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殢无伤在路上漫步,不知为何,没有终点,人生茫然无常,囚困于雪中迷的灵魂始终不得解脱。
朔朔黄沙地,一条清寂的人影,迈步其间,四顾的眼,似在找寻着什么。倏然,远处送葬的人群,队行而来,殢无伤缓步走近,穿入队伍之中,欲感受这份切身悲痛,置身在哭亡大戏中,却益感内心沉郁无法释放,抹去滴溅在手心的泪,抬头,依旧云起云淡。
漫天黄纸,冥途哀哀,送葬的队伍寂静悲戚,似乎只有在这里,殢无伤才感到一丝认同,但内心又为何空虚,为何始终茫茫?
那一年,也是这样,漫天苍白的纸钱,竹林外的火焰,焚烧着的尸体……即鹿,你是否也感受过同等的悲哀?
殢无伤不懂,他穿过送葬的队伍,欲感受这份切身悲痛,却忽然在队伍之后看到一名格格不入的女子。
散乱的鬓发,眼神茫然,身姿飘摇。
侧目一眼,目光穿越飘飞黄纸,仿佛越过千万年的时光,又只是两个陌生人的一眼,他看着她,而她恍然不觉,一瞬间擦身而过。
那双眼,似浅水倒影人世百态,在灼灼烈日下,逐渐蒸发。如同他,早忘了即鹿的容颜,却又不断追寻记忆的味道。
殢无伤驻足转身,不由跟上。
击珊瑚踽踽独行,独自探寻周围陌生的一切。殢无伤暗自追随,月影之下,恍若当初古井中难以忘怀的囚禁岁月。
这个人,会是吗?
至于究竟是什么,殢无伤也不甚明白。
他只是跟着这个人,心里便好似得到了什么一般,心绪比以往都要安静,眼前恍惚出现的,居然是渎生暗地那段岁月。
怀着一腔心事,殢无伤回到寂井浮廊,一个紫色的身影手持香斗,早已在此处等待了。他瞧着温文尔雅,眼睛里却闪着幽暗的光。
“你之容色不豫,何事让你心绪波动?”
“这截竹传出的声音,透过一双眼,竟能浮现出吾被囚禁于渎生暗地的岁月。”殢无伤道。
无衣师尹叹了口气,“自你出了渎生暗地,便不喜,也不曾提起那段黑暗,如今竟肯一谈。看来这一趟,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那双眼的主人对周遭的人事物极端不信任,易慌易惊易怒,却因一段不成曲调的笛音而眼露轻愁。如同哀凄的灵魂,被困在与己心违背的躯体中,日渐淡忘时间的脉动。”
“你想起了身困渎生暗地那段日子了。”
“不知多少年月,吾放眼过去的空间,就只有卑微的淡光,透映着遍地枯骨,吾只能在一方天井下,听着时间涓滴败血,生存只是在等待最后一场死亡,渎生暗地之外的高空,湛蓝的让吾生厌。你的眉目间依稀有她的影子,见到你,让吾满目涩然,更让吾恨火骤燃!”
无衣师尹心知殢无伤之杀意,骇然提醒道:“你错眼了,吾与即鹿长得完全不像。”
殢无伤道:“是,吾错眼了,吾看清了你与即鹿的不同,从此不再受困于你的眉目之间。如今吾已将赩矿练成绝世神兵,而你的允诺呢?”
“嗯——”无衣师尹不由沉吟。
“吾之墨剑哀吟了。”殢无伤回手,掌心已握住剑柄。
他的杀意毫不掩饰,无衣师尹仍镇定自若:“你答应过吾,在你的终末之剑未落败之前,吾之性命无虞。”
“哼!”殢无伤不再理会无衣师尹,信步离开寂井浮廊。
“你要去哪里?”
他听到无衣师尹这样问。
而他说:”以魔王子证吾之剑。”
明明心里杀意凌然,迈出的步伐却不是去找魔王子的方向。
他又去寻找那个女人了,他好奇的跟在她身后。
茫然的击珊瑚行至水边,周围的一切都陌生的让她害怕。
“为何吾会在此,为何这个世界对吾如此陌生?为什么?”
她靠近水边,河面倒映出她的容颜。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浅色的头发衬着那张洁白的面庞,像一轮月落在了河边。
她却发出一声疑问:“这就是吾,吾又是谁?”
无端的疑问涌现,却无人能答,只是更加茫然。
河边一支短笛顺流漂下,击珊瑚不由将它拾起,擦拭干净。思绪越想探寻,越不见根底。莫名,困惑,想深究,又莫名想珍惜。这复杂不可解的心情,究竟从何而来?
“那种眼神……”
殢无伤的头忽的痛了起来,那种眼神,那种茫然又珍爱的目光……
击珊瑚又再次前行了。
忽然,空旷的河岸边出现一群黑衣人,拿着武器,有人喊了一声:“击珊瑚!”
来者杀意腾腾,击珊瑚反应却十分迟缓:“击珊瑚?你们认识吾?这是吾咦名么?”
那些人只道她少装蒜,冲上来便要杀她。
击珊瑚本就失去记忆,此刻受到威胁,性情与以往便大不相同,竟开了杀戒,一掌一刀,顷刻间人命毙于掌中。
只是对方到底人多势众,她脑子又不甚清楚,越到最后越落于下风。
正在此时,忽闻一道清冷之声,凌凌寒气袭来,竟有雪花随之飘落。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打扰殢无伤安静之人,墨剑也将赐予他永久的安宁。”
手持墨剑的俊美青年,白发如雪花般惊艳,右侧特殊的黑色纹眉为他更添几分妖艳。他出手的瞬间,仿佛一道寒芒划过,终末之境徐徐展开,天地霎时间只余黑白两色,生死只在青年一念之间。
击珊瑚呆愣着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那闪烁的剑光而动,剑气如虹,墨剑滴血,仿佛一张水墨画。
不过几息时间,天地便归于平静。
青年收了剑,也转身要走了。
击珊瑚却忽的开口:“他们叫吾击珊瑚,你认识吾么?”
”素不相识。”
“但你跟了吾一路,还出手相救。”他的一路尾随,她都知道,但她没有理会。
殢无伤不认得她,萍水相逢罢了。但救她这件事,却是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出手的。
他不说,击珊瑚也无话,只反过来跟着他。
他跟了人一路,人也随他一路。
“为何跟着吾?”
“吾不知该去哪,吾总觉得吾与你有关联。”
殢无伤道:“吾说了,吾与你素不相识。”
“那你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吾?又为何随吾一路,出手相助?你是个男人,也许你在骗吾。”
“吾不曾骗过女人的情,你找错了人,离开吧。”
被这样的话语驱赶,若她仍有记忆,绝做不出继续跟着他这样的事,但此时,她不想离开。
那个男人身上那样孤寂的气息,让她感觉似曾相识,她空荡荡的心短暂的充盈了几分。
“吾再不认识别的人了,你帮帮吾,好么?”
击珊瑚无神的双眸抬起,只看到男人挺立的后背,如雪中松树一般。他信步前行,不曾为她停留一瞬。
“哈,难道你竟认得吾么?”他这样说着,脚步却放慢了许多:“你可以跟着吾,但吾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听到他的回答,那双无波的眸子里仿佛有了些神采,她像一片雪花沾在了他的发梢,为他周身的寒冷存在着。
“那样就很好了。”
女人清丽的面庞陡然荡出一个笑来。
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安静的陪伴也许更让人容易接受,殢无伤逐渐习惯有她在身边。
他能嗅到风里传来她身上的冷香,也时常看到她抚摸那只箫。
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这个失去过去的人,也有着重要的过去。
自从来到苦境,殢无伤时常外出,但自从她来到他的身边,他就没回过寂井浮廊。他总觉得,她代替了那片雪,成为他身边一个固定的标志。或许下一次无衣师尹要找他,该在击珊瑚身上下一个追踪印记。
击珊瑚问他:“接下来你要去哪?”
“回寂井浮廊。”
“那是你的家吗?”
“吾没有家,不过容身之所罢了。”
击珊瑚轻声道:“天地之大,有一处容身之所,也是幸事了。”
“曾经,吾之生命暗无天日,每日与死亡作伴,只有即鹿照亮片刻的光芒。吾踏出渎生暗地之时却见到火焰将那光芒毁灭,如今吾来到苦境,这里的光明令吾侧目,吾却再也难以找到光芒究竟在何处。雪崖之上常年有光,吾再也不会陷入黑暗,吾也同样不会再掉入另一个渎生暗地。”殢无伤伸出手,雪花穿过他的指缝,他回过身来,她的发也如那雪花一般从他的指尖溜走,手指弯曲,却抓不住。
“现在的你还活着,苦境的天空明亮如洗,你的人生将要开启另一端精彩的旅途,还有吾陪在你的身边。”
击珊瑚感受到他浓重的悲伤,她用自己的手,抓住男人微凉的指尖。
她的手温暖,指尖晶莹,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殢无伤仿佛烫到一般,猛地将手收回。
“你不该靠近,更不该说出自己做不到的诺言。”
击珊瑚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失忆的闺秀忘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距离感,只凭着一腔柔情温柔安慰,却叫对面的男人无所适从了。
那句话在她看来并不是诺言,不过是平铺直叙的一段白描罢了。
但他显然很在意。
她并不理解这种在意,但这不妨碍她给他解释:“对吾来说,你很重要,吾的心永远在你身边。”
殢无伤的目光复杂起来:“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失去的过去,过往的记忆带来变数与新的篇章,旧时的一切掩盖今日的短暂,那时,你仍记得吾么?”
“曾经的记忆并不会掩盖如今的记忆,吾承君此情,绝不相忘。”
何样的情?何不相忘?
击珊瑚只知道此刻这颗多疑的心为他而动,即便过去一片空白,即便眼前尽是陌生,但只要有殢无伤所在之处,她就总是安心的。他帮了她,
“你承吾情,哈,承了何情呢?情字总是藏着太多的迷雾与纠缠,你要与吾纠缠,但现在的你还不够格说出这句话,失去过去的你怎能算一个完整的人格?”殢无伤喃喃自语,不知是问是答。
女人依然满目的茫然,怔怔片刻,忽的笑了:“吾的心跳的很快,它为什么这么跳,你听到了么?”
击珊瑚头一次这样靠近殢无伤,满天的风雪里,她贴近他的身体,握住男人微凉的大手,又把那只手靠向自己的心口。
命脉就这样展露在男人手中,那颗鲜活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殢无伤的手心便随着那砰砰直跳的心脏热的发烫。
寂井浮廊常年飘雪,不必殢无伤发出冷气,空气便足够冷了。击珊瑚看着眼前更为陌生的一切,跟紧了殢无伤的脚步。
她身有功体,并不怕冷,但只为这陌生感,便不安的身体颤抖着。
殢无伤随手将墨剑置于院中,那似乎是专门为墨剑准备的位置,铁涎滴在雪中,又被雪掩埋。
殢无伤靠在雪地里,就静静的看着雪花飘落。
击珊瑚茫然着,靠在他身边。
“这里都是雪,好冷……”
“寒冬并不适宜花朵的生长,你选择随吾来到这里,就要学会忍耐寒冬的严寒。”
殢无伤嘴上这样说,身体很诚实的又往击珊瑚那里靠了靠。
远处支呀声响起,有人踩着雪往这里来了。
熟悉的紫色身影,熟悉的人,带着的又是殢无伤陌生的目的。
殢无伤站起身,让击珊瑚去往檐下避雪。
“你今日所至,所求为何?”
无衣师尹捏着香斗,不适应殢无伤一下子就进入正题的速度。
“噢?吾打扰你了么?”
“对你来说,直接言明目的似乎十分困难。”
“何必总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你的目光中总带着令人厌恶的算计。”
无衣师尹避而不谈,他看向了击珊瑚:“这位姑娘是?”
击珊瑚立于檐下,水眸微垂,一脸恍惚看向别处,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两人说些什么。
“与你无关。”殢无伤宽大的袖袍一甩,击珊瑚的身影被他挡在了背后。
“你在乎她了吗?”无衣师尹道。
他的话若有深意,仿佛在为妹妹即鹿拷问殢无伤,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但却不得不问。
在乎吗?
殢无伤冷然道:“阻挠豺狼食肉的荆棘丛,师尹又在思考怎样除去了么?”
“说除去未免杀意太重,吾只不过听闻一件事。”无衣师尹道:“逸宗掌门之女击珊瑚意外失踪,擎海潮与忌霞殇这几日都在到处寻找。看来,他们并未找到此女踪迹。”
无衣师尹口中所言从无半句废话,擎海潮与忌霞殇被他特意提及,便是说明这两人都与击珊瑚关系匪浅。
他在提醒殢无伤,失去过去的人背后掩藏的过去里,有那么多比他重要的多的人。
勉强抓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到最后,也不过又是失去罢了。
“吾忘了你的容颜,却怎样也忘不了,烈焰焚去你残躯的那一幕,只记得你身后的竹花,漫放如雪,你一袭白衫翻飞如雪,如雪、如雪,如今,如雪的你,却只余冰冷,日渐蚕食吾的温度,吾困牢多年,为你步出,却在步出那一日,陷入了另一座的牢笼,你不在了,就应该带走一切,不该遗留下一丝让吾牵念的影子。那个人眉目间,有几分你的眼神,吾便杀他几分,这双为你学剑的手,如今要对你连根拔除了。”
殢无伤冷哼一声,脑海中回响起的却是击珊瑚那句‘承君此情,必不相忘。’
若她有心,即便恢复记忆也不会失去这段缘分;若她无心,即便双手再怎样用力,也不过如冰雪消融,了无痕迹。
此时并不适宜谈话了,再说下去只怕适得其反。
无衣师尹匆匆离去,殢无伤料想,他必会告知逸宗击珊瑚的踪迹。
分别的时刻将近了。
天地间,又将留他一人孤寂余音。
直到师尹远去,击珊瑚才来到他的身边,那双淡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脸,担忧的水眸泛起波澜:“你看起来不开心,他说了什么?”
殢无伤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他的手触碰她的脸颊:“很快就会有认识你的人找来了。”
击珊瑚的反应激动的超乎他的想象。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吾不要!吾不要走,不要离开你的身边!”
“你不要找到过去了么?”他的大手终于如愿将那发丝缠绕在指尖了。
她的身体温热但发抖。这天地间,唯有眼前人是熟悉的,即便不是全然了解,也足以全然信任,唯有这一人而已。
“吾很怕,你陪着吾好不好?”
“珊瑚。”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与吾约定吧,恢复记忆,再回来找吾。若你不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此,吾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吾。”
“可吾离不开你……吾不想离开你。”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你只是忘了自己。或许恢复记忆后,你便不会这样想了。”
殢无伤想起击珊瑚看那只短笛的眼神,她必定有一个如同他珍爱即鹿一般的珍爱之人。或许,他已知道结果,但拥抱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那珊瑚也曾是他的珊瑚,只是击碎珊瑚,散作了明月珠。
“走吧,吾带你去。”
这是击珊瑚失踪的第一个月,擎海潮到处都找遍了,担忧的同时,他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灵魂都紧绷着。
珊瑚的练功房里,他除了那本秘籍,还找到了一封信。
她早知练这个武功会失忆,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她早已准备好离开他……
【早知当初
好梦难成
何必问
伊人芳名?
海潮,前尘已散,你我早已不同往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击珊瑚诀笔】
擎海潮的手握紧了,信纸的一角被他攥出褶皱。
银苑盛雪的箫声从未停歇,但珊瑚已经要远离他了。
他了解击珊瑚,这封信绝不是冲动之下的产物,这信上每一个字都是她慎之又慎写下的,她彻底退回挚友的位置,留他一个人忐忑难安。
此心已得何吹箫,击碎珊瑚人寂寥。
珊瑚,珊瑚啊!
擎海潮奔走在留蝶梦土与逸宗附近,他相信,即便失忆了的击珊瑚也会在这周围徘徊。
他的了解没有错,只是他错算了击珊瑚也会遇到另外的人。
“珊瑚?!”
他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跟在另一个男人身后,乖巧的不像话。
此时他才明白,当日啸日猋为何那般决绝的对待鬼谷晏。擎海潮心中杀意升腾,他忍不住想要杀了那个男人,但他却没有理由动手,珊瑚已不是他的珊瑚了。
击珊瑚扯着殢无伤的袖子,眉头皱着,嘴里也在嘟囔:“你不陪吾,吾就不想恢复记忆了。”
“吾已陪你到此了。”殢无伤顿住脚步,一回头,与她的嘟囔贴近。
离逸宗越发近了,击珊瑚心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不安。
即将离开唯一一个熟悉的人,她心里难过得很。
擎海潮突然出现,向她奔去,她吓得赶紧躲在了殢无伤身后。
“那是谁?吾不认识他。”
两个男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但擎海潮没空打架,他只顾着跟击珊瑚交流:“珊瑚,你不认得吾了么?”
击珊瑚不理他,殢无伤握着剑柄,雪花又吹了起来。
吹拂的雪花,带着凌冽的杀气,残雪落尽,人命飘零。
“在下北冽鲸涛擎海潮,阁下何人?救了珊瑚,逸宗与擎海潮必涌泉相报。”
“永岁飘零,殢无伤。”
殢无伤记得擎海潮这个名字,无衣师尹所说的两人中的一个。
“珊瑚,”擎海潮看着击珊瑚的身影,不由向前想要走近:“是吾啊,你真正不认得吾了吗?”
击珊瑚感到威胁,抬掌便攻,飞袖向擎海潮袭去,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只为留命。
“珊瑚!”
擎海潮侧身闪过,心痛不已。他以指点在击珊瑚额间,霎时间,击珊瑚便失去意识,倒在擎海潮怀中。
制住发疯的击珊瑚,擎海潮方才松了口气,却感凌凌杀意自身后袭来,寒冷彻骨。
“你做了什么?”
是殢无伤。
擎海潮心中又酸又苦,他再次回头打量这名青年。俊美无双,强大的剑客,殢无伤关心击珊瑚。这个认知叫擎海潮的危机感顿时升起。
“吾并未伤她,只是使她失去了意识,殢公子大可放心,吾绝不会伤害珊瑚。”
殢无伤知道他不会伤害击珊瑚,无衣师尹给出的情报很少出错。他的杀意不为别的,为的是擎海潮的眼神。殢无伤认识那样的眼神,他对这眼神无比熟悉,那种看着珍爱之物,看着心中最珍视之人的眼神……他为自己在乎的人遭到他人觊觎而感到愤怒。
但他最终压抑住了这股无名之火:“你知晓她为何失忆,你有治疗她的办法?”
“吾知她失忆的缘由,吾有医治她的方法,吾会尽全力医治她。”擎海潮做出的保证,更像是警告殢无伤远离击珊瑚的威胁,他一字一句都好像在说‘吾与珊瑚情非泛泛’。
殢无伤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失去意识的击珊瑚,然后带着浓浓的不舍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赌徒,等待开奖的过程无尽的煎熬,但他也知道,无论什么都需要时间的沉淀,结果无论是好是坏,他也全盘接受。
他又想起初见那日,满天的黄纸,无尽的悲伤。雪花终于还是融化了,在他为雪花而有了温度的时候,雪花就在他不经意间滑落在脚下的尘土中了。
他只能相信,她还会来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