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苦境记事 第4章 【妖市篇（一）】

“大帝近日住的可还习惯？”

烟阙醉梦中，一座过往宫殿如崭新一般，悄悄地躲着岁月而建。朦胧间，能见一黄衫女子翩身起舞，眉目边尽是倾城之姿。

忽然，人进，声来，人停，舞散。

王座上，素衣黑袍的男人撑着脸，以往威严的神态中多了几分慵懒，他答道:“有何不惯？”

“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大帝尽管提出来，武靖一定进行修改。”

“你平日里都不做些什么的吗？我看你尽是往我这里跑了。”

魔息大帝的几句吐心话，让武靖动作一顿，半晌才解释道:“我也是怕大帝还不适应这宫殿，便想为你多周全一番。”

“唉。”魔息长叹一声，“武靖，魔息国度早已经不存在，就连九轮天也开始在妖市扎根，我们的岁月早就是一杯黄土，洒在年轮中看不见了。”

自从魔息回到妖市，两人很少交谈，为了不打扰到他的心情，武靖甚至没有问及他回来的一切缘由，只为多年期盼中能弥补遗憾。

但现在字字句句，又让遗憾似乎在无形中加的更深了些。

“我此番回来……”

“大帝所讲，武靖都明白。”

魔息坐直了身子，与自己曾经的帝师面面相觑，却从其中读到了不曾有之情感，让他一时间不适应，只好岔开话题说道:“天譩和九轮天子民如今在妖市过得如何？比起我们的陈年往事，我现在更在意他们在这里的发展。”

“正逢一日早间，大帝若想了解，今日便随武靖到外面看看。”

“也好。”

窗外滴答的雨声刚停下，景色润的人身心舒畅，两人稍作梳洗，结伴而去。

在他身后，一人伫立假山旁许久，直到见到武靖出去以后，无奈的叹息跟摇头也随之而来。

“师父。”

赮毕钵罗寻影而来，刚念完早经就不见龙戬踪迹，一路寻寻觅觅，原是到了这个刚修葺的宫殿里。

“赮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房中不见师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找了过来。”

自从经历一连番的变故之后，赮毕钵罗就很在意龙戬每日的行踪，几个时辰不见也要确认一番，他深怕再一次将师父弄丢。

不知道他心思的龙戬，只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大概。

“武靖他……”

“也不知是不是病症加深了。”龙戬摇着头，“我刚听他说要到外面走一趟，妖市百姓虽然大多数都了解武靖的状态，但是这般情况还是第一次，咱们跟过去看看，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赮儿点了点头，与他一起悄悄跟在武靖后面。

晨间润泽，泥泞的两旁还沾着雨珠。

一人缓缓而行，目光不曾停过。

一人亦步跟着，眼睛不敢离开。

妖市的早市很快热闹起来，躲雨的人收起雨伞，店铺老板张罗着买卖，捞鱼的商贩摆好了鱼摊，卖花的小姑娘吆喝着清脆声响，大街小巷可谓是一片热闹，随处站着都能感受其中氛围的浓厚。

来来往往间，一些身穿异地衣服的人穿梭其中，他们或笑或闹，都和周围的百姓全然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魔息大帝远而望之，思绪分明。

“大帝，咱们近去感受一番吧。”

站立在喧嚣的人群中，思绪又和刚刚的有些不一样，武靖先是带他到早点摊档口，叫了两碗热馄饨。

小葱花在汤上飘着，白馄饨能够一口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还真没有感受过这种民间小味道。

武靖见他吃的欢快，便把自己这碗推了过去。

“我再点就是了。”

武靖点了点头，应着拿起了筷子。

这时又有几波人落座，他们兴致很高，好像刚刚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边侃侃而谈起来。

——“听说了吗？滴酒楼今晚可要开重头戏了！”

——“知道知道！扶弦听尽琴中曲，佳人相伴有酒声么。”

——“著名的伏羲神天响，大音希声，还是双人合奏，人间难得几回闻呐！”

几个路人所言，原是滴酒楼的满年岁庆，为了扩张名声，老板特意布置了一些节目，并且还放出具体消息，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观看。

武靖又是看了魔息几眼，说道：“滴酒楼就是当初滴酉楼的后身，而伏羲神天响双人合奏，大抵指的就是琴箕和天譩。”

“晚间再带我过去吧。”

“嗯。”

两人刚吃完，旁边又有人开始说起他事来。

——“今儿春祭，我家夫人特意让我买些桃柳枝，恰逢雨后，这树枝还冒着芽头呢，用来寓意也是挺好。”

——“哟！还真是，哪儿买的？我待会儿也稍些回家。”

——“就街尾的摆摊，好多人抢呢，你现在过去怕是抢不到咯。”

——“还用过去抢？”一人打趣说道，“眼前不就正好有现成的？”

——“哎哎哎！我家夫人看不见我稍东西回去，可要揍人的，你们……你们可住手！”

又是一阵欢闹，武靖也打算带着魔息去山上踏青，便叫来老板结账。

“客官，您这……”

明明叫的是两碗馄饨，怎么只吃了一碗呢？另一份可是动也没动一下。

“多少银子？”

老板愣了愣神，看到他的模样才想起来这人是书舍里的老师，便笑着说道：“您给五文钱完事了。”

武靖付了钱，与魔息一并离开，后头有人也结了账，也是给了同样的价钱。

春祭逢细雨，却也阻止不了人们缅怀的心理，凉意的风吹起来带着寒冷之气，让山头添了几分萧索，和百树回春的景象形成了强烈对比。

有心善的小姑娘，递给了武靖一把伞，自己转头跑去阿娘伞下撒娇了。

武靖不及言谢，只好开了伞，为前面的人遮挡。

路遇祭祖，一干族系身穿素服，眼角擒泪，不顾风雨叩拜之，感恩先人智慧。

“每逢年今日，除了可到山上踏青，还有些人家会集中起来祭祀家中亲人，或者怀念逝去的牵挂之人，用桃柳枝悬挂符牌，传达思念。”

魔息听闻了他的话，又静静看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曾也怀念我？”

身后的人半颔首：“大帝能回来，武靖便不用再怀念。”

“说起来，我倒还欠着你月圆之夜的一壶酒。”

“大帝从不曾亏欠武靖分毫。”

“那就换个说法。”魔息道，“我们再饮一壶未完的月下白。”

“好，请大帝在山中等候，我去去就回来。”

武靖转身就往山下走，这月下白的美酒藏在他处，需要赶紧拿过来，却不曾想在路上遇见了尾随的师徒。

“武靖？”龙戬先一步开口，“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为大帝买酒。”

闻言，赮毕钵罗与龙戬对视了一眼，劝说道：“魔息大帝已经……”

“你们是不相信我说的？”

“逝者不可回，你……你怎么……”

说及此处，龙戬也是万般无奈。

“虚实我还是能够分清楚的，现在先借过吧，我急着回去。”

赮不愿意他病情恶化，想伸手拦住，却被龙戬按住了手。

武靖这才飞奔而去。

“师父？”

“待今天后，我们再多问清楚此事。”

不知是何原因，龙戬总感觉武靖现在的状态是很正常的，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玄妙之理？

“赮毕钵罗，龙戬啊！”

远处传来齐天变的呼喊声，见他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妖市码头来了两人一狗一小孩，可奇怪了，你们快去看看！”

俩师徒闻言，便跟着他一同走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傍晚的滴酒楼，四周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人群攒动纷纷占好了位置，座下已经爆满，不见一张空凳，自新楼重开，这倒是头一次的热闹。

武靖事先订好了雅座，老板通情达理的给他留了楼上最好的位置，可看见整个舞台。

一壶月下白，淳醇留香，是入嗓子的辣，也是流进腹腔的甜。

多年不沾酒的武靖，此时已经喝上了好几杯。

“竟不知你如今也是嗜酒之人？还是这月下白才有如此的引诱力？”

魔息像是口中有试探，离开人世许久，很多念头都淡了，唯有深入骨髓的遗憾，一有时机是真就想弥补回来。

“大帝能回来，武靖十分高兴。魔息国度存不存在都没有关系，我曾允诺今生与大帝生死一命，即使没有国礼，这个约定从不失效。”

武靖放下酒杯，将怀中暗藏多年的铃铛，“关于天舞姬……”

多年的月下白已经喝到，还埋在心口的真相也是要一并说出的。

魔息在楼下喧闹的环境中，听完了他的帝师诉说一切的答案。

心间早已经失去情感太久，可这会儿的字字句句却又让魔息死寂的胸口多了一丝跳动。

“町~”

是一曲琴曲的开奏，帘幕卸下来，是两张隔世的容颜，她们依旧和当初一样，眉目不曾有任何改变。

琴弦拨弄大千曲，缕缕尽是有真意。

传闻中的伏羲神天响，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却也是配合的无可挑剔。

曲终间，滴酒楼散出余香袅袅，让人宛若醉梦，能见一舞姬轻弄身影，婉转间，惹了多少浮尘意。

酒醉，醉的是人还是其他，已经来不及分清楚。

眼见武靖已显大半分的醉意，身子也不稳，魔息便轻轻靠着过去，让他枕上自己的肩头。

如同年少时，他也曾醉倒在武靖肩膀上一样。

寂静半盏的台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鼓掌声响。

“武靖，来世望你真的能找到我，而我也依然记得你。”

烈酒已凉，风中有一人远逝，再不复今日的模样。

武靖酒醒时，滴酒楼空空荡荡，他半边脸上都是干了的泪渍，而手边却是一片冰凉。

人生几场大梦，发间已是三尺白霜。

却忘思绪何故，眉间尽添半道泪光。

不知道现在还有人怀念布袋戏吗？我太喜欢当年那些性格分明的角色了，这也是创作这篇文章的初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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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妖市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