慢醒转。

“林主，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弦上玄抱歉道。

“无甚麻烦，残林本就是为伤残者与不幸者所设，虽为躲避江湖风波，但吾知晓，怎样都躲不开的。”皇甫笑禅心有不豫，缓声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林主一日恩怨未解，便一日无法真正离开江湖，恕弦上玄多言，残林之设，只是逃避之所。”

“吾又何尝不知……”皇甫笑禅叹道，“刀瘟出家修行，吾还以为她改过向善，本欲吞下心中仇恨，就此作罢。谁料她凶性再发重伤剑子，令不解之刀重现，那么一切就必须做个了断。”

“吾盛怒之下出掌失了分寸，但林主莫要过忧，贫僧猜测，刀瘟无处可去，必会回到她最初的起点，又或者寻患剑之助。”

“阴阳海·绝死岛！”皇甫笑禅一贯温和的眼神中倏地透出一股凛冽杀意。

“当前正道同志多在残林中疗养，林主即使外出，也无需担忧残林安危。待元元心伤势稍复，请他在残林外开设空间壁垒，将整座残林隐匿起来，更无人可犯。”

“连元元心也重伤前来残林了？”一直躺着听他们说话的素还真忧虑地问，他仍十分虚弱，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好好休息莫要担心外面的事，有谈无欲跟吾，魔界尚翻不了天。”弦上玄忙安抚道。

“没错，我们虽行走生死之间，但目前仍能与魔界周旋。素还真，好好珍惜养伤退隐的时间，待你回到战场，便知直面最强魔威的绝望。”

“咳，谈无欲，没这么夸张，别刺激他了。”弦上玄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撩着衣袖为素还真拭了拭额上细汗，“晚些时候吾会让续缘过来，替药师照顾医治众人，也好让你们父子聚聚。”

“续缘……”素还真有些期待，又有些情怯，“吾这副模样，要让他担忧了。”

“他还以为吾是你，并未担忧呢。”弦上玄调侃浅笑，“中原抗魔前线不能无大夫，药师已经将阿九安顿在他的好友朱痕染迹处，想必早做好入世准备。让他留在琉璃仙境或者岘匿迷谷，随时救治负伤同志，吾方才无后顾之忧。”

“那他的劫？”

“吾会让他专注处理自己的事，全力为他排去危机。无中原魔界诸事压逼烦扰，一切定能顺利，药师的智慧可不在你吾之下。”

“辛苦你们了……”

……

另一间残舍中，二十日释血期已至，雪芽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眨巴着无神的眸子，一手垂在榻边，手腕上割开的伤口不停淌着血。

这种程度的痛疼已经习惯，他不哭不闹也不害怕，默默攥着身边义父的袖子，等着鲜血流失带来的倦意将自己吞噬。

“唉，这个孩子比阿九还乖。”慕少艾不由叹气，“老天总是不肯放过这些孩子。”

“药师，你可有比释血更好的办法？让雪芽能少些痛苦……”

擎海潮瞅着面如白纸倦意困怠的爱子，每每此时，他总是慨叹不忍，自从养了雪芽，他操心担忧的时候更多了。

“也不是没办法，不过吾不能十分确认。”慕少艾一副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听说有一种蛊，能吞食旧血，搭配一种药草后又能自行造出新血，那么就不用割脉释血了。可是……”

“但书何来？”擎海潮闻言忙问。

“蛊皇僰医人心机深沉，正邪难辨，吾对他的了解有限，也不知他是不是有这种蛊，实在不敢推荐你们去找僰医人治疗。”

“只要有一线生机，擎海潮都愿意一试。”

“且慢，弦上玄对武林诸多天机颇有见识，不妨先问问他，也许他知晓其他医者。”

……

“蛊皇不可信，也可以找蛊后——”

弦上玄想了一圈想不出这是什么蛊，但说到蛊，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不是慕少艾所提的僰医人，而是一袭红衣的绝美女子。

“是啊！吾怎将她忘了。”慕少艾夸张地举起水烟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蛊后绯羽怨姬，人美心善，医术又高超，只是她从不外出看诊，恐怕需要将病人带到灵蛊山医治。”

“还是先派人去灵蛊山探问是否有这种蛊，是否可医雪芽之症，再让擎海潮前辈带雪芽前往，以免无功而返，路上还有可能遭到魔界偷袭。”

“这好办，龙宿那边人手管够，只需派一员儒生去灵蛊山问医即可。他现在忙着照顾剑子，另一名朋友的事就让药师吾替他多操心吧。”

“你也操心不了多久，待玄宗那方传回消息，续缘便会来顶替你在残林的工作，你就要随我们回到抗魔一线。江湖，还需药师风采啊。”

“唉呀，你又要辛苦老人家了。”慕少艾心情愉悦地笑了笑，转脸又正色道，“天数已定，避不了的。阿九身上咳羊茎的气味越来越淡，你知晓吾必定无法安然隐于幕后始终逍遥退隐。”

“是……”弦上玄闭目慨然，心中忽起萧索，“这江湖的风雨啊，千百年来未有一刻止歇，就让我们冒雨同行，共觅生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