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之戏梦江湖 第16章 道统相传

拜师典仪在午时，按照常规作息，上午还有很长一段空闲时间。事实并非如此，玄鸣涛一大早就被带去奉生殿教导典仪上要做什么事，要行什么礼。

本以为当众磕磕头就完事了，想不到宗主收徒跟其他长老不同，还要告天地三尊，禀祖师，请道境各分支道派前来观礼等等。

先前新弟子刚入山门的时候，身边有其他师兄师姐可以参考一下拜谒的动作和礼节，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仿佛全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身上……

玄鸣涛得知流程以后紧张得冷汗就没停过，光看惨白的脸色便觉伤势又加重了。

属于新道子统一的铁剑和练习琴都被回收，也许是留着再给下一届新弟子用吧。宗主师尊派人给玄鸣涛量身定制了一套新道袍，按照玄宗的惯例，根据他的姓氏，一身玄黑。

袍面绣了只银色的鹤，两侧袍袖上还分开绣了卦纹，看起来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不过一想到稍晚时候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徒步走上高耸入云的封云之巅，玄鸣涛就觉高兴不起来。腿脚还未好利索呢，要是不小心摔了出了洋相，岂不丢了全玄宗的脸？

该怎么办呢……

墨尘音和翠山行结伴前来奉生殿探视，查看典仪是否准备周全，好在有他们帮忙，助了玄鸣涛两道真气，让他能暂时不依赖拐杖独立稳步行走。他们还指点了玄鸣涛一些典仪上的小门道，让焦虑得神经已然绷成一条直线的玄鸣涛心里能有些底气。

真到了午时，玄鸣涛抬头瞻仰玄宗封云之巅祭天坛上熊熊燃烧的道火，忐忑的心反而有些落定，他不停给自己打气，挺直腰板倒也显得有些威风。

道境各个道观的同宗道友都应邀前来观礼，恭贺玄宗宗主时隔百年再得佳徒。翠山行已经回到弦部的队伍里，但他站在首位，反观奇部队伍，首位竟是紫荆衣？

玄鸣涛穷尽自己最大目力，在不失礼的情况下伸长脖子，从山下极目远眺，望见苍，赭杉军和金鎏影一同站在老弦首和老奇首身边。

莫非？

还没来得及多想，接引的穿玉霄就小声提示可以出发了。玄鸣涛正了正神色，脚步稳重地沿着两侧都站满人的山路，一步一步走上山顶。

可以走得慢，但是不能表现出累得弯腰撅屁股走不动，更不能运功连跑带跳不庄重。总算是感受了一把正典正仪的重规矩，仿佛端了一盆极重的水一滴都不能洒出来。

玄鸣涛大气都不敢出，一直悬在喉间没有松了劲，忍着四肢经脉未愈的刺痛，压着步子踏踏实实地走过漫长的山阶。

他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年那么久，好不容易到达封云之巅，传说中最接近天道的地方。宗主和其他尊长已久候多时，待玄鸣涛依照先前教导在祭坛中央跪好后，便开始捻香祝祷，烧檄文，告天地先师等一系列流程。

中间大概也就磕了百八十个头，不多，总比让他自己来做这些流程来得强，只是磕头而已么。

一直一直跪着好像跪了几个时辰，感觉蒲团都跪软了，终于宗主宣布其他弟子一起参拜，苍他们三人走过来跪在玄鸣涛身边的另外三个蒲团上。

原来苍，赭杉和金鎏影真是宗主的另外三个徒弟，四人同拜的场面让玄鸣涛兴奋激动不已，怎么看都感觉像桃园结义！他们一起给宗主磕了三个头，听了宗主一番除魔卫道的正义发言。

随后，宗主将祭台上供奉的一柄看起来很像镇派之宝的剑递到玄鸣涛面前——

之前教导的典仪说明中没这环啊，到底该不该接呢？

玄鸣涛小心翼翼地瞟了左边的苍一眼，又瞟了瞟右边的赭杉军和金鎏影。苍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赭杉军倒是小幅度点了点头，金鎏影却根本不看玄鸣涛，而且下巴扬得有点高……

“谢师尊，弟子必遵从师长教诲，谨守天地道纲，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尽己之力发扬玄宗道脉。”玄鸣涛双手平托接剑，象征性地将墨尘音私下教他的话大声说了一遍。

宗主看起来很满意，批准他们可以起来，周围观礼的道友们这才开始围过来道贺。

本来身体就没好利索，跪了这么久腿完全失去了知觉，玄鸣涛急忙向身边的师兄们投去求救眼神。

“不可——”

就在玄鸣涛想拿宗主赐给他的镇派宝剑拄着将自己撑起来时，赭杉军急忙小声阻止，还善解人意地搭把手，充当人肉拄杖，把小师弟扶起来，让玄鸣涛不至于当众摔倒出洋相。

本想来祝贺玄鸣涛的其他道友们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囧样，原是苍起身后抢先一步引导众人先去祝贺宗主，分散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后来玄鸣涛才知道，赭杉军不是心疼镇派宝剑，而是怕师弟不小心把师尊赐的道剑当场折断闹尴尬。

因为其实那柄剑空有光鲜气派的剑鞘，内中实则只是一把最普通的桃木剑，接剑以后就会发现连剑鞘都是薄桃木所制，难怪这么轻……

据说这口桃木剑是创派祖师用过的，因此以其珍贵的纪念意义流传了下来，代表道统代代相传。

不过传给最小弟子的原因就很扑朔迷离了，大体是因为下任玄宗继承人未定，宗主不欲他另外三个徒弟相争，万一产生什么奇弦分立就糟了，索性先走个仪式，传给两边都不沾，但两边都感情深的小徒弟。

宗主自以为打得很漂亮的算盘在金鎏影看来却十分不屑，他似乎没将弱到一根手指就能捻死的小师弟放在眼里。大家纷纷道贺着下山时，金鎏影依旧停留在封云之巅，望着远处的云海许久，最后一个才离开。

……

本以为伤势痊愈以后才会开始正式的修炼，谁知宗主师尊比玄鸣涛自己还着急上心，拜师典仪结束当天，就把小徒弟带到远离主峰的偏远山头。

那座湛天峰是宗主闲暇时偶尔会跟师兄弟们来赏花下棋的隐居之所，现在拨与小徒居住，并将他关在其中，整个山头还被布下了天罡大阵，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美其名曰是闭关修炼，希望玄鸣涛能在最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修炼有成，但更像是一场有计划有目的的定向人才培训。

普通人伤筋动骨好歹得养上百日，而宗主师尊亲自为玄鸣涛传功打通新续的奇经八脉，最大程度催发冰脉功效，使玄鸣涛能在最短时间内行动自如，修炼自主。

老弦首说得没错，玄鸣涛的基础和武骨都不出众，宗主在教导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了这点，并不是因为玄鸣涛的脑子不够聪明或是悟性太差，只是尚未适应古代文字和语言的含义。

好在勤能补拙，虽然起步落后，但别人练一遍，玄鸣涛练三遍也照样能领悟得很好，一旦学习方法找对，术业上了正轨，攻克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只是时不待人，宗主总担心着天机中所展现的魔祸，不知何时就会降临，在那之前，必须将天命者锻炼完善。

三位尊长对于怎么教导天命者各有看法，为此拌嘴更成家常便饭。尤其是宗主和老奇首，一个是有些小傲娇的老小孩，一个是喜欢捉弄人的老顽童，排行最小的老弦首由于过于严肃正经，反而倒像大师兄。

三人讨论许久也没个定论，但他们无疑都是希望玄鸣涛能够一夜成才，宗主索性决定一股脑全倒给玄鸣涛，填鸭式能塞多少是多少。

这种高强度高压力，揠苗助长的教导方式与苍的放养式教育截然不同，偏偏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徒弟好像被虐惯了，对这种时时鞭策着前进的高压作业非常适应，甚至比自己慢慢消化领悟进步得更为神速。

果然从小训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无需宗主操心，玄鸣涛自己就会主动去把修炼任务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演练，直到彻底融会贯通。

于是自拜师那天起，玄鸣涛就与师兄们聚少离多，绝大部分时候都被宗主关在湛天峰别尘居。

起初那一年尚未辟谷前，还见过几次翠山行，开始修炼更高层功法后，连翠师兄也不得见了，宗主要求玄鸣涛缩减吃食，慢慢适应辟谷。

这可愁煞玄鸣涛了，他利用湛天峰的小山溪对外传递消息，向翠山行求救，翠山行还真敢顶着宗主的严密搜查，暗中将各种蜜饯裹在送进别尘居的馒头里，可惜还是被宗主发现……

不知为何宗主对玄鸣涛特别严厉，一点道家自然之法都不讲，简直违逆人性，连适应期都免了，直接断绝玄鸣涛的伙食，强迫他必须早早进行辟谷。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被逼辟谷修炼的日子里，玄鸣涛竟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厨艺。山上山下所有能食用的鸟兽鱼虫，瓜果野菜都被尝试着做成过美味，当然只在宗主师尊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好在除了不能送吃的以外，宗主倒是没有禁止玄鸣涛自酿些酒来解解馋，谁叫玄鸣涛的酒酿得与道境其他酒味皆不相同，分外甘冽醇厚，回味无穷。宗主和老奇首一同来检查课业时也爱贪几杯，但对玄鸣涛的严格要求却不会因酒贿赂而有半分松懈。

这样与世隔绝的生存环境，不发疯也会变成哑巴。玄鸣涛迫不得已迅速学会了以前死活搞不懂的各种术法，通过术法来跟师兄师姐们聊天，分享各种趣事和修炼心得，总算不会太孤独。

云相变化显示吉凶祸福，银翎飞纵传递纸短情长，纵然咫尺天涯不得见，心也不曾分别千山。

墨尘音谱了新的琴曲，夹在特别为玄鸣涛制作的桃木琴中送来别尘居，后来赭杉军也送来了样式各异的名家箫笛，冷冷清清的湛天峰终于有了些丝竹之声，陪伴玄鸣涛渡过漫长的空寂岁月。

他如今已经能通过银翎传声直接跟苍对话，只要玄鸣涛不主动切断术法联通，哪怕是忙于修炼沉默一整天不说话，苍竟愿意陪他一直沉默。

有银翎相伴，就像苍师兄亲自坐在身边监督学习一般，玄鸣涛心中满是欣慰。

玄宗年年都会给成年的小道子们举行统一的冠礼，白子墨，凌云溯他们四个当年的冠礼就是跟其他同龄的师兄弟们一起，依旧是祭拜天地祖师，发愿除魔卫道的那一套。

他们这几年还真是当了道士，修道自在，修炼自由，一切随心随缘逍遥似神仙，没有人会逼着他们干这干那，师父领进门，修行全在个人。

可怜了离群索居，接受地狱式磨炼的玄鸣涛，遗憾没有参观师兄们的成人礼，仅从白子墨靠术法传进来的书信中获得一二同修好友们的近况。

作为玄宗年纪最小的道子，心想着轮到自己冠礼的时候总能被放出去跟师兄师姐们小聚一下吧？

宗主却只字未提，也没有任何想要放玄鸣涛出关的打算，更别提给他举行什么冠礼，好像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突然有点希望异度魔界快点打进来……

道境还是百年如一日的灵气充溢，四季明媚，生机盎然，三年一度的新弟子招生又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天下太平得让人抛却一切烦恼忧愁。

只有苍和师长们知道，再过不久，魔祸将兴。在那之前，唯有不断充实己方实力，才能在未来大战中增添胜算。

复又一年春，淅淅沥沥的春雨滋润着道境万物，一场跨境的道门合修比试在玄宗上下酝酿流传开来。想到能跟别境的道友们切磋交流，人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宗主与两位尊长召集六弦四奇共同商讨，准备派出人员前往苦境和集境广发道帖，邀请道脉各方道友前来玄宗共襄盛举，顺便集聚人力以应未来魔祸。

众人谈话间，玄天殿门外现出一条许久未见的熟悉人影，一身玄黑|道袍，黑发及腰，头上只挽了一个最简单的散仙髻，一支雪玉翎簪斜簪其上，是玄鸣涛——

他已褪去年少稚气，一别数年，再见竟隐有出尘之姿，颀长的个子，瘦削的身材，面如冷玉，眸藏星海，举止中自信沉稳，行动间飘若踏风。

入得殿中，玄鸣涛恭敬地拜过三尊，转身又一一向众位师兄们颔首作揖，脸上始终挂着久别重逢的欣悦浅笑，激动的目光注视着几位大墙头们，却不似年少时那般不羁轻狂，倒多了几分沉熟稳重。

那厢宗主对小徒弟的表现十分满意，迫不及待向大家展示他六年来的教育成果。

众人皆感慨玄鸣涛蜕变神速，你一言我一句寒暄得热闹，宗主也不打断，一直得意地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还调侃老奇首打赌输了云云。玄鸣涛则非常识相地站到六弦四奇两列队伍的最末位，一声不吭跟在墨尘音身边，共同参与旁听话题。

经过讨论，紫荆衣和赤云染负责道境，墨尘音和翠山行带一批弟子去集境发帖，金鎏影自告奋勇带人去苦境。

宗主特别点了玄鸣涛跟金鎏影一起出门，希望他能跟着师兄出去历练历练。在家闭门造车的修炼已经足够，不去人心最险恶的苦境历历劫，总归还是不完美。

被批准出关已经是天大的喜事，毕竟宗主把所有能教的东西都倾囊相授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在实践中反复领悟练习。但是想不到宗主师尊喊玄鸣涛一起来开会，竟然是允许他去苦境玩！

哦不是……是历练……都一样！

玄鸣涛兴奋地傻了眼，连连向师尊保证一定会听金师兄的安排，绝对不会出问题。

苦境是什么，都说是四境中最险恶，最苦楚，天天都是世界末日，遍地都是战火硝烟的地方。但苦境又是所有霹雳道友心心念念最爱的地方，有本命，有墙头，有看不厌的美景，尝不完的美食，饮不遍的美酒，吃不完的茶寮瓜。

今天素还真大战叶小钗，明天一页书怒劈半尺剑——那个才是多姿多彩的真江湖，尽管危机四伏，却让人流连忘返的浊世。

金鎏影没想到玄鸣涛竟然短短六年不到，就学完了宗主所有的本事，更想不到还要带这个拖油瓶出门。

这位师兄的表面功夫可不是盖的，为了不让玄鸣涛打扰他办私事，竟一力承担了所有的发帖工作，‘好心’地让小师弟尽情在苦境游玩，只要回程准时在黑暗道口汇合即可。

玄鸣涛自然是知道金鎏影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玄宗的大天命无法扭转，不如就顺其自然以后再努力吧，现在也乐得潇洒自在。他有整整两个月时间可以自由行动，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金师兄。

在风云舍生道跟一起出发的墨尘音和翠山行磨叽了好一会儿，玄鸣涛差点没被宗主师尊直接一掌拍到黑暗道，金鎏影倒是一反常态，居然还为玄鸣涛说好话，表示小师弟年纪尚轻，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舍不得师长们也是情有可原。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还记得当年拜师的时候，金师兄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他的……

就这样，玄鸣涛腰间别着赭杉军送的竹笛，手上撑着赤云染送的小红伞，背上背着墨尘音送的桃木琴，袖中藏着白雪飘送的一沓咒符，怀里揣着白子墨赞助的私房钱盘缠，系着紫荆衣装的一葫芦药酒，记着苍的天机避祸提示，以及，临行前翠山行偷摸塞过来的，装满了竹筒甜饭团的小背囊，下山了！

他们两个宗主嫡传弟子，带着十个只尊重金鎏影的道生，在黑暗道里兜兜转转了好久才碰到照世明灯，可惜只看见灯影没有见到真人现身。同为道门，金鎏影自然也将请柬给了慈郎一份，他们在照世明灯的引领下很快通过了黑暗道。

一出黑暗道，金鎏影便迫不及待要跟玄鸣涛分道而行，看情形选出来的这十个道生都是他的心腹，玄鸣涛看破不说破，脸上堆满真诚笑容，目送金师兄带人化光离开。

现在，天地苍茫就剩玄鸣涛一人了，苦境这么大，时间又有限，该从哪里开始逛起好呢？头回来还没有地图不认识路，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反应就是找老秦秦假仙，但是转头想到这个时期的老秦，应该还不是那个纵横江湖的天下第一辩，巧慧之星中原一点红，恐怕还在捡骨一行里兢兢业业吧，没有这个苦境通做导游还真是不便。

既然如此不妨就按地标走，大多数旅游不都这样，最著名的景区总是要首先去看的，更何况是苦境5A级著名风景区——云渡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