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山河人间 第3章 第二章

"奇迹之子……本帝父赐你三个选择。"黑面幼童怯怯望向威严老者。

"天晨曦，银煌云河，神圣之巅。"天光乍破，煌煌云海之景投射地面，光辉圣洁。

"人之光，金霖普世，超凡之境。"天降金霖，阵阵春雷化雨滋润万物，润泽无声。

"地深沉，血闇殉道，无间之绝。"地涌雷火，烈烈狱火升腾如堕无间，幽暗可怖。

"你的未来，就由你自己决定。"

黑面幼童仰头，望着那堪称奇迹的三光之景，不住道:"啊，好美、好美……"

其实最美的，是她眼底熠熠的神采。

那是对光明未来的所有期许，所有希望。

当希望变成失望，最后变成绝望，幽暗昏惑的陵寝之中便只剩下了她——那个满心欢喜，眸光熠熠的黝儿，终究变成了苍白修长，半合着眼窥不见眼底神色的非常君。

非常君不知到这样一种重复往昔岁月的梦境有何意义，或许初时尚且能让她自伤不已，或是怨恨之心乍起，但时日一久，重复的次数一长，再如何刻骨铭心的场景，她也要看得不胜其烦。

叹了口气，非常君有些昏昏沉沉地醒来，微微垂着眼眸，没有作声，静静瞧着榻边烛火明明灭灭。浅黄的发丝垂下，被苍白修长的五指顺到耳后，随后她和衣起身，走到窗边，默不作声地将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细缝的窗轻轻合上。窗台上有一些细细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却让非常君心头一跳，连忙闭气。

此时她所在已不是明月不归沉，而是前往西武林路上的一家客栈。西陵拂晓正在房间的另一张榻上安眠，但非常君一向睡得浅，加上功体深厚，窗外不寻常的响动已让她惊醒，而睡前细心关上的窗户被人打开，更是让本来就近乎于无的睡意霎时烟消云散。而此时，投宿时的种种不对也一一浮现在眼前:非常君和西陵拂晓为了赶路，挑的都是荒僻少有人烟但路途更近的野外。且不论这般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家看着还算可以的客栈，单是从她们下榻到现在，客栈外经过的旅人不仅没有一位进来住店，反而全都加快了脚步离开，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间客栈绝对有猫腻，而不是非常君想的是因为饭菜难以下咽。

——虽然这也是事实：）

昏沉感越发浓重，劣质迷烟让非常君的脸色更加苍白，喉咙一阵发痒，她用冰凉的手捂住口鼻低咳了几声，随即便穿好衣袍，拎起随身的华伞开了房门出去。门口的禁制也被人动过，她却没有发现，看来这家黑店勉强还有点水准——只是迷烟的品质太让人难受了。

其实也算不错的，只是她接受过玄尊这方面的专门训练，抗药性良好，不太可能栽在这里。怪只怪她江湖经验实在少得可怜，若是让师尊凌绝顶在此，定然不会在这样的客栈投宿，更别说给这群歹人下迷烟的机会。

非常君一边暗道失策，一边走到有人声处，待确定的确是今日招待她们的歹人，便一伞抽开房门，木屑翻飞。

迎着一众惊惧的目光，非常君笑意温文，嗓音轻缓:"此间主人在何处，非常君……特来叨扰。"

庭三帖闻讯赶到的时候，非常君已经结束战斗，施施然去唤了西陵拂晓起身，此时一个清醒一个迷蒙，皆安坐在废墟中唯一完好的桌边，非常君甚至颇为好心情地化出茶具茶叶，就地品起了茗。端的是一派淡然，岁月静好，若非她还带着尚未平复的武息，庭三帖说不定就信了。

"束云做笔海为砚，激水上腾龙野战。乾坤震荡人始惊，笔未落时谁得见。好友，久见了。"

"免客气，深更半夜为吾从西儒赶来，想必好友也饿了，请吧。"

庭三帖也没想过客气，他至近前，见桌上摆着一壶色泽金黄清亮的茶汤，红褐的细小花瓣漂浮其中，闻之香气扑鼻，经久不散。桌上分了三盏出来，一盏在非常君手边，虽然还漂浮着热气，但已然下去了半杯；一盏搁在陌生的年轻女子面前，她却好似睁不开眼睛，拢着厚厚的斗篷昏昏欲睡；最后一盏静静放在唯一空余的木椅前，热气丝丝，显然刚刚斟好不久。

等候多时不至于，但确确实实是为庭三帖备下。

"嗯，今岁新制的桂花烘青，还算你有良心。"庭三帖自认是苦境少见的识货人，品质上佳的桂花茶入眼入喉，大半夜被人用飞书从被窝里喊起来的火气瞬间弥平。

"哈，好友若喜欢，自可带几两回去，非常君不会介意。"

"麦跟我哭穷，谁不哉你们打铁的个个家财万贯，会吝惜区区桂花茶？"

"哎，好友此言差矣，锻造一途，进项虽多，消耗也快，非常君如今入不敷出，还望好友接济一二啊。"非常君笑眯眯地和庭三帖扯皮，听得西陵拂晓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越发迷糊，看非常君还要讲很久的垃圾话，坐着也不好睡，索性取了筷子，品尝起准备的茶点来。

过完了嘴瘾，庭三帖将注意力转移到桌上。桌上不仅有桂花茶，还有佐茶的点心，只是放在了茶壶后头，庭三帖一时没有注意到，此时西陵拂晓夹了金黄的糖瓜，倒是真让他觉得饿了。

精心熬煮的地瓜糖，呈现一种麦芽浸润的金黄色泽，又不似煎炸的油腻。地瓜是好地瓜，是大都呈梭形的白色品种，质地紧密，经过长时间熬煮也不会掺杂太多水气；麦芽也是好麦芽，融化后的滋味甜而不腻，色泽清亮，深入肌理；做地瓜糖的更是个妙人，就算在这么个荒郊野外，只要她愿意，就能倒腾出一顿不错的夜宵。

吃饱喝足，便也觉得冬夜不是那么寒冷，连清冷月光也带了几分柔软。

"所以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无非是江湖经验不足，识人不明，遇上了黑店。"

庭三帖环视周遭废墟，又听得废墟另一头隐隐约约的痛苦哀叫，不由唉声叹气:"就不知道遇上好友你，是你不走运，还是他们的不幸了。"

非常君一声轻笑:"哈，半夜叨扰好友，原是因为我处理完了这些人，方才想起此处勉强也能算作西儒驻地，后续事宜还是交由你们比较好。"

庭三帖没给她面子:"我看你是懒得打扫战场。"

非常君但笑不语。

庭三帖扶了扶额头:"非常君你啊，春秋笔法的功力倒是越发强劲，罢了罢了，吃人嘴短，此事我庭三帖应下了，今晚你和这位姑娘便到西儒暂歇吧。"

"那非常君便多谢好友收留了。"

"免客气，"庭三帖看她一眼:"非常君，你若无事还是多去外头走走看看，免得下次出门又像这样。"

非常君听得好笑，只得应道:"唉，我哉了、哉了……"

庭三帖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非常君，当时年少不知江湖险恶，本是豪情满怀的英雄救美，却没想到被救的美人一伞一个小朋友，而救人的英雄只能沦落到在一边喊六六六。末了还被看似柔弱的非常君道了谢:"多谢儒者相助。"他自认没帮上什么忙无地自容，却还在她问饿不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一入饭局身不由己？

在西儒休息一晚之后，西陵拂晓与非常君再次启程，前往听闻有天坑存在的生命之林，寻找衶天三心失散的最后一部分——神玉玺。而就在衶天三心齐聚，西陵拂晓苦恼何处去寻找当年离开玄洲的衶天爻帝之时，华光乍现，穿透云层，传来了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非常君站在不远处，并未上前，她只听见西陵拂晓答话，却听不见云层对面的声音。但比这件事更让非常君在意的，是她自己对于衶天三心的感应——如果没出意外，神玉玺、梦翡翠和玄孔雀便是她的机缘所在。非常君已从西陵拂晓处得知了当年冥帝之祸的前因后果，抛却九天玄尊不那么让人舒服的存在，剩下的内容倒是相对简单。

嗯……还心是吗？

那么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三块宝石，要重新安回一个人身体里还是不那么容易的，如果从她也有所感应这一方面来分析……嗯，大概是将三颗宝石铸造成兵器，拿去把衶天爻帝捅个对穿？

听着凶残，但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总比开胸手术靠谱。

非常君正在沉思，却听一旁有人声传来，似是青年与少女急急而奔，状况危急。非常君侧耳静听，捕捉到了"修补灵地"等字样。而另一边，西陵拂晓与衶天对话进行到一半，冲向云层的华光却不知为何突然返回，没入地面，顿时引发阵阵地动，西陵拂晓只来得及收回三心，便已站立不稳。

"危险！"

非常君飞身掠去，拉起西陵拂晓便急急而退。她二人刚刚退出那一小片沙地，便见地上轰然裂开了一处无底深渊，若是西陵拂晓此时还在原地，只怕是凶多吉少。

"事态严重！"自树林中飞掠而出的青年人饱提真元，双手结印:"天之圣痕！"金色圣网从天而降，灌入地脉，稳定空间裂缝。

非常君看着这一切，道："那不是寻常的空间裂缝，方才你若掉下去，便是隐入时空乱流，永沦黑暗。"

西陵拂晓死死抓着衶天三心的手已是冷汗一片。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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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