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久远之前的故事 第43章 借位了借位了

奇幻海内，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海浪波涛汹涌，海水拍打海岸的巨大冲击声，在空旷的海岸上传的很远很远。

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沙滩上根本站不住人。

伶舟惊鸿与云尘若明近几日迷上了赶海，每次在海边练武结束之后，就各自拿着一个小篮子，捡些贝壳、海参、海胆、牡蛎什么的。

今天天气这么差，他们见好就收，提着篮子里的海鲜往回走。

五海的宅子里，侍婢们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衣袂摩擦着木质地板的声音，擦擦擦过去。

一进门，便有门童接过两人手里的篮子，准备拿去厨房。

伶舟惊鸿道：“母亲不爱吃海货，这些东西收拾好了，给弯月姨姨一盘，剩下的拿冰冰着，晚上我们姐弟两个吃。”

门童应了一声，跑着去厨房吩咐了。

听到姐弟两个字，云尘若明竖起眉毛，不服气道：“凭什么是姐弟，应该是兄妹！”

伶舟惊鸿狡黠一笑：“吾说吾是姐姐，吾就是姐姐。”

云尘若明鼓了鼓腮帮子：“明明连妈妈都分不清咱们两个谁先生出来的，吾才是哥哥！”

“才不理你呢！”

一身红色短打的伶舟惊鸿既端庄又鲜活，她冲云尘若明扮了个鬼脸，一扭身便越过他跑走了。

估计是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云尘若明懒得废那么多事，直接站在水井边冲洗，换了一身外衣就去找柳扶月。

柳扶月在屋里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想事情。她想去拜访谈无欲，又怕自己突然去无欲天会扑空。还要思考，目前有什么消息是能拿来投桃报李做交换的。

天气不好，屋子里也阴沉沉的，镜子不太清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镜子前好好的看看自己了。

谈无欲……谈无欲不久前刚被欧阳上智利用，背刺了素还真。素还真如今站在了无极殿这一方，谈无欲依旧选择与他争锋，欲夺天下。

很明显，如果欧阳上智真的死了，素还真绝不会真心臣服于一个死人，就算他活着，素还真也不会真心臣服他。无论是哭灵，还是挖眼断臂，都是他想要得到欧阳上智信任的手段而已。

而暗中的欧阳上智，一定没有相信他。

谈无欲已经是个彻底的局外人了，如果他的信息滞后，很可能成为棋子。

必须去提醒他一下。

梳子被放回妆奁盒里，发出一声清响。柳扶月把头发绑紧，随意插上几个发饰。

她起身往外走，正巧撞见儿子云尘若明往这边来。

“妈！”他大喊一声。

柳扶月道：“怎么了？”

云尘若明道：“吾和惊鸿究竟谁更大？妈，你仔细想想，我们两个到底谁先生出来的？！”

柳扶月哭笑不得：“到底怎么了？现在想起来问这个。你们两个相差的时间估计还不到一炷香，怎么非要分个先后呢？”

云尘若明道：“长幼有序，大一炷香也是大，不可乱了尊卑。”

柳扶月笑了：“你真是这么想的？”

这小子分明只是想当哥哥。

云尘若明理直气壮的嗯了一声。

柳扶月道：“我也记不清了。生你们那天我正被人追杀，匆匆的把你们生在了一间破庙里。你们两个既然都想争先，不如我们一道去找你们师尊，请他为你们排个顺序就是。”

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就把问题转移。别人总会有办法的。

柳扶月抱着孩子们这些天写的作业，又把伶舟惊鸿叫来，一起往无欲天出发。

柳扶月不会武功，伶舟惊鸿心疼妈妈走路辛苦，把作业扔到云尘若明怀里，自己抱着柳扶月，脚尖一点，使着轻功往上飞。

柳扶月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忽然间感觉很感动，眼泪想往下掉。

就是传说中那种孩子长大了，妈妈享福了的感觉。

突然间对自己养了两个孩子这种事有了真实感。

伶舟惊鸿道：”妈妈你别怕，吾轻功很好。”

柳扶月连连点头，哽咽道：“妈妈不怕，妈妈就是感动。”

才一岁多就长这么大，还能反过来给妈妈帮忙的孩子，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有轻功帮忙，省了很多的时间。很快便到了无欲天。

远处的山层峦叠嶂，苍翠欲滴，而无欲天高高的立在一座山峰的脊背上，就像谈无欲这个人一样，美丽、雄伟，只可远观。

两个孩子拉着她轻车熟路的，就进了无欲天里面。

两人齐齐高喊道：“师尊，徒儿回来看您了！”

谈无欲是先天高人，身边侍奉的人本就不多，如今他打算对上欧阳世家的残部和素还真，更是无人了。

最近与他时常在一起的只有宇文天，宇文天是怕欧阳世家报复他才会投靠谈无欲，而荫尸人与沙人畏呢？这两人又是为了什么来找谈无欲？

孩子们喊了三声师父之后，谈无欲才从弥漫着山雾的连廊里走过来，他一头皓发，面白唇红，清瞿瘦削，一双眼睛却璨若点漆，炯炯有神。依旧是黄色的道袍，手里握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的目光扫过冲他微笑的柳扶月，落在了伶舟惊鸿与云尘若明身上。

“鸿儿，明儿，许多时候不见了。你们的功课可做好了？修行日日也不可落下，知道了吗？”

压力很大的样子呢。

但两个孩子都是恭谨受教的样子，安静听训。

柳扶月笑着递上作业本给谈无欲，谈无欲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咳……吾回头检查一遍，如果做的不好，吾会写信给你们重新做的。”

“是，师尊。”

“明儿知道了。”

他们师徒三人说话，柳扶月就在边上看风景，山风还是很凉的，她终于体会到诗里写的那句高处不胜寒。

谈无欲对两个徒弟很是上心，细细的解答了一番两人课业武功上遇到的难点，又提点了很多心境上的东西，很多东西都很深奥，柳扶月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成为全家最没文化的女人了！

谈无欲的目光半数在徒弟身上，半数归属于柳扶月，他知道柳扶月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尤其是这个敏感的时候，不可能仅仅为了孩子的课业就来拜访他。

见她一直在旁边假装看风景，实则一直不走开的小模样，顿时了然，她有事求他。

于是顺势对两个孩子道：“好了，吾已经解答完毕，你们去僻静处领悟一番。”

听见谈无欲说这句话，柳扶月顿时狗狗祟祟凑了过来。

伶舟惊鸿回头看了妈妈一眼，拉着云尘若明走远了。

柳扶月有点怕他，紧张的摸了摸头发，笑道：“先生的学识深不可测，讲课也讲的那么好，我儿有幸拜在先生门下，实在三生有幸。”

谈无欲一双眼若寒星一般，嘴角的笑似有似无：“噢？哪里好？”

“好就好在……好在……我听不懂……”柳扶月弱弱的，心里暗骂神经。

这种为了交际而吹捧的话术，谁会刨根问底啊神经！呜呜呜，只能献祭她是个文盲的事实了。

谈无欲微微侧头，嘴角的弧度默默上弯，几息的时间又转回来。

“无妨，趁着孩子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多学一些。”

“多谢谈先生关心，有机会我会看看的。”

柳扶月嘴角抖了抖，难以维持微笑的弧度。她好久没学习了，她一点也不怀念学习。

谈无欲这张死嘴再多说几句她就要发飙了！

谈无欲对她的微表情好似一无所知，绷紧了表情才道：“柳姑娘难道没有话要对吾说吗？”

终于要讲正事了。

柳扶月道：“确有一事，想请谈先生帮忙。”

“你现在就可以讲了。”

“我欲借奇幻海安身立命，听说宇文天投在先生门下，想请先生做个说客，让宇文天将奇幻海卖给我。”

谈无欲眉头微微一皱：“嗯……你如何知道宇文天投靠了吾？”

柳扶月也不怵他，笑道：“我既然说了安身立命，就自然有我生存的办法。我一个小女子，没有丈夫保护，不会武功，也没有惊人的美貌，只好钻营一些歪门邪道了。”

“哈，你既然称呼吾一声先生，难道吾还能骂你不成？”

求生之举，无论怎样极端，都不是能让旁人随意置喙的，何况她不过做些在江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扶月就站在他一步之遥，距离很近，山风带来她身上的香味。有一瞬间，他好似被毒麻痹了一样，晃神一瞬。

她的声音并不悦耳，是有些低哑的，但却比当初走投无路找上他的时候温柔了很多，就像被生活打磨了一样。

她轻轻的笑，平平无奇的五官如同空谷幽兰倏然绽放：“先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谈无欲心头一颤，避开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山巅：“上一次求吾，你将两个孩子抵押给了吾，这一次的请求，你预备付出什么代价？”

柳扶月道：“先生准备对上无极殿？”

“嗯？”

面对谈无欲的疑惑，柳扶月淡淡解释道：“素还真在无极殿，我猜你一定很想和他对上。”

”你猜的很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柳扶月道：“素还真去了一趟月中天，受阴月夫人所迫，剜一眼，断一臂。阴月夫人没有这个本事强迫素还真做他不想做的事。”

这种事谈无欲当然知道，而问题就是，如果素还真在做戏，那他在做给谁看？

谈无欲道：”你想说欧阳上智没有死。”

“我不信你没猜到这件事，素还真想得到的，你也一定想得到。”

“那又如何呢？”

柳扶月道：“你想逼素还真出剑，借一剑万生之手除掉素还真，可是只要欧阳上智还没有想要收走素还真的命，他就死不了。欧阳上智如今假死，明面上还需要一个人帮他守住世家基业，素还真既然向他表了忠心，自然勤勤恳恳护住中原。”

谈无欲听了这话，顿时大为惊骇：“吾与素还真败于一剑万生之手、被其封剑之事从未外传，你怎么会知晓？”

柳扶月笑道：“我说过了，女人想要在这个江湖上生存，总是要会点什么。但你放心，你是惊鸿与若明的师尊，又帮助过我，我绝不会对你不利。我知道我这样说在你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但是……唔，你明白就好了。”

谈无欲笑了一声，没将他的轻蔑宣之于口，但似乎又不是那么轻视她，他冷峻的脸上头一次对柳扶月出现审视，但很快隐去了。

“你向吾展示这些，仅仅是为了得到奇幻海？”

他用了仅仅两个字，因为在他的眼中，区区奇幻海，远比不过柳扶月所展现出的消息的价值，对智者来说，掌握消息、先机很重要。

柳扶月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她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素还真和谈无欲，当然也没想过斗，她只是在投诚，虽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谈无欲不一定有余力护她，但她已经选择了谈无欲。

“其实这件事也可以不用那么急着办。”

谈无欲沉吟片刻道：“既然你不急，吾便缓些来。”

“欧阳上智的事你既然已经有了猜测，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情？”

柳扶月踮起脚凑到谈无欲耳边，尽管这里完全是谈无欲的主场，她也不敢确信这句话会不会顺着风溜走。

“我怀疑，欧阳上智与照世明灯是同一个人，至少也是同盟。”

这个消息丝毫不亚于方才她说她知道一剑万生与素还真和他之间的纠葛，这种级别的机密消息，有时候就连事情已经解决之后都不一定能推出来。

柳扶月礼貌的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一样保持着距离，一句话说完立刻就退回了她原本站的地方。

谈无欲脑子里思维发散了一下，耳朵痒痒的。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出现的究竟是数不清的人物脉络与谋略，还是……还是眼前人呢？

他的拂尘随风飘扬，远处一株歪斜的松树后两个黑亮亮的发髻悄悄冒了个尖。

伶舟惊鸿的手在云尘若明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云尘若明倒抽一口冷气，狠狠的对伶舟惊鸿的手打巴掌。

“你掐吾做什么！”他努力压低愤怒的声音。

伶舟惊鸿几乎要尖叫起来：“吾看见妈妈亲师尊的右脸了！！！”

“啊？！那，那师尊呢，如果师尊不想的话，妈妈绝对亲不到的吧？！”

“师尊……师尊没拒绝也没接受，就站着没动。”

云尘若明脑袋懵了一下，随即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如师如父，师尊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除了管教我们的时候严厉了点……”

伶舟惊鸿对着他的脑门敲了一下，怒道：“师尊那么聪明，妈妈会不会被骗啊？”

云尘若明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两个孩子为单蠢的亲妈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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